聖上親自監斬!
太后被綁在轎子裡,轎子就停在斷頭台的一側,不過短短兩個月,她曾經保養極好的臉,已布滿皺紋,青絲成了白發。
轎子簾掀了一條縫,太后能看得見。
看不見,她也能聽,至於她用什麽方式參與,聖上並不在乎。
姚氏三族人很多,分七批次斬首,嫡支留在最後。
姚文山跪在高台上,他並不看前面血沫飛濺頭顱滾動的畫面,眼睛一直盯著那頂轎子,轎子裡的人太后他看不見,但他知道太后能看到他。
他給太后磕頭,說不能盡孝。
太后看著瀕死的侄兒,恨不得衝出去,將聖上撕碎了。
太子下台階走到姚先陽這一側來,低聲問他:“死後,你想葬在哪裡?”
姚先陽看著太子,笑了起來:“算你是兄弟。你將我燒成灰,撒水裡去,來生我要做一條魚。”
“知道了!”太子點頭,姚先陽忽然開始哭,“沈弘承!”
太子看著他。
“沒、沒什麽,”姚先陽聲音發抖,“你、你讓劊子手換一把鋒利的刀行嗎?我怕疼。”
太子說早就給他準備了一把最鋒利的。
姚先陽松了口氣:“下輩子見。”
“好!下輩子我也去做魚,和你一起遊在水裡。”
一批一批的砍,頭顱和屍首堆在一起,常有人說血流成河,這一天,京城的百姓的見識到了。
姚紀茹跪在母親身後,她在家裡出事後,就立刻剃度,打算以出家人的身份,逃過這一劫。
但聖上沒饒,光著頭的姚紀茹骨瘦如柴,被拖到前面來,抖若篩糠。
姚文山死前大喊天道不公,總有一日,沈氏江山必亡,沈氏世代為奴為娼!
“你提醒朕了。”姚文山指著姚紀茹,以及場上所有年輕的女子,“留著,送軍營去。”
姚文山破口大罵:“沈元友,你就是天底下最卑鄙的小人!”
姚氏的女子,在這一刻拚命往劊子手的刀上撞。
沈翼讓袁為民去勸,聖上才作罷,一起就地砍了。
平順十六年,二月二十三,姚氏三族於郊外道口行刑,男女兩百一十人。死後除姚先陽外,其余被掩埋於亂葬坡,光鮮兩朝幾十年的韓國公府,徹底消失在大周。
太后在轎中吐血暈倒,抬回宮裡。聖上去看望她,救醒後太后要扇他,罵他畜生。
“朕想問您一句話,就一句!”聖上道,“若是姚文山謀朝篡位成功了,他殺朕和瑾王以及沈氏所有人的時候,您會吐幾口血,還是掉幾滴眼淚,便罷了?!”
“不可能。”太后道,“哀家在的一日,姚文山就不可能謀朝篡位。”
“你死了呢?”聖上問她。
太后冷嗤:“哀家死了,事情還歸哀家管嗎?那也是你沒有本事!”
“懂了。”聖上抓著太后的手,“懂了,您沒有心,您生我們就是為了當太后,您就連那豬圈欄裡的老母豬都不如,老母子看著豬崽子被殺都要哼兩句,你呢,拍手稱快!”
太后閉眼,不想再說話:“你滾吧,哀家不想看到你。”
“母后,”聖上忽然跪下來,“您為什麽不喜歡我呢?為什麽不喜歡我們三個?”
“大哥、二哥、我,我們從小多乖啊。大哥每次被先生誇獎,興衝衝回來告訴您,您說有什麽可得意的,您說先生看他是大皇子,故意誇的,不過如此。”
“二哥習武好,您說嘩眾取寵。母后,您愛一愛我們就不行嗎?”
太后閉著眼睛,神色間只有怒火。
“姨母在世的時候,她說您是愛朕的,讓朕好好孝順您,朕說您不如姨母愛我愛的多。”聖上回憶小時候,“您回房就打了朕一巴掌,說朕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
“母后,我做錯了什麽!我們做錯了什麽呢?”
聖上問累了,這些日子他常來問,太后都不曾給他答案,他也從來不期待。
只是單純的發泄而已。
“朕去處理公務了。”聖上冷笑道,“月底朕就要選秀充盈后宮,等朕選到了美人,領來給您看。明年這個時候您又會多幾個孫兒。”
太后睜開了眼睛:“你想幹什麽?”
“這還用問?”聖上道,“朕去做事,政務很忙,但和沒有您管著,朕覺得再忙也高興。”
“朕忘記告訴您了。其實朕很討厭木工,可您就喜歡看我不務正業的樣子,看大哥學醫,看二哥學琴編竹筐,看朕做木工,您高興了一輩子,現在應該我們高興了。”
聖上大笑著離開。
葉文初沒去看行刑,八角和馬玲也沒有去。
新任順天府的知府到了,姓裴名魯,三十六歲,山東壯漢個子極高,葉文初目測他有沈翼高,但看上去比沈翼寬了兩個。
葉文初三位“嬌小”的女性,看呆了。
不是沒有見過高壯的人,但是,她們沒有見過文官如此高壯。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長得這麽高。”裴魯性格非常溫和,說話輕輕柔柔和聞玉不分伯仲,“若是驚著葉醫判,還請原諒。”
葉文初擺著手:“只是才認識,我們冒失了。裴大人好。”
裴魯抿唇笑了一下,低聲道:“裴某在路上就看過您的簡歷,只能說一個字,厲害!”
葉文初笑了:“過獎過獎。”
“那我去做事,若有人為難裴某,葉醫判一定要出手幫我。”裴魯低聲道,“人生地不熟,有些慌張!”
葉文初雖有點衝動想保護他,但還是理智打敗了情感:“您放心,我們做刑名的最理智了,只要您佔理,我一定幫您。”
裴魯笑著說是,帶著人走了。
馬玲和八角站門口,半天沒回神。
“是我們造次了。”葉文初嘖了一聲,歎息道,“人生的閱歷不夠!”
她剛說完,沈翼正往這邊來,和裴魯碰上,沈翼沒穿朝服,所以裴魯不認識他。
擦身而過的那一刹那,葉文初趕緊對比了個頭,確實差不多高,但視覺上差別也太大了。
“王爺,”葉文初指著裴魯的背影,“看到沒有,新知府裴大人!”
沈翼回頭看了一眼裴魯,揚眉道:“我當是捕快,造次了。”
葉文初憋笑,八角和馬玲笑趴在門上。
“你來幹什麽?”葉文初給沈翼倒茶,“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沈翼頷首:“我在為聖上選秀,各府各地選送了一百零二位女子進京,我推辭了幾番,實在推脫不了,於是我就多邀請了一些人加入。”
選秀女當然不是外臣挑,進宮後,內宮和宗人府自有流程。
沈翼要做的,是核查這些女子的身家。
這一次的秀女,出身都很普通,最高的似乎是知府千金。
“有沒有出挑的?”
沈翼喝了一口茶,頷首道:“沒見到人,單從介紹來看,一位江南一位遼東,都不錯。書畫才藝出身都拔尖。”
葉文初很感興趣。
“你不方便參與,我能參與嗎?”葉文初問沈翼。
“那你問問聖上,此事我可說不得!”沈翼道,“更何況,現在見不到將來也會見到,不急。”
“我去找蔡公公。”葉文初給蔡公公遞了消息,月底繡女住進宮後,蔡公公帶她偷偷去看過。
有七八位確實漂亮,各方面都很優秀。
聖上最後都留了,八位繡女全部充入后宮,又在這些秀女中,給太子選了一位正妃。
姚家的人斬首後,大周的朝堂仿佛換上了新衣,恍然一新,徹底上了正軌。
沈翼極忙, 葉文初也和裴魯一起,兩個月連著查了五六個案件,累的她醫館都沒空去,袁為民天天中午到知府衙門找她針灸,還會賴在知府衙門的飯堂吃飯。
平順十六年,五月十八。
季穎之在葉家試穿喜服,一身大紅,他不停在沈翼面前轉圈圈。
“令瑜,我好看嗎?”季穎之叉腰,給沈翼展示他的衣服,繡工特別好,上面還有幾幅小圖是姚夫人繡的。
沈翼靠坐著,架著腿神色淡淡地誇他:“好看。”
“令瑜,”季穎之將客房的門關上,“沒有別人在,你要不要試穿一下?”
“這紅色,太養人了,我一穿上就覺得我能飄。”
“你來試試。”季穎之脫衣服給沈翼,“快,反正沒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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