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世文不帶情感地審案,是他認為是今天最妥當自保的角度。
至於葉文初換角度,他好奇但不敢多問。
他就照著辦,讓人去請袁為民和湯慶玉。
別的案子去請閣臣,那肯定是腦子壞了,他們不會來也沒有人敢請,可這個案子是葉文初操刀的,老大人不想來可耐不住好奇。
是真好奇,又想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麽藥,又想尋摸個時機,有仇報她的仇沒仇的逮著機會示好韓國公,或者看誰個笑話。
總之,葉文初操刀的案子都很熱鬧,豈止熱鬧甚至驚心動魄!
議政殿裡,大家聽到消息的時候,都一起看沈翼。
“瑾王爺,去嗎?”
“去啊!”沈翼撫了撫袍子,道,“幾位大人一起吧!”
他起身,袁為民下意識就站起來,等他起來接收到其他人的目光後,又有點後悔反應的太明顯了,但沒法子就跟著沈翼了。
沈翼邀請湯慶玉:“湯閣老,一起吧?”
湯慶玉放了手裡的文書,似笑非笑地看著沈翼:“王爺和葉醫判又開鑼唱戲了?”
沈翼頷首:“是啊,湯閣老今日有眼福了。”
湯慶玉拂開衣袖,起身道:“那就去看看吧,葉醫判的戲唱得不比戲台上的戲子差了,越發的爐火純青。”
“早上吃什麽了,隔著兩桌都聞著臭味了!”袁為民譏諷道,“好好的讀書人,不會說話了,對一個小姑娘這樣說,你是找我嗆?”
說著掃開袖子,走在湯慶玉前面。他可是次輔。
湯慶玉回擊道:“忘記了,葉醫判可是你愛徒啊!”
“沒老糊塗還能記事兒。”袁為民白他一眼,湯慶玉心裡呸了他一聲,沒接著吵。
袁為民自從得了絕症,是越來越沒數了。
沈翼順道邀請了不少人,衙門是真清閑,一喊就來,吏部一位官員喜滋滋問瑾王:“王爺,您和葉醫判一喊我們吏部,結果就會讓我們忙,這次不會又給我們找事呢吧?”
沈翼抱拳道:“還沒恭喜張大人升遷,你辛苦了,改天本王和葉醫判一起請你吃酒。”
“哎呦哎呦,莫不是喜酒吧。”
“早晚的事,”沈翼低聲道,“屆時張大人也要來。”
張超然笑著應是,上回戶部他去看熱鬧,後來還真叫他猜中了,但過後他好一頓忙活,可累著他了。
如今吧還升職了,更忙了!
一行人去了大理寺,舒世文看到來了這麽多人,本還納悶心道他號召力這麽強?再一看,瑾王打頭陣他就明白了,這是和葉醫判裡應外合。
也不知道是趕羊入油鍋,還是人多更熱鬧。
葉文初很熱情,一一行禮和各位官員打招呼,有的很熱情有的不理她,不理就不理,這都不是事兒!
“葉醫判好久不見!”張超然笑著道,葉文初抱拳施禮,“張大人,上回戶部一見時隔月余,恭賀您高升!”
張超然嘿嘿一笑:“托您的福!”
“應該的應該的,同為人民服務!”
張超然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為人民服務,妙,妙極了!”
“是吧,真真兒妙!”
湯慶玉看他們笑,怒道:“張狂!”
張超然也嗆湯慶玉:“人不張狂枉少年啊,湯閣老,您到底是老了!”
湯慶玉指了指張超然,算是警告他了。
沈翼坐下來,撫了撫衣袍,朝後衙看了一眼,隔著一道牆他知道有人在聽,確實熱鬧!
“師父,您要不收張大人做門生吧,張大人又風趣又有才華!”葉文初道。
收門生是這樣收的?袁為民招手讓她來,咬牙低語:“老夫是廚子還是殺豬的,逮著人就收徒弟?”
“您是殺豬的!”葉文初道。她也沒瞎說,張超然一直摸魚,屬於“無黨派”人士。
袁為民瞪她。
張超然憋著笑,心道袁為民這老賊就得葉醫判收拾。袁為民以前可比湯慶玉賊多了,現在看他吃虧,他心裡解氣的很。
這一通,姚紀茹的椅子一直在中間,看著葉文初和這位大人說笑和那位大人打招呼,再看沈翼,目光裡一直是又敬佩又歡喜,就沒離開過葉文初,她看著恨到胃疼,索性閉眼不看。
舒世文敲了驚堂木提醒葉文初:“你說換個角度,是什麽角度?”
門口,姚子邑和他的同窗們到了,就連“新”同窗姚先陽都在。
“啊,對!看到好多長輩,一時激動忘記正事了。”葉文初告罪,然後道,“方才我在說郡主殺人放火,有人來警告我,說我要繼續說郡主,就讓我二伯將牢底坐穿。”
長輩們沒覺得她激動。
葉文初道:“這不,我就不說郡主殺人放火的事了,郡主命高貴,我二伯也精貴呢。”
“剛才,我在說有證據,證明張秀瑩在柴房關過,證據我沒舍得拿出來,現在我拿出來了!”她說著,馬玲提上來一塊牆皮。
大家都一臉好奇,有人小聲議論:“怎麽是個牆皮,牆皮也能作證?”
“噓!她能提上來,肯定不是解說刷牆技巧的。”
“有道理。”
葉文初卻不急解說這塊蓋著白布的牆皮:“幾位大人剛才沒聽到,郡主殺人放火的起因,是因為她看中了一位有才學的公子,這位公子叫劉賢,他是張坪村人也是本案被害人的未婚夫。”
“劉賢呢,也是去年春闈的考生。”葉文初將劉賢的隨記本拿出來,翻了兩頁,“劉賢有隨筆記事的習慣,他的未婚妻是他教出來的,也有這樣的習慣。”
“他二人隨記上有很多關於他們的愛情,也有很多他們生活和學習上的感悟,比如這段,”葉文初讀著,“君庭說,他將來要為我掙得誥命,如若我不識字,那是要被別的夫人笑話的,所以我要認真認字讀書。”
葉文初解釋道:“張秀瑩雖出身苦寒,但她上進有抱負,她對科考非常的關注和敏感,她期盼未婚夫高中,她期待自己敕封誥命的那天。”
蔡汝霖一直在看那塊牆皮,在猜測牆皮和葉文初現在說的事,會發生什麽關聯。
其他人也在想,兩件事會有什麽聯系,湯慶玉緊緊蹙著眉,盯著地上的蓋著布的牆皮,有一瞬他甚至覺得,那塊牆皮上是一張訴狀,上面寫滿了不得見光的秘密,他居然有一些緊張。
姚紀茹覺得,那塊牆皮上,很可能是噴濺的血跡,除此以外她想不到,葉文初滔滔不絕重新說張秀瑩的用意。
“這是張秀瑩的字,”葉文初給大家展示,“她寫字有些問題,比如這個凡字,她的點寫的太平……”
“這個浮字,”她翻了幾頁,找到了圈畫的字,“點也是如此,太平,這是她寫字誤區,如果我認識她,定要提點她一番!”
眾人的耐心和好奇,達到了頂點。
葉文初將本子放在一邊,停在了牆皮邊:“平順十三年十月十四,張秀瑩進了別院,然後她被關在了柴房,在柴房裡她用丫鬟念夏的半圈手鐲,在牆上留下了九個字。”
她揭開了布,眾人看到了上面的字,馬玲上來捧著牆皮,在所有人面前停留、展示……
她經過每一位官員面前,每一位官員就仿佛被這塊牆皮隔絕去了另一個世界,吸走了魂魄。
誰能不知道呢?
誰都知道,這上面寫的什麽,掃一眼就知道了。
十三年十月,寫了十四年的側論題,寫了狀元的名字,還是一位生活在鄉間的小姑娘。
“啊哈!”張超然道,“這小姑娘會算命?”
葉文初回道:“張大人,還真的有可能。”她停在當時參與其中一起“臨時起意”出題的湯慶玉面前,“啊,湯閣老您出的題目, 在半年前就被一個小姑娘算到了!”
“您看這字,雖胡亂不好認,可這點和這筆畫順序,一點沒問題。”
湯慶玉的視線從牆皮上移走,看向葉文初,他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道:“是吧,那就是小姑娘有問題。”
“亂說!”葉文初道,“明明就是你有問題,怎可賴著人家小姑娘。”
湯慶玉的臉鐵青。
百姓們領悟這事就會遲一點,可門口的學子很敏銳,他們中間有很多明年的考生!
不知道是誰,喊道:“舞弊,內定狀元?!”
“對!”葉文初大聲道,“這就是這個案子的另一個方向,是比起高高在上的郡主搶別人未婚夫,同樣令人不齒的事情——舞弊。”
“春闈,舞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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