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楓沒告訴聶文軒，剛剛山林裡發生的一切，足以證明他的資質就算稱不上天下無雙，也世間罕有。

　　一是覺得就算說了，聶文軒也不見得信，若是再讓他先交二百兩銀子，那就徹底走偏了。

　　二是聶文軒有一種難能可貴的堅持，一個有信念的人，就算不告訴他，他也會一步一個腳印，登上本就屬於他的高度。

　　大夏科舉兩到三年一次，趕考的讀書人一茬又一茬。

　　黃楓記得他閉關前，秋闈剛過，春闈還沒開始，也不知道雲山樓上那群讀書人考得如何。

　　舉例下一次會試，還有一年半，雖說家遠的考生，提前一年半載就要出發，可聶文軒似乎早過頭了。

　　不會是算錯日子了吧?

　　“你鄉試考的如何，為何沒參加今年初的會試，怎麽現在往昭陽趕?”黃楓對此挺好奇。

　　“秋闈我去年考過了，第二名，不是解元。”說到這，聶文軒有些遺憾，“秋闈都沒拿第一，就算參加今年的春闈，也不可能進三甲，於是我放棄了年初的春闈，又專心學習了一年。”

　　“怪不得只有你一個人趕路。”黃楓恍然。

　　熟識的同鄉去年動身，現在都考完了，聶文軒等到現在，可不得孤零零一個人。

　　聊到這事，聶文軒話還挺多:“本來以為再等兩年會給爹娘增加負擔，沒想到中舉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許多人喊我老爺，還有人邀請我寫對子。

　　我還記得第一位請我寫對子的，是離我家不遠的瓷器鋪掌櫃，寫完他塞給我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夠我家半個月的花銷了！

　　我怕自己寫的不好，不敢收，那掌櫃和我說，都是鄰居，就怕我不收，才隻拿了二兩銀子，請舉人老爺寫對子，一般少說也得十兩銀子呢。

　　我怕他騙我，後來打聽了一下，還真是，可是我總擔心，自己寫得不值這些銀子。”

　　黃楓:“於是從此你再沒收錢給人寫對子?”

　　聶文軒撓撓頭:“那倒沒，我都給他們便宜了，我覺得當時寫得好的，就收八兩，寫的一般的，只收五兩。”

　　黃楓:“……”

　　聶文軒繼續說道:“不過鄰裡鄉親，尤其年關的時候，給他們寫春聯，我是不收錢的，我連明年的都給他們寫好了。

　　我本來沒想這麽早出發，畢竟距離下一次春闈，還有一年半，但爹娘都勸我早些動身，路途遙遠，早些走不必那麽急，而且一路可以增長見識，到了京城，還能多結識一些志趣相投的人。

　　爹娘說的果然沒錯，這才出門沒多久，我就撞見鬼了，又遇上黃公子，增長了不少見識。”

　　黃楓心道:“你確定不是在諷刺你爹娘?”

　　一路上，聽聶文軒講述老家榆州的生活往事，也不會覺得太無趣。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蒼州城門口。

　　黃楓發現蒼州城門口的衛兵神情緊張，如臨大敵，他最近有些條件反射，第一反應是不會又出什麽事了吧。

　　等看到排隊入城的人群中，有許多修士，側耳旁聽，聽到有不少人提起蒼雲山，他才反應過來，想必蒼雲山那位天之驕子出關邀人試劍的消息，不止通知了十二仙宗，很多修士也聞風趕來湊熱鬧。

　　修士多了，難免會鬧出事情，也不難理解城門口的衛兵為何如此緊張。

　　黃楓帶著聶文軒排隊入城，進城後聯絡李墨棠，在一家客棧房間裡匯合。

　　見了面，

李墨棠看了聶文軒一眼，有些疑惑，她能看出對方只是一介凡人，沒有任何修為。　　這人和黃楓那兩位師兄弟白煬、孫休符完全不同。

　　“這位是?”李墨棠問道。

　　黃楓簡單介紹:“剛認識。”

　　聶文軒從旁解釋:“是的，黃公子剛從女鬼手中將我救下，對我有救命大恩。

　　說實話，當時我都絕望了，若非黃公子的聲音在我心中……唔……”

　　突然說不出話，聶文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變故，嚇得睜大眼睛。

　　李墨棠沒有理會他有些滑稽的模樣，目光倏的銳利起來，盯著黃楓。

　　“嗯?”黃楓總覺得這目光有點的奇怪，像是發現男朋友通訊錄裡多了陌生號碼似的。

　　至於嗎！

　　不過隨著“漂流瓶”的增多，和李墨棠又日漸熟悉，他本來就打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和她說說這件事。

　　可惜聶文軒說的有些快，也怪他忘了叮囑。

　　黃楓揮揮手，堵住聶文軒嘴的靈氣漸漸消散。

　　恢復正常，聶文軒連忙說道:“我剛剛是……我為什麽說不出話了?”

　　黃楓:“你說太多了！”

　　“啊，那我少說……”聶文軒不笨，隱約猜到自己好像透露了什麽信息。

　　一旁的李墨棠打斷他:“我覺得說得不多，你接著說。”

　　聶文軒搖搖頭。

　　黃楓在旁邊笑道:“沒招了吧。 ”

　　李墨棠沒指望能從聶文軒口中問出太多消息，但是看黃楓得意的模樣，心裡就很不爽，故意說道:“你是準備趕考的考生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保你上榜。”

　　“她確實有能力做到。”黃楓慢悠悠倒了杯茶，推給聶文軒，悄悄使眼色。

　　聶文軒接過杯子，雙手捧著，領會了許久，感覺好像懂了，於是說道:“可是我自己能考上呀。”

　　黃楓很滿意，接著說道:“她能保你上榜，也能讓你上不了榜。”

　　雖然是修士，但大夏科舉不是修士能乾預的，聶文軒隻當是玩笑，繼續配合:“這樣做，良心不會不安嗎?”

　　黃楓樂了，沒想到能和自己配合這麽好，意外驚喜:“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對了，她還認識仙門書院，可以引薦你去修學。”

　　聶文軒誠實說道:“可是我不想去。”

　　見這兩人一唱一和，而且明顯是黃楓挑唆，李墨棠暗暗咬牙。

　　就聽黃楓又說道:“她是大夏公主。”

　　聶文軒微微一愣:“真的?”

　　“真的。”黃楓點頭。

　　聶文軒信了，當即要跪:“小生聶文軒，拜見公主殿下，公主你有什麽想問，盡管……啊！”

　　黃楓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飄了，在這種讀書人面前提什麽公主，畢竟君臣父子的尊卑意識在這種地方還是根深蒂固的。

　　他氣得吐槽:“你怎麽那麽狗腿，你的氣節呢！”

　　聶文軒很茫然:“可她是公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