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簡淵把林暖兮送回家，自己開車離開。

　回到了家裡，打開門卻看到書房裡面的燈居然亮著。

　心中忽然謹慎起來，簡淵順手拿著旁邊的拖把，慢慢的走到書房門口，悄悄的往裡看。

　果然，裡面有一個人正背對著簡淵，在簡淵靠窗的搖椅上坐著，非常悠閑。

　簡淵有自信，不管是什麽人，就算是武力超群，他也能在一秒鍾內把對方催眠，使其昏迷。

　“什麽人！”

　簡淵大喊一聲，就是為了讓那個人回頭，只要看到對方的研究，催眠就能成功。

　然而，那個人依舊在搖椅上，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樣。

　死的?

　不可能！簡淵清楚的感覺到眼前人的存在，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反正就是知道眼前這個人活著，而且似乎還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簡淵卻看到燈光下，眼前人的影子忽然有了詭異的變化。

　因為在燈光下，那影子原本還在閃動，但片刻後影子卻越來越淡，最後消失。

　簡淵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

　那是......改變、掙扎、痛苦、扭曲、撕裂、嚎叫！

　一會扭曲成亂線，一會癲狂成黑墨，一會又變成各種怪物的樣子，嘴裡還有不明液體噴出，甚至還有模糊不清的霧靄，還有觸須亂散的不明生物，還有......

　總之，如果用一個最合適的詞匯來形容，簡淵的影子大概就是一個克蘇魯的怪物，而且還不斷的變換形態。

　痛苦之影！

　簡淵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和孟醫生的對話。

　“噩夢世界全都是扭曲瘋魔的恐怖詭異，只有你和我能成為契約醫生。我現在給你創造機會，就是因為我期待你明白。這個世界，只有我們是不同的。”

　“每個人都可憐，被欺壓，被欺騙，被玩弄，惡毒附在身上，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平庸平凡的人們。但是總會有人在這無盡的痛苦中醒悟，成為了神。那一刻，曾經的苦痛，都消失了。因為那只是成神的劫難。”

　那是孟醫生曾經第一個救治方案，或者說是潛意識最開始的自救方案。

　這個最初方案，就是:為了戰勝一個噩夢起源的怪物，乾脆把簡淵也變成一個怪物。

　但簡淵放棄了這條路。

　孟醫生又說:“其實，身為契約醫生，和主治醫生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契約醫生有你所不能理解的能力就像是我，我可以看到別人內心的影子。然後通過別人的影子，看出困擾那個人的心魔。”

　到了這時候，簡淵也問出了內心的疑惑:“實驗室的地下設施，到底藏著什麽?”

　孟醫生聽到這話，笑了:“嗯......別的我不能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那裡藏著的存在，我看過影子。”

　簡淵問道:“影子是什麽樣?”

　孟醫生笑了笑:“沒有影子。”

　“沒有影子?”

　沒有影子！

　簡淵看著眼前人消失的影子，終於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麽了，就是帶給他無盡痛苦的罪魁禍首:起源。

　因為“無影之影”就是起源的標志。

　簡淵又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一直在改變、掙扎、痛苦、扭曲、撕裂、嚎叫的痛苦之影。”

　當時孟醫生說:“這是看影子這麽久，你們是唯二讓我覺得與眾不同的。這證明你很恐怖。我見過千奇百怪的影子，但都在意料之中，不出意外的樣子而已。只有地下設施那個‘無影之影’，還有你的‘痛苦之影’是最為特殊的。全世界，或許只有你們兩個是最特殊的。”

　“充滿了絕望、痛苦、扭曲、黑暗的東西，可是你還能這麽和我交談，而不是變成一個瘋子，這說明你真的很厲害。也許有一天，你能去地下設施看到那個‘無影之影’，也許那一刻你就知道自己是誰了。”

　可問題來了，當時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夢境之中。

　而現在，簡淵就在自己家裡，在自己的書房裡，看到了這影子的形態。那此時此刻自己到底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

　“起源！”簡淵叫出名字。

　搖椅上的人站起身，卻只是背對著簡淵，但又好像什麽都看得到，只是發出笑聲。

　只是這笑聲非但沒有半分的恐懼，甚至還帶著一絲輕松寫意。

　“起源，這不是我的名字。不過也無所謂了，這個名字倒是算貼切。”起源說道:“簡淵，你真的很厲害。”

　簡淵說道:“為什麽不敢和我面對面，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你看不到的。”

　起源轉過身，但轉身之後簡淵卻驚訝的發現，起源依舊是背對著自己，看不到正面。

　“不用緊張，現在噩夢的夢境已經開始向真實世界入侵了。而且是以你為中心，你所過之處，都是鬼蜮。我可以全都影響，甚至不斷的擴散。所以即使在你在現實中，也得到了自己潛意識的‘心魔照影’，可以看到影子。”

　“我們從未見過，你不知道我是什麽模樣，你不知道我的來歷，也不知道我的過往。根據夢境原則，人是無法夢到從未見過的東西。所以不管我怎麽轉身，你都看不到我的臉。”

　簡淵心一沉，問道:“你說夢境入侵現實，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起源說道:“或者換一個更加科學的方式回答，應該說你在突破了知識的桎梏之後，又突破了潛意識的權限，又從閉關和學習中明白了駕馭靈魂的感覺，再加上在腦內注射進一步刺激了你的大腦發育，最後更是磨煉了意志，見證了生死，也懂了‘織夢’的真諦。能做到這一步，你，舉世第一。”

　“你太強了，突破了心理的牢籠，強到潛意識也退位讓賢，讓你真正徹底掌控了身體和靈魂，達到了真的合一的大圓滿。這不是一個抽象的學術概念，而是你已經從身體到靈魂徹底的蛻變，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某種規則。”

　“這種規則不是玄學，而是一種能力。就像是一秒鍾催眠，除非直接對著後腦打一棒子，否則只有你一個人能做到。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催眠術可以做到的，而是你已經進化出了更強的能力。”

　“沒錯，就是進化。而且這種進化只有你一個人。你拋棄了人類幾十億的族群，完成了心靈越獄，所以才獲得的進化。你的大腦進一步發育，思維也被放開韁繩。你的腦電波，已經到了可以影響現實的程度了。所以我才說，你領悟了一種規則，像是言出法隨一樣。因為你的意志，已經強大到可以影響其他人的程度了。你已經真的脫胎換骨，和人不一樣了，你是神。”

　“但最重要的是，你擁有這種凌駕於眾生的能力，卻沒有被野心吞噬，沒有陷入內心的欲望和黑暗。說真的，一般人擁有這種能力，或許最開始還能當一個好人，但過不了幾天就會利欲熏心，變成真正的獨裁者。但是你沒有，這就是你的厲害之處。”

　簡淵沉默了一下，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意識思維，現在已經可以通過腦電波的方式影響現實了?荒唐可笑，修仙者的神識，是這個意思吧?”

　起源說道:“其實真的差不多。催眠師影響一個人，是通過催眠後，對夢境潛移默化的改造。心理醫生影響一個人，是通過交流和接觸，順從人性然後潛移默化的改變。但這種改變不是憑空產生的，他們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想法，這就是微妙的不同。如果把這個微妙的基數放大，從微不足道的細節，變成主要原因主要矛盾，那麽不就是被意識所改變了?”

　“簡淵啊簡淵，你別裝糊塗了。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一個人的進化，你的大腦發育已經超越了全人類。而你的發育方向，不是在知識思考的領域，而是在意志力的領域。所以你的腦電波很強大，強大到可以把虛幻的夢境，搬到現實來。”

　簡淵此時冷靜下來，雖然內心對起源充滿了恨意，但他還是可以讓自己情緒非常好的平複下來，就像是沒事人一樣。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簡淵問出了內心深處的疑問:“難道是穿越過來，想奪舍我?”

　“太抽象了吧?什麽奪舍啊。”起源笑道:“你的腦電波對現實的影響，只是一點點，因為你才剛剛走到這一步，沒有多少能力。但是我卻可以直接把你的書房都拉倒夢境裡來。我如果想篡奪你的身體，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簡淵皺眉:“那你到底想做什麽?從小到大的噩夢，都是你故意放出來的，就是為了一個個的折磨我?”

　“是折磨，也是磨煉。”起源說道:“如果我想，突破你的潛意識保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只是因為我不想這樣，我要留著你，我還在你內心深處種下恐懼的種子，再造出噩夢的血色城市。而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看看你，到底是走向自我毀滅，還是能頑強的活下去。”

　“我本以為你會死的很慘，沒想到你活下去了，而且還活的很好！”

　簡淵咬牙切齒:“那你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一場實驗?一場跨越我一生的心理學實驗?”

　“啊?”起源一怔， 隨後哈哈大笑起來:“你啊你啊，哈哈哈，笑的我肚子都痛了。哈哈哈，你想什麽呢。你這樣的家夥，也值得我去觀察嗎?我之所以做這一切，其實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沒有理由！”

　簡淵似乎並不意外:“沒有理由嗎?”

　“對啊，就像是走路的時候隨意踩死一隻螞蟻而已，沒有理由。你有什麽資格讓我找理由啊?我啊，就是把折磨你當成踩螞蟻玩而已，看著你不停在生死掙扎的感覺，還有不斷逃脫噩夢的追捕，真的是非常有趣的節目。”

　起源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其實沒有什麽更深的陰謀，也不存在什麽驚世駭俗的真相。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為。就像是你創立那個短視頻公司一樣，我就像是隨手刷兩個短視頻解悶一樣。你從小到大的這一切，沒有前因後果，我真的只是想解悶而已。”

　人生，居然能如此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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