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睜謔了一聲:“莉姐，你可別嚇我，我才十八歲，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好，哪有資格去掌握其他人的命運。”

　喬莉瞅瞅他，拿手一指倪厚道，又一指蘇婷，再指了指保安，司機:“他們是公司給你配的團隊，前途命運就掌握在你手裡，跟那些詞曲人一個性質。”

　李睜想了想，搖頭道:“怎麽可能同一性質，不就是站出來吼兩聲，對了，他們能得益沒錯，但錯了，也就維持原狀，沒有半分損失，他們這是隻賺不虧的買賣。”

　“這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倪厚道突然歎息了一聲，緩緩道:“郭逸夫是第一個嘗試曲風突破的超一線，最後以失敗告終，為他搖旗呐喊的詞曲人，全部被剔除了五大巨頭，以及大部分一線唱片公司的合作名單之外，而支持他的歌手，雖然沒有遭到雪藏，但無一例外地走了下坡路，包括郭逸夫本人。”

　說完郭逸夫，又提到了莫菲:“莫菲是第二個嘗試的超一線，同樣以失敗告終，為她搖旗呐喊的詞曲人，歌手，也是一樣的下場，此外，莫菲的恩師還以退隱為代價，這才保住了莫菲的地位，即便如此，莫菲也沒能再一後獨尊。”

　李睜默默聽著，消化了一陣，有些不確定地道:“是唱片公司的打壓?”

　倪厚道搖頭，又點頭:“唱片公司是起了作用，卻是被動的，對唱片公司來說，其實是希望曲風百花爭鳴，而不是抒情慢歌一股獨大...”

　頓了一下，直接公布答案:“是圈內那些當紅詞曲人，也就是現役的圈內詞曲大中咖，他們名下的代表作，不說百分百，至少九成是抒情慢歌，他們才是打破當下華語樂壇格局的最大助力。”

　聽這麽一說，李睜有點明悟了。

　音樂圈的根是什麽?不是歌手，而是詞曲人，因為是他們創造了音樂，如果沒有他們，也就是沒有音樂圈。

　當下華語樂壇，抒情慢歌一統天下，是絕對的主角，其他曲風只是調味料般的配角。

　主角肯定是要保住地位，而配角肯定是想變為主角，雙方是一種博弈關系。

　當主角過分強大的時候，配角只能選擇隱忍，但只要時機成熟，配角就會跳出來向主角發起挑戰！

　挑戰不是免費的午餐，要承擔後果，付出代價。

　“唱片公司在當紅大中咖與過氣詞曲人之間做出選擇，自然隻可能是前者，而那些歌手，再拿不到當紅大中咖，甚至小咖的作品，唱片銷量下跌，人氣下降也是再說難免。”

　倪厚道看著他道:“之前還有過少數幾個一線歌手嘗試曲風突破，不過沒有翻起什麽浪花，這說明，不管是當紅詞曲人，還是過氣詞曲人，都不覺得有成功的可能。”

　“而這一次，你的首周銷量，以及昨天晚會上的強勢表現，中國風加搖滾力壓一準天王，一小天后，讓那些過氣詞曲人再度看到了希望，這才不惜拿命運作為賭注，跳出來為你搖旗呐喊。”

　聽他這麽一說，李睜算是徹底明了了，心中也是沉重了些，不過沉重歸沉重，卻不會成為一種心理負擔，畢竟這不是他的被動，而是被動受製。

　“希望不會讓他們失望吧。”李睜淡然地聳聳肩，拿起筷子夾菜。

　......

　隔日。

　李睜一行人大早退房，前往火車站，坐上了前往京城的列車。

　足足九個半小時的車程。

　到京城已經天黑了，而且京城的晚上特別冷，滴水成冰誇張了點，但零下四五度肯定有，天空還飄起了鵝毛雪。

　到酒店已經八點多，各人回房稍作收拾，便是來到餐廳，燒起了一個炭爐火鍋。

　喬莉又是最後一個到，手裡又是一疊報紙。

　“不出所料，爆發了，十幾篇報道，連退隱好幾年的宋老也發聲了。”

　喬莉的語氣還算淡然，不過仔細聽，還是能察覺一絲糾結。

　“宋老，宋光明?”倪厚道眼皮跳了跳，一副吃驚的樣子。

　喬莉微微頷首，將李睜，蘇婷不明所以的表情，就道:“宋光明八十年代的詞曲大咖，已經快六十了吧，九四年之後隱退的...”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之前郭逸夫，莫菲那兩次，都有詞曲大咖力挺，卻都是只有一人，你這次的待遇已經和他們兩持平了。”

　說完，抽出一張報紙:“叫得最凶的是風墨，不光為你叫好，還宣布會出山。”

　李睜接過一看，謔，滿滿半個版面，還是全國銷量排名前十的娛樂最前線。

　“宋老高度評價你的兩首歌，尤其是《七裡香》，拿來和八十年代幾首經典中國風作比，這其中有兩首是宋老的作品，給了有過之無不及的評價。”

　倪厚道的聲音透著一抹感慨，李睜聞言不由神色一驚。

　拿自己的代表作，為他的作品做墊腳石，還是一個退隱的詞曲大咖，未來幾乎不可能再出新高的作品。

　這份挺他的力度，已經大到了不可附加的地步。

　盡管與宋老素不相識，但憑這一點，就讓李睜油然生出一股子敬意。

　其他詞曲人，雖然過氣了，但畢竟還是活躍在圈子裡，他們支持李睜是指望這一招翻身，身家暴漲。

　而宋老，倪厚道說了已經快六十了，已然過了創作黃金期，就算當下樂壇的格局打破，進入一個多曲風爭鋒的全新時代，宋老也不會是直接受益者。

　卻義無反顧地拿一生的英明作為賭注，為了什麽?

　答案只有一個，他不是要成就李睜的作品，而是為他心中樂壇獻身。

　真正樂壇，不該是某個曲風一股獨大，各種曲風都該有一席之地。

　對此，李睜是深以為意的，相信也會得到每一個真正熱愛音樂的音樂人的認同！

　“今天是初五，星期四，中午的風雲榜，傍晚的金曲榜，新歌推薦第五輪，一共四首歌，均是你和劉明量的專輯一二主打。”

　今天坐了一天火車，李睜睡了好幾個小時，醒了也沒問兩榜新歌推薦的情況，此時聽喬莉提起，李睜並不意外，但心臟依舊快跳了幾拍。

　決戰時刻就要到來了。

　李睜很清楚，要是明天兩榜新歌推薦第六輪，被劉明量的專輯一二主打包攬，那就意味著他試金的失敗。

　“明天中午，提前半小時吃飯，明天晚上，晚上半小時出發。”喬莉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語氣很穩，卻是比她平日裡以領導身份下達指示時，更加不容置疑。

　李睜當然不會和她唱反調，卻是笑著道:“莉姐，你別把氣氛搞得那麽嚴肅好嗎?大家都不敢動筷了。”

　喬莉瞅瞅他，忽然笑了:“說的也是，又不是我的專輯，真是皇帝不急...”

　“宮女急。”李睜接上話，眾人遲了半拍，紛紛反應過來，礙於喬莉的身份，都是憋著笑，好不辛苦。

　......

　2月16日，周五。

　午飯提到了十點半，李睜起得晚，索性早中飯一塊吃。

　十一點不到，李睜，倪厚道，喬莉，蘇婷四人便是聚在了房間的客廳裡。

　倪厚道坐成一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屏幕，而李睜則是又拿水果又倒水。

　倪厚道少見地點了一根煙，李睜把一杯茶水端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嫌棄地擺了擺手:“你能不能別晃來晃去。”

　話音才落，電視裡切換了畫面，傳來了音樂前奏，正是劉明量專輯第一主打《冬天裡的愛火》。

　喬莉與蘇婷的臉色均是細微的一變，倪厚道也是愣了下，而李睜的心臟卻是猛然一跳。

　兩榜新歌推薦第六輪，入圍的一共只有兩首，劉明量專輯第一主打出現，也意味著他專輯的一二主打至少被淘汰了一首。

　客廳裡變得鴉雀無聲，只有劉明量那渾厚深情的歌聲蕩漾。

　一曲結束，主持人再次出現在畫面上，預報了新的一周將會上榜的歌曲...

　李睜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就道:“下周發專輯一共幾個歌手。”

　喬莉秒懂意思，看看他:“就算周子鳴與米雪提前發片，加起來也就九個歌手，其中還有一個新人，兩榜新歌推薦至少二十首歌起，你和劉明量的專輯第三主打肯定能入圍。”

　話音落，又過了不到半分鍾，隨著主持人說道:“下面讓我們聽一聽，本周風雲榜新歌推薦入圍第六輪的另一首歌曲。”

　畫面切換，輕快的前奏傳來，赫然便是《七裡香》。

　蘇婷忍不住驚呼起來，喬莉臉上化開久違的笑容，倪厚道一臉興奮，直接將剛點上的一根香煙掐滅。

　李睜也是松了一口氣，卻是保持淡定，掃了三人一眼:“瞧你們的樣子，還真是皇帝不急，大臣宮女丫鬟急。”

　說著，搖一搖頭，頓時遭來了三雙白眼。

　下午，五點多，金曲榜新歌推薦，近乎成了風雲榜翻版。

　第六輪兩首，第一首《冬天裡的愛火》，第二首《七裡香》。

　李睜一行人，離開酒店前往電台的時候，車廂裡，歡聲不斷，就連喬莉也是明顯比平時話多了許多。

　......

　2月17日，周六，也是春節放假的最後一天。

　照例十一點不到，李睜四人聚在了客廳裡，風雲榜新歌推薦第七輪，剩下最後一首歌曲，乃是《冬天裡的愛火》。

　喬莉三人倒是還好，李睜的專輯第一主打能夠進入第六輪，已經達到了他們的預期，至於第七輪，他們還真不敢奢望。

　自從九三以來，但凡超一線發片，九成以上，專輯第一二主打會包攬兩榜新歌推薦第六輪。

　剩下的一成，其他歌手的專輯主打，能夠擠掉超一線的專輯兩首主打中的一首。

　僅有兩次，其他歌手的專輯主打晉級第七輪，而且兩次都是兩榜之一。

　而這兩次都是發生在天王趙傳雄身上，發的是國語專輯。

　嚴格來說，趙傳雄的國語專輯，只能算作一線頂流，或者準天王層次，而趙傳雄當年封天王，靠的是粵語專輯。

　是以，可以這麽定論，華語歌壇被抒情慢歌統治以來，只要是超一線發片，同期的其他歌手，能夠爭取的最高成就，便是兩榜新歌推薦第六輪。

　只有李睜胸口一悶，輸了！

　終究還是輸了嗎?

　一下午，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說是睡覺，其實根本沒睡，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受打擊是肯定的，不過也不會因此氣餒，他知道，這不是歌的問題，而是人氣，以及宣傳資源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不過，知道歸知道，心中失落再所難免。

　直到近五點，倪厚道來敲門，他才起床走了出去，風雲榜之後還是有金曲榜。

　理論上，他還有與劉明量平手的機會，不過他並不抱什麽希望，不是自暴自棄，而是面對現實，因為九三以來，趙傳雄唯一失手的兩次，都是風雲榜。

　他對兩榜新歌推薦的晉級標準不是太清楚，就算喬莉也不能完整的解說，但有一點，卻是圈內的共識，風雲榜爆冷的可能比金曲榜更大。

　風雲榜落敗，想要金曲榜翻身，除非奇跡！

　連李睜都不報希望，喬莉等人就更不用說了，喬莉和蘇婷根本沒過來，倪厚道也只是開著娛樂頻道，坐了會兒後，一抬屁股燒水去了。

　然而，奇跡之所以稱為奇跡，就是因為它的發生總是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之時。

　當電視裡，傳來《七裡香》的音樂聲，李睜整個人懵了。

　倪厚道拿著燒開的電水壺往杯子裡加水，就保持著那個動作，水從杯子裡溢出來，沿著櫃面流淌，直到滴在他的腳背上，滾燙的溫度才讓他如夢方醒，倒吸一口冷氣，痛呼一聲。

　他卻全然不顧，扭頭看來，李睜被他痛呼聲驚動，也是扭頭看去，四目交織，愣了片刻，而後倪厚道臉上湧起狂喜之色，握緊拳頭憑空揮動了一下。

　李睜也是滿臉驚喜地一揮拳。

　......

　兩榜新歌推薦，李睜與劉明量，各一榜通關，此外，兩人的專輯一二主打，又是包攬第五輪。

　真真正正地平分秋色。

　圈內一片震驚！

　李睜一行人來到京城電視台，進入後台休息區的時候，原本談笑聲陣陣的休息區，忽然靜了許多。

　今天的晚會總共二十一個節目，歌唱類節目佔了九個，近乎半壁江山。

　其中包括蘇雅箐，趙傳雄這兩個超一線，以及男女各一名一線頂流。

　此刻，均是紛紛側目，眼神中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

　要是李睜與趙傳雄同期發片，大家會覺得意外，但不會震驚。

　李睜的對手可是劉明量啊！

　第一天王，就算是一線頂流歌手遇上，也不敢奢望兩榜通關佔其一，更何況是超一線從未有過失手的金曲榜。

　李睜卻做到了！

　這位入圈以來，就不斷打破記錄新人王，再度創造了一個奇跡。

　而且，這個奇跡的意義還非同尋常。

　這一刻，不少人腦子裡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或許，抒情慢歌一統華語樂壇的格局，真的會被他打破，由此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當然，這樣的念頭只會在腦子裡停留一瞬，很快就揮散而去。

　兩榜新歌推薦，說到底只是一個參照，一切還是要看銷量！

　然而，一個奇跡的誕生，就猶如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般。

　今夜晚會，兩大超一線，兩大一線頂流同台，四人全部是黃金時段演唱。

　李睜第十三個登台，已經過了九點，處於次黃金時段與黃金的邊緣。

　而第二天，京城電視台公布的，最後歡迎節目評選結果，卻是李睜拿下第一，優勢很微弱，隻比第二的蘇雅箐多了不到1千票。

　但，第一就是第一！

　憑著著《七裡香》這首歌，李睜跨越人氣的差距，跨越了演唱時間段的差異，將兩名超一線，兩名一線頂流給壓了下去。

　周日，回程的火車上，李睜一行人個個都十分興奮，眼中透著濃濃的希冀。

　明天，會不會迎來見證奇跡的時刻，他們心中都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