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睜察言觀色，她的語氣中有恨，有怒，有不恥，還有不屑，可眉眼間卻是透出一抹糾結，想來心情是非常複雜。

　　李睜想了想，把一包餐巾紙拿到桌子中間，又抓了一把蠶豆，幾顆放在餐巾紙上頭，其他放在桌面，分開兩小堆，指著道:“這就好比階梯，曾經的你在階梯之下，那些本就站在階梯上的人，也就是公司高層，你和他們沒有競爭，他們對你的態度，只在於你能否為他們帶來利益，你能，他們就對你友善，你不能，那就棄之如履。”

　　“而你說的徐倩兒，包括其他和你等級相仿的歌手，你們之間是最直接的競爭關系，再加上公司資源不充足，加劇競爭的激烈程度，他們對你的態度不可能好，就算好也是裝出來的，為形勢所迫，你一旦失勢，自然也就沒必要裝了。”

　　“最後一類人，比如你的助理，他們本身沒有競爭力，想要爬的更高，就要依附別人，你被公司放棄沒了前途，等於是失去了依附的價值，自然也就不會留在你身邊。”

　　一頓聲，李睜又從手裡心拿了一顆蠶豆放在了餐巾紙上，卻獨立於原本那堆，微微一笑，繼續道:“這就是現在的你，單曲大火後一躍上了台階，就算公司高層也沒了俯視你的資格，而你又不和他們直接競爭，卻能給他們帶來巨大利益，對待你這麽一隻金娃娃，當然要客客氣氣，哄著捧著。”

　　“而階梯下的這些人，和你已經不在一個層次，某種層度上，你甚至能決定他們的命運，他們哪還敢對你冷臉相對，討好你都怕落後於人。”

　　許巧玲沉默了會兒，嗯了聲:“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你還沒給我意見呢。”

　　“你是不是想報復那些在你落難時欺你太甚的人?”

　　被李睜一語直擊內心，許巧玲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卻還是輕輕點頭，低聲道:“我是不是太錙銖必較，心眼太小了?”

　　李睜收斂了臉上的平和，透出幾分狠色:“怎麽會，有仇不報非君子，婦人之仁的爛好人，是沒法在娛樂圈生存下去的。”

　　頓了頓，又道:“不過嘛，凡事不能做的太過，又不是殺父奪妻這樣的不同戴天之仇。”

　　“譬如你的領導，在你被冤枉的時候沒有替你主持公道，反而把你當作棄子，你心有芥蒂很正常，但你別忘了，他對你知遇之恩，單曲換歌的時候也替你擔了一部分責任，我的意見是，你之前說他與總監不合，想要取而代之嗎?能力所及地助他一力，算是在轉會前為你們之間的恩怨做個了結，從此互不相欠。”

　　“還有那個徐倩兒，你不是說公司對你處罰的由頭是她冤枉的你，你直接去找大老板，要求為你沉冤昭雪，惡人讓大老板來做。”

　　“至於你的助理，她見風使舵也是為了生存需要，好歹跟了你半年多，就算了吧，但有一點，你轉會其他唱片公司，無論她怎麽求你，哪怕給你跪下，你也絕不能心軟帶上她，背叛過你的人，就好似定時炸彈，這種無謂的隱患絕對不能留！”

　　說罷，李睜把餐巾紙上，以及桌面的蠶豆收起來，一把塞進嘴裡，邊咀嚼邊道:“好了，我已經知無不言。”

　　許巧玲消化了一陣，默默點頭，臉上露出苦澀:“你比我小了好幾歲，卻比我成熟多了，謝謝。”

　　李睜詳裝不爽地瞪了她一眼:“你這算是誇自己嫩呢，還是損我長得老。”

　　許巧玲笑了起來，舉起酒杯:“算我說錯話，自罰...半杯。

”　　她的酒量應該不錯，之前一杯下去，現在又一口氣喝了半杯，臉上隻微微紅潤，並沒半點醉意，抓了一小半開心果，剝一個丟進嘴裡，若有所思道:“唉，聽你的意思，也是讚成我轉會，其實我不是特別想，我和公司的合同還剩半年，如果可以隻續簽一年，條件還過得去的話，我還是會考慮的，安安心心出一張個人專輯，到時再轉會，我心裡也能踏實許多。”

　　李睜以怪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腦子進水了?”

　　“怎麽啦?”

　　“幼稚。”

　　李睜給出兩字評語，語氣有些重:“你先被公司放棄，再鹹魚翻身，說句不好聽的，公司裡除了一些高層樂意見到，其他人都被你扇了一耳光，有些甚被你在心口插了一把刀子，對你改變態度，那是形勢迫使他們改變。”

　　“你繼續留下，就相當於與一群披著羊皮的狼為伍，他們心中盼著你死，面上卻和顏悅色，明著不敢動作，暗中小動作不斷，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下一張專輯的銷量超越這張單曲的概率有多少?”

　　“而且，你這張單曲大火，讓你有了轉會的資本，現在轉會你可以開條件，除非你有七成把握下一張專輯會比這張單曲賣得更好，否則機不可失，聽好了，我說的是把握，而不是信心。”

　　許巧玲被當頭棒喝，臉上先是吃驚，再彷徨，最後是大徹大悟的恍然，還帶了幾分慶幸與自嘲，她發現，自己的想法還真是幼稚的可以，李睜的評價一點沒錯。

　　“別胡思亂想了，能夠利馬轉會最好，即便不能也絕不續簽，反正你只剩半年合約期，沒有過氣的隱憂，到時自由轉會。”

　　李睜的態度很堅決，這種關乎人生拐點般的選擇， 絕不能含糊。

　　“我明白了，謝謝。”

　　“假客氣。”

　　李睜笑了笑，掠過這個話題:“對了，我想問你個事兒，上次聽你說了音樂圈裡歌手的等級劃分，那不同等級歌手與唱片公司簽約，合同條款的區別你了解多少?”

　　聽李睜問起這個，許巧玲稍微理了理思緒，答道:“每個歌手的合約細節肯定不一樣，只能說關鍵條款上，有個大體上規范。”

　　“就拿我來說，新人約，兩年，首張試水單曲製作費用不低於5萬，可以得到唱片銷量分成百分之六，之後發展要根據單曲銷量而定，商演走穴之類，公司會負責承接安排，四六開，我佔四，公司佔六，主要就這些。”

　　“要是三線歌手的合約，一般也是兩至三年，會承諾首張專輯的總費用，就我所知，是在30萬至60萬之間，唱片銷量分成，六至八個點之間，商演走穴之類，歌手會佔四至四點五。”

　　“到了二線，或者說準二線，歌手會配備專屬經紀人，合約期一般三至五年，首張專輯總費用不會低於五十萬，有時候還會對兩張專輯做出承諾，唱片銷量分成，八至十個點，商演走穴之類，五五開，不過經紀人的費用，是由歌手承擔的。”

　　“再往上的一線歌手，那就沒有一定之規了，我只是聽說過，天王趙逸夫當年轉會五大巨頭中的滾雪唱片，首張專輯總費用不低於160萬，他有權決定專輯中一半的歌曲，以及配備指定的音樂製作團隊，唱片分成高達十二個點，商演走穴代言之類，佔五點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