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83年】 【】
此時的華喬陽心情相當複雜,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十八年前,他帶領上堡村一百多名壯勞力,響應縣委號召去峽山修水庫。
期間認識了長相清秀又有文化的統計員凌紅雲。
峽山水庫修成後可以灌溉附近十幾個村的良田,為全鄉的糧食生產打下堅實的基礎。
鄉委領導經過討論後決定組織全鄉青年社員進行大會戰。
在兩座山峰之間築一道堤壩。
從每個生產大隊抽調一百多青壯勞動力,集合在峽嶺村。
在山頭草地上搭設簡易工棚,利用最原始的工具,鋤頭畚箕扁擔,把兩邊山嶺上的土,挑去築堤壩。
整個水庫工地上,上千人采取螞蟻搬家方式,把堤壩一點點加高加寬。
把松散的土壘實。
分工負責,各司其職。
為了增加工作效益,采取計件方式。
挑一擔土發一個竹牌,晚上拿竹牌去登記,計算一天所得的工份。
當時凌紅雲就是鄉委派到工地負責每個村每天運土的數據清點工作。
她是鄉裡一名宣傳乾事。
所以華喬陽每天都要跟她打交道,時間久了,發現兩人還比較談得來。
當時凌父在鄉裡任幹部,把女兒放到一線去鍛煉也是老父親的主意。
華喬陽當時是上堡村幹部,是重點培養的對象。
自從跟凌紅雲談對象後,鄉幹部就想辦法把女婿提拔到鄉裡當乾事,並且把女兒推薦到縣裡單位機關工作。
幾年後被人舉報以權謀私,受到了處分。
華喬陽此時為了自保,投入了一個幫派,在對於老嶽父的問題上,起了推波助瀾的效果。
小夫妻之間開始出現矛盾,最後鬧到不可調和的地步,最後分道揚鑣,各分東西。
年僅五歲的兒子跟了母親。
華喬陽後來心中一直懷著對她母子的愧疚感,他後悔當時的做法,老嶽父當時對自己提攜幫襯了許多,他牆倒眾人推的時候不僅沒有站在他一邊,反而還落井下石。
對妻兒也是無情拋棄。
他後來曾經多次去她們住處樓下偷偷看望,但總是沒有勇氣去承認錯誤。
凌紅雲職務越來越高,他更沒有勇氣再去求她原諒。
剛才突然在這裡看見她母子,他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帶著兩個技術員來到林地草棚。
技術員在教他製作香菇的各種木材配料,以及生產過程中要注意的事項。
他讓堂弟用記錄本認真記錄,自己蹲到一棵樹下抽煙。
凌紅雲遠遠看見他,慢慢走了過來。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見了她。
“小翔他們學校來這裡搞活動?”
他語氣盡量平靜地說。
“你放著好好的鎮長不乾,跑到這裡來養雞了?”她答非所問地說。
“沒辦法,乾不過人家有後台的,被擼下來了,只有自己找一件事做,想辦法養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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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喬陽感慨地說。
不過,他覺得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因為當初離婚的時候,她就把自己說得一錢不值。
“再過二個月,我就有一批雞可以出售了,賺的錢比在單位上班多許多倍,
我覺得養雞也沒什麽不好。” 華喬陽指著面前大片山林說:“我準備在這裡種植香菇,今天從俞督食品公司請了兩個技術員來傳授經驗,過二天去進一批菌種,就可以開始生產了……”
他很想問問兒子的情況,可是現在過了十七年了,再去關心兒子,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了。
凌紅雲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看見林地工棚間有幾個工人在投喂谷物玉米喂雞。
有人在砍木頭,割草。
“那些工人都是你請的?”
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了一遍。
四十出頭的年紀,額頭上頭髮稀少了許多,兩鬢開始長出了許多白發。
臉上皺紋也有了。
曬得皮膚黝黑,活脫脫一個農民的形象。
手指間夾著一根自卷的喇叭筒煙在抽。
“都是一些親戚幫忙,有錢賺了就給他們錢,沒錢賺就不一定給。”
華喬陽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
人家現在是局級幹部,年富力強,據說業績還不錯,很大機會提升一個檔次。
穿著也得體,氣質高雅,而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山民。
“你租這些林地,花了多少錢?”
說實話她並不看好他在這裡能夠做出什麽名堂,剛才在山腳下突然看見他。
她發現以前對他的怨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時間是治愈創傷最好的藥。
再從大章口裡知道華喬陽一直沒有結婚一個人生活後,她心裡的某根弦似乎又動了一下。
在那個年代,很多人很多事都無法以常理來論,當時華喬陽的做法,跟其他人也沒什麽兩樣。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的做法也有些太偏激了。
華喬陽跟人去外面闖蕩一個多月,回到家,凌紅雲直接從廚房拿了一把菜刀要砍他。
華喬陽當時嚇得落荒而逃,身上的英雄氣慨蕩然無存。
後來凌紅雲要跟他交離婚,他也不敢吭半個不字。
現在想想:華喬陽之所以能變成那樣,也是受了當時年代的影響。
你鬥我,我鬥你的年代,親情和人情便變了味。
後來老爸去世前還對女兒說:“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喬陽當時肯定是受了某些人的鼓惑,假如他能夠認識到自身的錯誤,也要給他解釋的機會。誰都不免犯錯,大人物都一樣,何況小老百姓。”
當時凌紅雲心裡的恨意還沒消。
不要說給他解釋的機會,就算碰見他,她都有可能撲上去咬他二口。
她心裡也一直以為這輩子跟他再沒交集了,她對兒子也說他爸爸早已經死了。
可是現在她硬如石塊的心,似乎柔軟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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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喬陽剛才一看見她,以為她又會對他破口大罵,直至撲上去撕咬他。
因為當年老嶽父的死,跟他有直接的關系。
他去指揮部揭發他以權謀私,什麽時候說過不適宜的話……
後來認識到了自己的幼稚,可是沒有辦法挽回了。
凌紅雲也不給他一點點的機會。
可是今天她的態度讓他感到意外。
她竟然對他態度溫順,語氣平靜,還特意過來關心他。
“也不是很多,幾千塊錢吧。”
他低聲說:“對不起,我以前真的是個混蛋。”
他說完眼眶都嘲紅了。
“我知道你心裡恨我,都是我當時混蛋,腦袋給驢踢了。唉,現在也不說請求你原諒,能夠當面說句對不起是我最大的心願。”
他的抽屜裡存放了幾百封信都不止,但是他沒有勇氣寄出去。
雖然他知道她工作的單位。
現在跟她說出這句話,他內心如釋重負。
凌紅雲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多年的領導崗位上磨練,讓她養成了不管遇多大的事都能夠做到波瀾不驚,不喜形於色。
“事情都過去十多年了,唉,當初我也不應該那樣對你。”
……
林地探寶活動結束了。
全班同學又興致勃勃去草上劃舟。
說是劃舟其實就是借助一個山坡,坐在方形木船裡面,從頂端向下面滑落,坡度不算很大,同時三四人玩,努力保持平衡。
有時劃船不滑,還要借助樹枝撐著前行。
也不分勝負,只是大家玩得盡興。
幾個男生還在草地上追逐,摔跤嘻笑打鬧。
女生比較斯文,跳繩,踢毽子。
這時大家都有點餓了。
山巔上那處泉水空曠地,家長們撿來了柴火,整理食物的找來竹片,將肉食串好,燒起火開始燒烤。
有人煮飯,炒菜。
各種食物都相繼煮熟。
全班同學和家長圍成幾圈開始野炊。
休息半小時後,又開始舉行拔河比賽。
男女生各一場,玩得不亦樂乎。
然後又有同學建議去山腳那條小溪沙灘上玩。
可以在那裡釣魚,去沙灘上找奇形異石。
大家把灶具餐具幫助搬到山腳下,放入潘大章的吉普車後座。
因為一班的家長,關於潘大章的事跡,小孩回去都跟家裡父母說了。
所以對於潘大章單獨開車來參加活動,也不覺得奇怪。
有些家長還期待這次活動上,能夠認識潘大章的家長,借機跟他們聊聊是如何培養出如此優秀的小孩的。
剛才野炊聚餐時,凌紅雲還問潘大章:“小潘,你爸媽這次沒有一起來?”
凌翔一直跟在潘大章的身邊。
其實這次陪自己小孩來參加活動的家長,全部都是有單位的職工或者幹部。
生活在農村的學生家屬一個都沒來。
二十多個家長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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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一個班大部分同學都是農村來的。
潘大章回答:“我爸媽在村裡開了一個茶場,天天要去摘茶葉,再說他們對於參加小孩學校組織的活動,根本就不會想來。我和我弟學校開的家長會,我爸媽都不會參加。他們都是沒有文化。”
凌紅雲感歎地說:“你父母沒有文化,但是他們養育的兒子卻是異常突出。喲,你父母也不錯哦,竟然知道開茶場?”
兒子說潘大章經商方面也是個奇才,原來是繼承他父母天分的。
潘大章當然不會跟他解釋自己這麽優秀是因為重生的原因。
他來到這裡後,看見山嶺上成片的綠草,空氣特別清新。
他前世的記憶中,屏山的茶葉和牛奶一樣出名。
有一個奶粉品牌在這裡租了幾千畝青草地,專門用來養殖母水牛,出產水牛奶粉。
另外一個公司也是租了上千畝山嶺地,開墾出茶場,種植屏山茶葉。
兩個公司都獲得了成功。
也不知道這兩個公司是不是華喬陽辦的。
“是呀,我村裡原來種了上百畝茶葉,後來分田到戶沒人承包,是我慫恿我爸去承包的。他是鐵珊籠礦的退休工人,總想找個事做。自承包茶場後,他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他指著眼前的山景說:“其實屏山這裡種茶葉環境最好,滿山遍野的青草地,用來養奶牛是天然的牧場。那個華鎮長說在這裡養雞種香菇,種茶場,養奶牛,也是一項頗有前景的投資項目。”
潘大章的建議讓凌紅雲感觸良多,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個天才,碰到好的機會新的環境他能夠及時發現商機。
經過剛才跟老華的交談,兩人取得了某種默契,他肯定會來找她母子的。
下次可以跟他提小潘的建茶場,養奶牛的建議。
她還在想怎樣跟兒子解釋華喬陽沒死的問題。
眾人正要下山去小溪沙灘上搞活動,這時對面山脊上,華喬陽匆匆趕了過來,提著一竹籃的雞蛋,手裡還提著一隻雞。
他找到潘大章說:“小潘,來到這裡沒有什麽好招待大家的,送一隻雞和一些雞蛋給大家吃,千萬別客氣。”
他的眼光一直看著站在大章身邊的凌翔。
潘大章笑呵呵地說:“華叔大客氣了, 我們都已經吃過東西了。”
他知道老華這是特意找借口來看兒子的,也是借故來討好凌紅雲的。
凌紅雲臉露喜色,她說:“即然他有那份心意,我們就收下吧。他這裡養的雞都是吃蟲蟻谷物長大的,不管是雞肉還是雞蛋都特別鮮甜的。灶具也是現成的,你們去搞活動,我來煮雞蛋給你們吃。”
她認為煮雞蛋省事,但是宰雞炒熟就麻煩,因為讓他把雞提回去。
華喬陽樂呵呵地回去了。
可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凌翔身上,也讓凌翔感到不自在,他總有意往大章背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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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老師見有人送雞蛋給大家吃也感到特別高興。
“我們的潘班長真是面子廣,走到哪裡都有熟人,那老同志是你熟人吧?大家都因為你的面子,而有口福了。”
潘大章低聲對塗老師說:“那個人原來是鐵珊籠鎮的鎮長,我雖然跟他認識,但是他送雞又送雞蛋過來,卻不是因為我跟他的關系。而是看在凌翔和他媽媽的面子上的。”
塗老師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其他旁邊的家長聽了也是一頭霧水。
潘大章也不做過多解釋。
他讓大家又把灶具餐具搬到水溪邊去。
其他家長去撿柴火,把雞蛋放入鍋中,倒入溪水,煮上半小時,空氣中就飄蕩著一股雞蛋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