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每天早上起床對他來說，都是一件比較難克制的問題。

外面淫雨霏霏，冷風習習。

裡面溫暖如春，難分難解。

隔壁農貿市場關在籠中的公雞每天都是準時鳴叫。

溫小芹都是準時拍拍他的臉，額頭上親他一口，喚他起床。

“懶蟲，六點半了，要起床了。”

他還是戀戀不舍。

“你說這些農貿市場的公雞也真是，馬上都要被商販售賣出去了，它們還有心情每天準時鳴叫?”

溫小芹推了他一把，咯咯笑著說:“你以為這些公雞有你一樣的頭腦麽?它們準點鳴叫，只是受生物鍾的支配，下意識的做這件事。”

“唉，我現在的生物鍾，其實也在想做一件事。”

他把她摟入懷中。

被她用力掙脫了。

“壞蛋，還來，等下要遲到了。”

她是有原則的，一定不能耽誤學習。

她是年級150名分配到三班，他的目標是下個學期以年級前100名的成績，分到二班學習，那樣她離大章又近了許多。

所以她制定了嚴苛的學習計劃。

每天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利用煮早餐、吃早餐，以及上學路上這段時間，借助隨身聽背讀一些英語單詞。

背些公式以及語文書上的古詩詞之類的題目。

所以不管大章怎樣纏，她都不會給他得手。

當然星期天不去上課是另外一回事。

有時候他們在房間嬉戲笑鬧，也不免會被隔壁的溫小蓉一家聽見。

最早聽見的還是他家小萌娃楊玉鎖。

他被一陣異樣的聲音驚醒了過來，整張床都在劇烈的搖晃。

如牛喘氣的聲音，還有莫名的呻吟。

小萌娃發現自己又被石頭爸挪到了床的另一頭。

他悄悄靠著牆壁坐了起來。

被子裡好象藏了兩隻怪獸，在無法控制的翻騰和飛躍。

他知道若是出聲問爸媽他們在幹什麽，老媽會說爸爸在幫媽媽搔癢。

老爸會說是在被窩裡種番薯。

小玉鎖有時也覺得自己背上好癢，可是爸媽這個時候也沒有時間會理他。

要是鬧騰的話，或許屁股上就會挨一巴掌揍。

所以後來他學得乖了，不在爸媽搔癢種番薯的時候吵鬧。

而是靜靜地靠在床的另一頭觀賞。

楊石頭忙完了自己的活，回頭看見兒子在黑暗中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

“這小壞蛋，又在這裡偷看。”

溫小蓉也哄著兒子說:“快點蓋好被子睡覺，是不是剛才吵醒你了。你這小壞種，白天睡那麽多覺，晚上有一點響動都知道。”

小玉鎖說:“我知道爸媽在被子裡種番薯，隔壁的小姨和大章姑父也在種番薯，所以我很乖，也沒有吵你們。”

溫小蓉聽了都覺得好笑。

“別聽你爸爸胡說，什麽在被子裡種番薯，給外人聽見會笑掉大牙的。”

她突然意識到另外一件事。

兒子說聽見了隔壁的妹妹和大章也做這件事。

怎麽可能，他們都不是住一間房。

就算從房門進去，也會聽得見聲音的。

“不要亂說，你小姨和大章叔還沒有住在一起呢。你個壞小子，乾嗎叫大章叔為大章姑父了?”

“大章姑父自己讓我叫他姑父的。媽媽，我剛才真的聽見了隔壁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不信，你自己聽……”

小玉鎖還有模有樣地把耳朵貼在牆壁上。

溫小蓉也似乎聽見了妹妹的說話聲。

難道他們真的半夜粘到一處去了?

楊石頭瞪了她一眼:“唉，你就少管閑事，

瞎操心了，他們兩個始終是會在一起的，只不過是早一點和晚一點的關系。”溫小蓉當然也不會說其他的。

但是隔壁一家三口的說話聲，還是讓潘大章聽見了。

他隻好減緩了動作的強度，同時也輕輕捂住了溫小芹的嘴。

“小心，隔壁的小石頭在聽牆根呢。”

“胡說，那麽小的小孩懂得什麽?”

潘大章低聲把楊石頭忽悠小孩的話告訴了她。

溫小芹捂嘴笑出聲。

意識到隔壁的姐和姐夫正在注意聽這邊動靜，也是及時製住了聲音。

早上起床後，都感覺姐姐看向自己的眼光怪怪的。

但潘大章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早餐，溫小芹還蒸了酒釀蛋，小石頭還想吃他碗裡的蛋黃。

他還逗著他:“你叫我一聲好聽的，我就給你。”

楊玉鎖脆脆地叫了一聲:“姑父。”

潘大章把碗裡蛋黃挑給了他。

剛起床的黎衛國也聽見了，笑嘻嘻地說:“小石頭終於學精了，懂得會叫人了。”

潘大章招呼他吃早餐。

“好象黃慶生跟那個齒輪箱廠女工談得差不多了，這些天都看見她在電器修理店幫忙，晚上還住在他家。”

黎衛國懊惱地說:“就是，搞得我象個大燈泡一樣，去他家吃飯都不自在，人家是一家人，我是外人。唉，你們都是成雙成對的，就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好可憐哦。”

潘大章笑著說:“那你也去找一個願意跟你的小女孩唄，有合適的女同學也可以帶回來的。”

黎衛國:“我才十五歲，談對象還早著呢。今年目標就是考進俞督中學！”

匆忙吃完早餐，七點二十分趕到學校早讀。

做為班長，潘大章要起表率作用。

在語文組長沒趕到，或者情緒不好的情況下，他還要領讀。

塗永媚老師準時會來抽查。

一班作為俞督中學的一面旗幟，不管是自律性，還是學風方向都是無可挑剔的。

全班同學幾乎沒有一個遲到的，就算是自習課，都沒有一個人會思想開小差。

塗老師看了班上同學表現，滿意地點頭。

隨後她宣布一條消息:“五月份在岡州會舉行一場全地區高中生數理化競賽，俞督縣把任務落到我們學校的身上。因為我們學校是整個俞督縣成績最頂尖的學校，而我們班又是全校最好的。數、理、化，組成三個競賽小組，包括三個年級學生，要求自己按意願報名，學校再根據學生成績，選定人選。希望大家踴躍報名！”

塗老師的目光落到了潘大章的身上。

全班很多人的目光都望向他和蘇婉蓉。

“原則上一人參加一科競賽，當然你若認為自己能量足，報二科三科也不是說不可以。”

塗老師繼續說:“參加競賽的同學，學校平時間會組織專業的老師進行額外的授課訓練。可以告訴大家的是競賽的淘汰機制會很殘酷，地區考試後優勝者會進入省隊，省考試完勝者，選拔去京城，參加全國特訓。最後全國考試獲獎者可直接挑選入大學，不用參加高考，等於提前錄取。”

潘大章知道幾年以後出現的奧數，只要有機會進入國家集訓隊的學生，都給予其免試上大學的保證。

隨後國家教委又出台規定，包括數學、化學、計算機等在內的5個學科高中聯賽成績好的可以免試上大學。

推薦保送和競賽的關聯從此時就確認了下來。

此後數年，競賽風在全國所有高中學校刮起。

競賽成績的好壞關系到一所中學是否屬於名校的標志。

社會上開始湧現出許多培訓的機構。

甚至專門出現了奧數學校。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塗老師說的這次競賽，恐怕跟後來的奧數競賽也沒有多大關系吧?

往往老師宣布此類消息的時候，也是教室裡面嘈雜的聲音最多的時候。

“我覺得這個競賽就象專門給潘班長安排似的。”

“蘇婉蓉也不差。”

“我們班不差的人有很多，看起來就是我最弱。”

連蘇婉蓉都回頭問他:“潘班長，你準備報幾門課程?”

潘大章肯定地說:“我一門課程都不想去報。”

蘇婉蓉:“為什麽?你學習成績這麽好。”

“這類競賽出的題目不單單是高一的知識，還包括高二、高三的，我這個人比較懶，學的只有高一的知識，高二、高三的知識根本就沒有碰，怎麽考?”

他看著她說:“我覺得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你數、理、化都已經自學到高二、高三課程了，去參加這種考試正好可以去測試一下。”

蘇婉蓉聽了他的話，內心一陣狂喜。

想不到我在這一方面，比他更強。

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自己這麽努力，考試成績還是被他壓一頭。

塗永媚聽見他們議論，也點頭說:“大章同學說得對，去參加競賽的同學最好有高二、高三的知識儲備，不然的話，只能是那些高二、高三學長們的陪考而已。”

“雖然每年也有高一同學去報名，但真正出成績獲獎的還是高二、高三的同學。當然也有促進作用，參加的同學到了高二或者高三再去參加的話，就有更高的成功機率了。”

凌翔和蔣家聰聽了也覺得對自己是個機會，他們兩個人幾門功課，也提前學到了高二下學期的課程。

假如能夠晉級，就可以免試讀名牌大學，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下課後，塗老師還把潘大章叫到辦公室。

“我以為你會感興趣的，想不到你說不想去。”

全年級排名第一的不想去，會出乎學校很多領導的意外。

“塗老師，你認為我應該報名參加麽?”

塗老師是一個成熟的大美女，她辦公室裡飄浮著一股令他心潮澎湃的芳香。

他強忍著來自內心的煎熬。

假如願意他還是甘心回到他這個真實年齡的本來心態好，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不應該有太複雜的思想波動的。

塗永媚也感受到了潘大章炙熱目光的注視，她沒來由地顯得有些慌張。

“不是，主要還是看你自己。前年也有一個一班的學生，情況跟你差不多，他也沒有自學高二、高三的課程，他報了一門數學，因為他對數學特別感興趣，立志長大後要做陳景潤那樣的大數學家。他報名後，就花了比較多的精力在數學上面，及時去購買了新的書籍，在老師的鋪導下，開始自學高二和高三數學課程，第一次考試就闖進了省隊。高二時直接被國家隊選入，高三時被清大免試錄用。”

“我覺得他可以成為你效仿的對象。”

潘大章:“那我考慮一下，明天回復你。”

塗永媚撩了撩頭髮說:“不急，報名時間是這個星期五。”

潘大章:“假如有作文方面的比賽，我不用考慮就報名了。”

塗永媚:“每年十月份有一次全國范圍內的新概念作文競賽，到時你可以參加。我覺得憑你的寫作水平， 冠軍非你莫屬。”

她也是一個文學愛好者，也喜歡寫些詩歌和散文，也曾私下將作品投到報刊雜志，但是都是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她很想把寫的作品交給潘大章，讓他點評一下，提出修改意見。

可是她實在無法說話口。

一個語文老師向自己的學生請教寫作上的問題……

唉，不知道怎樣說。

“那就這樣說定了，十月份的新概念作文我一定參加。至於這次的數、理、化競賽，我考慮一定報名參加哪一門好。”

這意思是他可以報名參加一門了。

塗永媚喜笑顏開。

潘大章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乾脆直接問道:“老師，還有事麽?沒事的話，我就離開了。”

塗永媚鼓起勇氣說:“大章，我平時間也喜歡寫詩和散文，你現在是大詩人和大作家了，我想讓你指點指點。”

此時已經是中午放學時間，從塗老師辦公室看下去，看見放自行車工棚，溫小芹眼睛在望著樓梯口。

她在等自己。

潘大章知道她有點尷尬，於是他笑呵呵地說:“岡州市的名作家周雷還跟我討論寫作上的事情呢。俞督縣宣傳部幾個幹部，我還看他們看稿呢。”

你雖然是我的語文老師，但是寫作水平肯定不如我，向我請教也是很正常的事，有什麽覺得尷尬的。

“老師不妨拿你的稿子給我看看，然後我跟你提點意見。”

塗永媚拿出幾篇詩作，交到他手裡。

潘大章:“我帶回去，看完後再跟你談談具體的問題。”

塗永媚表示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