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盯著緩緩抬起頭來雷蒙德,暗金色的瞳光將破碎教堂中的黑暗驅散。
現在雷蒙德的身體看起來異常怪異,他龜裂的肉體依舊四分五裂,靠著骨骼的支撐坐在那裡,黑色粘稠的血液順著他的肌肉上下起伏而左右搖晃。
讓這一刻的雷蒙德看起來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但雪卻罕見的愣在了原地,她盯著雷蒙德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皺起眉頭。
“你是誰?”雪的聲音混雜著清冷的雨水中,讓本就冷冽的氣氛變得更加森嚴。
“大地與山。”充滿威嚴的龍文從雷蒙德嗓音中一字一頓傳來。
聲音落下的時候,雪的面色瞬間就變了,然後毫不猶豫的就朝著教堂外面撲了出去。
她的動作異常迅捷,好像生怕慢上一步就會走不出這個地方。
但從她大膽進入這個教堂的那一刻,她就注定是要走不出去了。
一道身披黑色皮質風衣的男人筆直的站在教堂門口,在身後黑漆的雨幕中,男人身體徹底融入黑暗中,僅有一雙宛如燭燈般的豎瞳在風中左右搖擺。
在微弱的光芒中能夠看出男人那細長的眼睛,他的面容似乎有些陰柔,白皙的皮膚上浮現著一片片宛如龜背般光潔卻規則的紋路。
雪嬌小卻如獵豹般凜冽的身影在他視線中迅速放大,在即將來到他身旁的時候。
男人雙手搭在長刀上的手指動了。他左手抓緊刀鞘,右手在刀柄上緩緩上提。
古青色的寒光在男人半邊臉上綻放,
暗金色的瞳光在男人眼睛中宛如熔岩熾熱,
光將刀背照亮。
古青色和赤紅色彼此交匯,將刀背上那小小卻精致的刀銘照亮,
“蜘蛛山中凶祓夜伏”,
源稚生身體半蹲,手臂猛然彈射而起,宛如從封印中掙脫的惡鬼朝著敵人露出獠牙。
轟!
月光般清冷的刀芒橫掃而去。雪和源稚生之間的空氣像是斷層般瞬間被切成兩半。
可雪看看都不看迎面而來的進攻,大量的水元素從四面八方朝著她的周圍匯聚而來,
龐大的威壓如一頭緩緩抬頭猙獰頭顱的惡龍,撲面而來的惡煞瞬間周圍冰冷的空氣開始結冰。
她用一雙野獸的眼睛盯著源稚生,輕輕勾起的嘴角中帶著不加遮掩的嘲諷。
源稚生同樣在盯著雪的眼睛,黑色的煞氣簡直化成實質般充斥在對方眼眶種。
這讓源稚生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戰鬥力。
看著迅速逼近到周圍兩米的雪,源稚生輕輕閉上眼睛。
下一刻,一雙更加陰沉的黃金瞳從他眼眶中綻放,流動的熔岩將那棱角分明的面容照耀得淋漓盡致。
同一時刻,一股龐大的力量轟然從源稚生身上擴散出去,就像是一個噸重的大鼎狠狠從半空中落下,鼓蕩的氣浪以源稚生為中心朝著四周極速蔓延開來。
震動的力量將源稚生的風衣吹起,然後露出了內襯中盛大至極的浮世繪,惡鬼和神明在其中廝殺,殷紅的血腥和殘暴的碎骨交融。
天照如驕陽般降世。
前進中雪忽然就滯澀了一下,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一下,但下一刻,宛如黃河奔流的血液聲音便從雪的身體中傳來,被壓在她身上的重力瞬間潰散,
但同一時間,又一股更加龐大的力量呼嘯而來的勁風就撲面而來,蜘蛛切的劍鋒直指雪的咽喉,將那潰散的重力再次凝聚起來。
壓在雪身上的力量頓時加倍,變得更加沉重。
“哼!”蔑視的眼神從雪的眼神中迸射而出。
呼嘯海浪嘩啦啦的在源稚生耳邊奔騰,一瞬間他的視線中仿佛又萬頭巨鯨在海浪中翻騰前進。
源稚生握緊蜘蛛切的右手猛然頓住,雙腿驟然下蹲,宛如山嶽般的佇立在大地之上迎接狂浪波濤的衝擊,
他的另一隻手爬向腰間的短刃童子切。
巨鯨奔騰而至,而蜘蛛切和童子切開始瘋狂的切割水流,嘩嘩的雨幕中,巨鯨和源稚生的身體迅速的交錯碰撞,
迸濺的火光和潰散的水星肆意撲打在教堂地板之上。
雪那半龍化的手臂和源稚生瘋狂交鋒,她不止一次的從源稚生身側穿過,可每次都在下一秒就被這個看似陰柔卻進攻無比剛烈的男人壓到下來。
某個瞬間,雪都要以為自己的對手可能是某個龍王了。
但這終究不過是某個瞬間道想法罷了,雖然雪承認這個男人的刀勢很凜冽,力量也帶著大地與山王座該有的霸道,粗狂。
但他先天不足!
轟!
正在將一頭三米巨鯨硬生生從中間撕成兩半的源稚生忽然感覺到了耳邊傳來了山洪爆發的轟鳴聲。
他有意躲避,但他的身體和雪靠的太近太近,僅在他扭頭的瞬間,迎面而來的洪水已然鋪面而來。
他甚至都來不及半點抵抗,遊動在黑色潮水中的食人魚就朝他張開了腥臭的巨嘴。
“爆!”
雪身體和源稚生猛然錯開,短促的音節落下。
然後源稚生宛如炮彈一般被衝飛了出去。
雪衝出教堂門口,但還不等她衝進前方的雨幕之中。
便再次看到了倒飛出去的源稚生。
他渾身上下的龍鱗宛如被一錘子一錘子打碎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傷口皮膚,但同時也沒有一處明顯都傷口。
海洋與水同樣在力量上有自己的獨特優勢,它不像大地與山王座力量的剛硬,爆裂。
而是如水那般陰柔,卻綿延悠長,氣運不絕。
雪身為八大君王之一,本身面對一個侍從本該是一件異常輕松的事情。
但出乎她意料都是,這個侍從似乎和她認識中的侍從並不太一樣。
而這一念頭被她堅定下來的,並不是和她有過短暫交手的源稚生。
而是……眼前這個撐著一把雨傘的女孩。
女孩赤腳站在黑色的雨水之間,一隻手抓著赤紅雨傘,另一隻手提著不算長的和服裙擺,深怕自己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沾濕。
她穿的是巫女服,一身紅白色的巫女服,雪曾經在記憶中見過這種衣服。
只是當時她記得當時穿這身衣服的都是黑發黑瞳。
但這個女孩卻是一頭深紅色的秀發,迎著手中赤紅的雨傘,她宛如一朵盛開在灰色荊棘中的玫瑰花。
妖豔,瑰麗。
讓人忍不住要將她那張白皙細膩的小臉刺穿。
但雪卻按耐住了自己的衝動,不僅如此,她還按耐住了自己的腳步。
她雙腳緩緩踐踏在黑色雨水中,隔著絲絲落雨盯著快步走到源稚生身前的女孩,
女孩撩起衣服蹲下身體,將雨傘擋在源稚生同樣龜裂的面容之上,
雖然雪沒有從女孩的臉上看到任何的表情,但卻從對方那緋紅的眼睛中看到了極其濃鬱的心疼……以及著急。
她撫摸著源稚生的臉,想將對方抱起可又擔心自己的行為會加重對方傅傷勢,一時間女孩著急的都要哭了出來。
最後將那眼睛看向了教堂腫端坐的雷蒙德身上。
女孩不說話。
但雪卻明顯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注視,只是讓雪意外的是,這注視中竟然是歎氣的無奈?
“耶夢加得?”雪盯著面前的女孩眉頭狠狠一皺。
女孩給她一種很是危險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不像是曾經耶夢加得給她的感覺。
但如果對方不是耶夢加得,自己背後的無奈又是自己回事?
“繪梨衣,不要壓製自己。她很強。”雷蒙德的嗓音中傳來了沙啞的嗓音。
“可是哥哥。”細弱遊蚊般的聲音從迎面女孩嘴唇中微啟。
繪梨衣心疼的看著躺在自己懷裡的源稚生。修長的手指輕輕擦試著對方臉頰上的雨珠。
“不用擔心,死不了。”
聲音落下的瞬間,雪猛然就再次暴起。
因為她感受到了一股龐大的力量在崛起,就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大山,地動山搖,雨幕崩碎成氣霧。
繪梨衣半蹲的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雪的面色終於變了。
在她的視線中,極其濃鬱的力元素瘋狂朝著女孩身邊匯聚而來。
它們匯聚成一條條漆黑的符文在雨水中蔓延。
恐怖的威嚴從女孩身上蔓延擴散,那雙緋紅色的眼睛在頃刻間就被黑色的殘暴侵蝕。
在蹲下和站起來的距離中,女孩判若兩人。
“死!”短促的龍文炸開教堂周圍的暴雨。
雪隻感覺迎面一座看不到邊界的大山從自己頭頂之上碾壓而下。
她腳下的水泥路面頓時就在龐大的壓力中四分五裂,然後在極短時間內崩碎成碎屑。
雪同樣不甘示弱,怒濤般的海水在雪身下匯聚,深藍的海水在極短時間內變成徹底的黑色,然後灌滿在教堂的四面八方。
轟!
坐落在中間的教堂在恐怖的對衝中瞬間就被撕成碎片,無數的木屑更是直接就從他們眼前消失。
狂泄而下的暴雨在這個時候終於停了下來,但漆黑的世界徹底看不見了。
顫抖的空氣從頭震顫到大地,世界在這一刻似乎都陷入到了短暫的停滯。
下一刻,清冷的刀光將濃霧般的空氣撕裂,迸濺的火花在黑暗之中拉出長長的弧線。
一柄櫻紅色的長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繪梨衣的手中,她邁著輕盈的步伐,手中的舞姿翩翩如飄飛的落葉。
但對面的雪卻好像異常吃力的應付著對方進攻,她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正在逐漸恢復的腹部傷口。
在剛剛的對衝中,身為海洋與水之王的她竟然被壓製了。
被一個身為龍侍的侍從壓製了!
一時間,各種情緒在她腦海中崩現,難以置信,憤怒,狂躁,但是更多的則是驚悚。
她不是什麽都不清楚的君王,雖然她被奧丁困在這個地方已經很久很久了,但有些事情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能清楚隱藏在背後的邏輯。
她能夠確定的是現在和自己對戰的絕對不是耶夢加得,耶夢加得比自己要弱,而且那個女人心思壞得很,能陰死自己絕不會和自己戰鬥。因為她在不龍化的狀態下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而且也絕對不是芬裡厄,芬格爾遠比自己要強大,利維坦都不會是那個家夥的對手。
但現在自己對面這個女人身為一個龍侍卻能夠和自己在戰鬥中不落下風,那只有一個可能。
一個讓雪都不敢去深想的可能。
八大君主龍王是黑王尼格霍格直接繁衍而來,它們的力量來源自黑王,本是同源。所以在找到特定的手段之後,它們同樣能夠融合到一起。
在曾經八王分封而治的年代,大家雖然和和氣氣,但彼此背後都存在著尋找將不同屬性龍王融合的方式。
幸運的是,雪找到了。同樣也意味著其他的君主龍王也極有可能清楚這個方法。
身為八大君主龍王中最陰險毒辣的耶夢加得,雪是絕對不相信她不知道這種手段。
而從現在的狀況來看,他們似乎成功了。
這也是她剛剛聽到雷蒙德口中傳出大地與山,扭身就跑的原因。
因為從雷蒙德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根本就不會是一個君主龍王能夠擁有的。
就算耶夢加得和芬裡厄因為某種原因將死神海拉誕生,也絕對不會擁有那種威嚴的可能。
她當初見過死神海拉,對方在現在的雷蒙德面前……弱爆了。
在雪失神的狀態中,繪梨衣的進攻變得愈發猛烈,
而讓雪難以置信的是,對方依舊保持著人類的狀態,唯有一點龍化的跡象只有那雙流動著熔岩的眼睛。
而她已經進入到了半龍化的狀態。
轟!
某一刻,雪的手臂轟然斷裂,整個人都身體像是炮彈一般被撞飛了出去。
黑色的雨水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豁口。
繪梨衣單手手持櫻紅色長刀,雪白的腳丫輕輕踩在地上的積水中,一片片漆黑色的鱗片緩緩褪下。
流動在龍鱗間的暗紅色光亮也隨著褪下的龍鱗消散。
她剛剛嘗試性的調動了一下火屬性的元素。這種力量一直在她體內沒有機會施展。
剛剛突然想起,用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弱,完全就沒有半點抵抗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