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縣。
有了上次王匡慘敗的經歷後,袁紹決意親率大軍進攻泰山。
前車之鑒不遠,曹袁聯軍這次並沒有貪功冒進,而是步步為營。可饒是如此,依照東平郡與魯縣的距離,也僅僅四天時間,曹袁聯軍便已經進抵魯縣城下。
二十余萬大軍動地而來, 聲勢浩大。再加上袁紹采納了麾下謀士辛評的建議,采取攻心為上的計策,讓軍中多樹旗幟,同時將大軍在城外嚴陣以待,就是為了威懾城中的徐州軍。
就算不能迫降城牆上的守軍,打擊城中軍民士氣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袁紹如果知道劉備在魯縣城中的話, 他就不會這麽想了。
而此刻的劉備在幹什麽呢?
答案當然是……吃席!
在渤海郡短暫與林朝會晤後,沮授第二日便動身往泰山郡趕, 一路在朱靈的保護下,終於在昨日趕到了魯縣。
其實這次任務的分配情況,也頗有意思。
當時林朝指出了三處地方,分別是幽州公孫瓚,泰山臧霸,以及泰山郡這個東線正面主戰場。
公孫瓚那邊自不必提,畢竟是劉備的師兄,還有宗室劉虞身為一方諸侯,必須得林朝親自走一趟才合適。而剩下的兩個地方,林朝的本意是讓賈詡來泰山,沮授去遊說臧霸,卻不料二人的選擇卻剛好相反。
當然,並不是說沮授比不上賈詡,只是臨陣謀劃這種事情,並非全看個人才能, 有時候跟主將的關系,也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賈詡的資歷夠老,雖說一直在劃水,從未執掌過徐州的核心權力。但徐州人人都知道,他長隨林監軍左右,甚至如林監軍這般大才,也時常問計於他。
再看沮授,本來就是戰敗後被林朝迫降,雖說也幹了些事情,但因為自己的出身問題,一直遊離於徐州核心圈子的邊緣,扮演著一個透明人的角色。
這種資歷,在關鍵時刻,很難讓劉備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剛開始林朝還對兩人的選擇趕到困惑,不過當他看到沮授眼中那熾熱的光芒後,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簡而言之,沮授忍不住了!
昔日韓馥尚在,而他沮氏也是冀州豪門,他被迫投降雖然情有可原,但他心中始終邁不過那道坎, 不肯專心為徐州出謀劃策。
而今韓馥死在了袁紹手上, 沮授再無束縛,再加上此行是為故主韓馥報仇, 便顯得更加名正言順。
所以,當他選擇泰山主戰場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名為渴望的光芒。
渴望揚名立萬,渴望建功立業,渴望臨陣破敵!
見沮授難得如此鬥志昂揚,林朝自然高興,當即便手寫了一封書信給他,到時候讓他當面進獻給劉備,也算幫他彌補了信任這一塊的短板,讓他沮公與得以盡情施展胸中所學。
其實信中就只有一句話:沮公與之才十倍於朝,玄德公可酌情用之。
翻譯一下就是,沮授這個人是有兩把刷子的,至於怎麽用,給多大權力,就要你劉大耳自行斟酌了。
但林朝肯寫這封信,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已經算是為沮授的忠心做了擔保。
所以,劉備看完信後,當即笑著揮手道:“公與請起!”
“多謝主公!”
沮授起身入座。
接下來,自然就是美好的吃席時光。
劉備還是那句話,天塌下來也要穿衣吃飯,越是戰事當前,越是要養精蓄銳,如此才更有可能擊敗來犯之敵。
當然,劉備一番大吃二喝,最後醉醺醺的模樣,說是養精蓄銳,大概是沒人會信的。
不過既然有林朝背書,劉備索性任命沮授為此戰謀主,與林夕共掌軍事。
在一番和諧的吃席流程過後,醉醺醺的劉備被林夕親自攙扶回了住處,眾將也都各自退場。
但從劉備住處出來後,林夕並沒有回軍營,反而來到了沮授所在的地方。敲了敲門後,裡面便傳來了沮授的聲音。
此時沮授並沒有休息,而是伏在案牘上閉目沉思。
見林夕進來,沮授指了指旁邊自己旁邊的位置,開口道:“子煦請入座。”
說起來,徐州諸將裡面跟沮授最熟絡的人,反而是林夕。去歲林朝派人潛入雒陽,施展美人計誅殺董卓,就是沮授與林夕配合行事。
當時的林夕還略顯稚嫩,沮授曾多番指點開導,倒是讓林夕頗為感激。
“多謝先生。”
林夕拱了拱手,隨即便坐了下來。
一別經年,林夕再次見到沮授,心中倒是有些感慨。
去歲在雒陽時,自己與沮先生也是這般對坐商談,如今再度重逢,倒是恍如隔世一般。
不過沮授卻是仔細打量了一番林夕,口中笑道:“一載未見,如今子煦你已然為一軍主將,倒是可喜可賀。”
林夕趕緊謙虛道:“先生謬讚,某本不堪大用,全賴主公提拔,方才苟得此位,倒是讓先生見笑了。”
沮授搖了搖頭,笑道:“非是某謬讚,只是前些日子魯縣一戰,某觀子煦用兵,已有大將風范。假以時日,比肩關張趙不成問題。”
嗯,這裡的張,指得是張遼……
“先生說笑了,萬不敢跟三位將軍相提並論。”
自己有幾斤幾兩,林夕還是很清楚的。真要論起統率能力,莫說關張趙,就算是自己的副將徐晃,自己都未必比得過。
兩人又聊了一會之後,沮授這才開始進入了正題:“子煦,曹袁已然起兵,最多數日時間便會進抵魯縣,你胸中可有破敵之策?”
聞言,林夕搖了搖頭道:“某此來,正是要請教先生。上次敵軍大敗,折損兩萬之眾,如今敢卷土重來,必然是大舉進攻,甚至可能是曹袁親自統兵而來。但此刻魯縣城中,不過一萬六千守軍而已,某實在不知如何對敵,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上次一戰,林夕的示敵以弱大為成功。雖然生擒了王匡,但林夕卻並沒有放松警惕,甚至時不時的有些擔憂。
眼下主戰場明顯在泰山,而校事府也早有消息傳來,曹袁聯盟在東平郡集結了不下於二十萬大軍。
兵鋒所向,直指泰山!
按理說既然要打這一仗,州府方面也該往泰山增兵才是,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自己麾下一萬兵馬和主公劉備帶來的數千兵馬外,竟沒有一路援軍抵達。
這讓林夕很是不解,若非劉備還在這,他甚至會以為自己已經被當成了棄子。
聽完林夕的困惑,沮授笑了:“原來子煦竟不知你兄長之謀劃?”
林夕木然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也罷,那某便說與你聽。”
當下,沮授將林朝的計劃說了一遍,聽得林夕驚愕連連。
他知道自家兄長絕對在籌謀著什麽,卻沒想到竟是聲東擊西之計。驚愕之余,也不禁有些失望。
本以為此戰自己能獨當一面,與敵軍來一場血戰,誰知道鬧了半天,自己這邊竟然是疑兵。
“依照先生的意思,咱們此次的任務是拖住曹袁主力,為冀州戰局爭取時間,從而合圍曹袁。”林夕疑惑道,“可敵軍足有二十萬之眾,咱們手中只有不到兩萬兵馬,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如何拖住?”
沮授笑道:“此事倒也簡單,只是……先得將泰山百姓遷往琅琊郡。”
聞言,林夕面色巨變,滿臉不可置信道:“先生的意思是……讓出泰山郡?”
“不錯,唯有且戰且退,才能以兩萬人馬拖住二十萬大軍。”沮授點了點頭道。
“這是先生的意思,還是兄長的意思?”
縱然林夕再怎麽信任沮授,也不禁多問了一句。
泰山郡對於徐州的重要性,甚至還在治所東海郡之上。沒了泰山這塊屏障作為緩衝,徐州對於曹袁聯軍而言,便是一馬平川,再無阻礙。
若是不幸敗了一仗,不僅琅琊郡有陷落之險,就連東海也難以保全!
當年為了拿下泰山,徐州可謂是精銳盡出,甚至連劉備親自帶兵親征,足足打了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才拿下了這塊屏障。
如此戰略要地,如今說讓就讓,林夕有些不能接受。
“自然是某的意思,不過你兄長也有一言,子煦可聽聽有無道理。”
說到這裡,沮授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不丟點肉骨頭出去, 如何能吸引一群惡犬,不將這群惡犬引入家中,又如何關門打狗!為了最終的勝利,暫時犧牲點利益,也是無可厚非。
以泰山一郡之地,換取兗州、冀州收入囊中,子煦以為如何?”
望著沮授眼中自信的光芒,林夕沉默了,他當然知道沮授對自己說這些話的用意。
其一,是為了讓自己配合他用兵。
其二,便是想讓自己和他一起勸說主公劉備放棄泰山郡。
沉思半晌,林夕才終於下了決定,衝沮授一抱拳道:“此計雖說冒險了些,但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先生放心,明日某會極力勸說主公。”
聞言,沮授大笑,同時對著林夕拱手道:“如此,便有勞子煦了。”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