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完校事府傳來的信件,紛紛陷入了沉默,眼中充滿了震驚與憤怒。
董卓自入雒以來,其行為可以說是上欺天子,中凌百官,下虐萬民。
其罪行,說一句馨竹難書也不過分。
而後關東諸侯組成聯軍,只要攻破眼前的關隘,就能進抵雒陽,誅殺董賊!
可誰能想到,勝利就在眼前的時候,董卓忽然跑路了,而且是裹挾著天子,席卷了京師財富跑路了!
這個消息,著實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也瞬間明白了林朝方才為何如此失態。
劉備見林朝還在皺眉苦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眾人說道:“諸位,如今董賊欲將裹挾天子逃亡長安,我軍該如何行事,大家議一議吧。”
郭嘉率先站了起來,即將拱手說話的時候,卻被田豐搶先道:“主公,決不能坐視董賊西逃。雒陽距長安有千裡之遙,其間險阻關隘無數,若真等董賊把天子帶去了長安,則萬事休矣!”
田豐還是那個田豐,雖然這大半年一直在種田,但脾氣卻絲毫沒改,上來就指出了要害。
僅一座孟津關,就把徐州大軍擋在了關外,真要等他逃到了長安,這場仗根本就不用再打了。
郭嘉也點了點頭道:“元皓此言有理,嘉附議!”
看,郭嘉都不敢吹牛逼說自己能攻到長安,足可見這裡面的難度。
“此時某又何嘗不知,只是眼前孟津關如何攻破?”劉備苦笑道,“若不能攻破孟津,談何殺到雒陽,阻止董賊西逃?”
於是,眾人又沉默了,紛紛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破關是需要時間的,尤其是在徐榮拒不出戰的情況下,就需要更久的時間。
可眼下最缺少的,便是時間。
眾人紛紛冥思苦想之際,一直沉思的林朝卻站了起來。
此時的林朝,眼中又恢復了清明,神色中再無一絲掙扎。
因為,他已經做好了抉擇。
數十萬百姓要保,計劃也要繼續實施!
雖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林朝表示,小孩子才做抉擇,我全都要!
計劃不行,那就修改一下。
再不行,就再修改,修改到行為止!
至於會不會玩砸,林朝已經顧不上了,總之他不能坐看幾十萬百姓被董卓蹂躪而死!
為了這幾十萬條性命,林朝願意拚一把。計劃雖然倉促了一些,但未必沒有成功的希望。
做了這個決定後,林朝心中無比坦然,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只見他一拱手,向劉備說道:“玄德公,朝願隻身入關,勸說徐文耀拱手而降。”
此言一出,眾人又震驚了。
啥,林子初準備玩真的?
而且還準備自己擼袖子上!
這事怕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吧!
就連一旁靜坐喝茶的賈詡,也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也沒想到,一向如自己一般穩健的林朝,居然要親自去勸降徐榮。
林子初,你到底在想什麽?
難不成,你真的甘願為百姓而親涉險地!
若真是如此,某倒是有點佩服你了。但此舉著實有些愚蠢……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劉備卻一口回絕道:“不準。”
就兩個字,乾脆利落。
雖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但誰知道徐榮會不會遵守規矩。劉備可不想自己的左膀右臂有什麽損傷,哪怕這個幾率很小。
林朝再拜,眼神無比堅定道:“玄德公,朝欲入關,勸降徐榮。”
“某說不準,就是不準!”劉備皺眉道,“子初,你飽讀聖賢書,自然該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如今咱們與董賊視若仇讎。你這一去,等若把自己性命交到了別人手上,某絕對不準你前去冒險!”
林朝笑道:“玄德公,誅殺董賊乃萬世之功,如今面前只剩徐榮這一道阻礙而已。朝此去,必為玄德公破除此阻礙。屆時,大軍便可長驅直入。”
劉備搖頭一笑:“子初,你的好意某心領了。某手中有刀,想要這萬世之功,自會帶領將士們拚殺得來,何須子初親身涉險?”
見劉備就是不準,林朝無奈,隻得退而求其次。
“玄德公,那朝不入城,只是邀他徐榮出城答話,如何?”
面對林朝退一步的要求,劉備皺眉沉思許久,才開口道:“好吧,若他徐榮肯出城答話,某便準你前往,只是得帶足護衛。”
林朝拱手道:“唯!”
話說到這裡,旁邊的張飛也松了口氣。
幸虧這次大哥沒說什麽‘此行凶險,不如讓三弟替你前去’之類的話……
……
散會之後,林朝當即寫了一封手書,讓太史慈射入對面城中。
當太史慈領命而去的時候,恰好賈詡走了進來。
“文和,你來的正好。”林朝開口道,“某已邀徐榮明日城外相談,若一切順利,還要勞煩文和去虎牢關走一趟。”
聞言,賈詡先是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子初,某有一事不明。”
“文和可是想問,某如何說服徐榮投降?”
賈詡搖了搖頭,說道:“非也,某只是不明白,子初你今日為何如此激動,甚至不惜為此改變計劃?”
聽了這句話,林朝微微一愣,嘴角便露出一絲苦笑。
“某若說自己心系百姓,不知文和可信?”
“信,某當然信。”賈詡笑道,“只是當初你猜出董卓會遷都時,難道沒想過百姓會遭兵災牽連?”
“這……”
聽完賈詡這番話,林朝連苦笑都凝固在了嘴角上。
不錯,自己一早就知道,董卓會驅趕著百姓跑路長安。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既然當初沒早做安排,現在卻打著憐惜百姓的名義去以身犯險,在賈詡看來,頗為不智。
說得直白些,這就是又當又立,還有點自我感動的嫌疑,甚至還有些愚蠢。
當然,以賈詡的性格,自然不會說得這麽露骨。
林朝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確實,此事的確是某欠考慮了……”
林朝終究不是合格的政治生物,若重來一遍,他也還會這麽做,只是會考慮得更加周全些。
……
孟津關內,面對林朝邀約的書信,徐榮沉默許久,最終親手回了一封信,答應明日出城相見。
他本就非董卓的嫡系人馬,所以自董卓入雒以來,縱然徐榮百般退讓,還是被西涼出身的驕兵悍將明裡暗裡多番排擠。
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他徐榮宦海沉浮近二十載,打壓排擠早就見過不少。
關鍵在於前些時日圍繞卷縣的幾場大戰,董卓被關東聯軍打得損兵折將,如今居然要跑路長安了。作為非嫡系人馬,又被董卓派來據守孟津關,徐榮自然擔心會被董卓當成棄子。
按照如今的形勢,雒陽八關最多還能堅守三個月。
屆時董卓肯定已經穩坐長安,可自己呢?
關東聯軍見消滅不了董卓,攻破關隘後,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徐榮不想死,尤其不想背負逆賊的罵名去死!
但如今形勢還未明朗,自己家眷又都在董卓手上,他徐榮就算明知前路是深淵,也得一步步走向滅亡。
也罷,且聽徐州來使說些什麽吧。
……
孟津其實是個很奇怪的地方。
孟津臨黃河而建,在黃河以北。而孟津關則在黃河以南,據守著整個孟津渡。所以徐州軍與徐榮軍之間,被一條大河阻擋著。
而這,也是劉備麾下眾謀無計可施的原因。
徐榮不僅據關而守,還據河而守,只要你敢進攻,他隨時會半渡而擊之。
劉備前幾次發動試探性的進攻,就是被徐榮用此法擊敗,甚至折損了好幾千士卒。
徐州士卒皆是北方人,不習水性,一旦潰敗,士卒落入黃河中,將再無活命的機會,這也是劉備不敢大舉進攻的原因。
翌日,孟津關外。
清晨十分,徐榮換了一身便裝,在渡口前肅穆而立,目光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水,不知在想些什麽。
按照約定,徐榮隻帶了兩百士卒,此時正在他身後侍立。
半晌後,差不多到了約定的時間,河面上慢慢顯現一葉扁舟,後面跟著幾隻小船,緩緩向黃河南岸駛來。
扁舟最前面,林朝一身白衣,負手而立,衣袖在風中搖擺。
旁邊的賈詡卻不敢如此拉風,一屁股坐在船上,雙手死死地拉住小舟的兩邊。饒是如此,他的目光依舊左視右探,竭力掩飾著內心的慌張。
失策,失策啊!
某就不該跟他林子初一起出來的!
林朝看了他一眼,頓時露出了笑容,開口道:“文和,大丈夫頂天立地,竟如此畏水乎?”
“某出身西涼,不習水性乃是理所當然,有何好笑之處。”
賈詡很光棍的承認了, 沒有一絲的不好意思,手依舊死死抓著船的兩側。
作為涼州武威郡出身的賈詡,他吃過塞北風沙,領略過草原風光,忍受過西涼苦寒,卻唯獨沒體驗過這黃河的波濤。
呵,不愧是你賈文和!
身為旱鴨子這種事,居然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扁舟即將行到對岸,當徐榮看見林朝的時候,林朝也正好看到了在渡口等待的徐榮。
林朝望了望天色,便開口衝賈詡笑道:“眼下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小半個時辰,徐文耀卻早已在此等候,足可見他心中亦有顧慮。”
聞言,賈詡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文和,走,且隨某去會會這位北地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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