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五月中旬。
仲夏時節,糧食收割戰如火如荼,比任何一場戰爭都要激烈。
在這個沒有機械,甚至百姓要從官府租牛用的時代,田裡的勞作的效率顯然很慢,也很辛苦。
可縱然百般勞累, 百姓臉上的笑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田裡豐收,代表著未來一年都有了糧食。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而言,家中有糧,心中不慌,若是所在的郡縣沒有戰亂襲擾,那就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可沒人知道, 這場全民參與的大規模農忙之下, 卻隱藏著有心人造就的危機。
南武陽縣。
蟄伏許久的羊衜,終於等來了屬於自己的復仇時刻。
戲志才的計劃其實也沒那麽複雜, 無非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整個泰山郡而已。
按照計劃,戲志才率軍從魯郡進發,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南武陽,在羊衜的裡應外合之下,直接拿下城池。
繼而發兵北上,直奔奉高。羊衜以羊氏家主的身份率先入城,隨後趁夜奪下城防,迎戲志才入城。
若是計劃走到這一步都完全順利的話,那曹操就能派兵增援,扼守泰山至徐州的兩條咽喉要道,繼而掌控泰山,同時掐斷趙雲糧道, 阻其歸路。
為了讓羊衜有提前準備的空間,戲志才給了羊衜半個月的時間。雙方於今日在南武陽裡應外合, 準備一舉襲奪城池。
羊氏在南武陽縣也有家業,此時的羊衜, 正率領著近千名心腹在院中集合, 只等天黑之後, 便趁亂殺出,奪了城防的控制權後,直接將戲志才迎入城。
羊氏財大氣粗,雖然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但羊衜還是把自己家中的賓客部曲全都武裝了起來。雖沒能達到人人著甲的程度,但總算手中的武器都是鐵質的,而非脆弱的青銅器。
這也是羊衜第一次披甲上陣,要說心中沒有一絲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憤怒頓時壓過了恐懼,讓他沒有半分猶豫。
“現在什麽時辰了?”
羊衜向身旁的心腹開口問道。
心腹馬上抱拳回道:“稟家主,眼下將近戌時。”
聞言,羊衜點了點頭。
他與戲志才約定的時間醜時三刻,距離現在還有三個多時辰,倒也不急。羊衜遂一揮手,命令麾下原地休息,養足精神靜待晚上的一場廝殺。
而縣城的另一端,崔琰也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南武陽。與他一同前來的, 除了龐德之外, 還有前日剛剛歸來的陳登。
另外,這半年一直在外練兵剿匪的林夕,此時也出現在了南武陽城中。
林朝臨行之前讓高順護送陳登去做的事情,就是調動林夕所部趕來泰山郡,為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將近半年的時間,林夕依照著趙雲傳授給他的練兵之法,總算練出了一支精兵。雖然距離真正的精銳還有些差距,但見過血的士卒,戰鬥力方面還是能保證的。
而這半年的剿匪時光,也讓林夕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穩重,原本在校事府歷練出來的陰冷氣息,此時完全化為了一片肅殺。
“林將軍,請坐!”
崔琰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林夕與自己對坐。
雖然崔琰身為內府成員,又掌管著整個徐州的風紀,但他對林夕的態度還是非常客氣的。
林夕的年歲不大,今年不過才十九歲而已,比徐州諸將都要年期,但架不住他的資歷很老。
早在中平四年時,他就跟隨劉備征戰沙場,如今又獨掌一軍,這可是張飛都沒有的待遇,足可見他在劉備心中的份量。
而且他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並不是受林朝萌蔭,而是靠他自己一點點拚殺出來的,這就更讓人肅然起敬。
林夕衝崔琰一拱手,開口道:“崔先生不必如此客氣,喚某子煦即可!”谷削
聞言,崔琰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落座後,陳登和龐德也在兩人下首落座。
“子煦,城中布置得如何了?”
林夕答道:“崔先生放心,想要謀取泰山郡,不管用何種計策,總要先拿下那幾座關隘城池,不然等泰山守軍反應過來時,賊子便只能無功而返。
某此行帶了八千人,分成四批,於前日陸續分散到各個城池中,不會有人察覺。不管賊子在何處暴亂,某必然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繼而將其全殲!”
林夕猜不到戲志才會從何處動手,那就索性全部駐防,來確保萬無一失。
聞言,崔琰笑道:“子煦好手段,不過令明早就派出校事府精銳盯上了羊衜。據探子回報,羊衜從三日之前就沒有露面了。按照他之前的種種行為,某可以斷定,羊衜絕對會在這幾日內動手,而且極有可能就在這南武陽縣。”
作為校事府的創建者,林夕比任何人都明白校事府的偵查能力。崔琰根據校事府上報的信息推算出的結果,應該八九不離十。
林夕眼中滿是自信的光芒:“此城之中,某已埋伏了兩千士卒,城外還有兩千騎兵。崔先生勿慮,若賊子真在此城發動叛亂,某也能第一時間將其撲滅!”
“如此甚好。”
崔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很滿意林夕的布置。
……
夜半子時,戲志才率領的五千兗州軍,終於抵達了南武陽城前五裡處。
他與羊衜約定的時間是醜時三刻,按照後世的算法,醜時正對應著凌晨一點到三點鍾的時間。而子時則是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
一個時辰有八刻,每刻也就是十五分鍾。
醜時三刻,也就是凌晨一點四十五分,而眼下才不過晚上十一點多,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戲志才就已經到了。
他之所以來得這麽早,就是因為他心中並不完全放心羊衜,想要再親自探查一番。
羊衜的說辭他信,但羊衜的能力戲志才卻信不過。對於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再怎麽謹慎也不為過。
此次他率軍奇襲泰山,曹操怕他有失,特地給他配備了許褚作為護衛,此外還有曹仁、夏侯淵為統兵將軍。
茫茫夜色中,戲志才命大軍在南武陽五裡外停駐後,便給許褚下令道:“仲康,你帶一百輕騎,前去查探一番,看看有無異常。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唯!”
對於軍令,許褚向來是不打折扣的執行,隻一抱拳,便帶一百騎縱馬而去。
許褚走後,戲志才的目光依舊盯著漆黑的夜色,眉頭緊鎖著。
出兵之前的幾日,戲志才每晚都夜觀天象,最終確定了今晚不會有月亮,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才最適合行動。
盡管戲志才明知目力不能及,卻還是想看透此刻南武陽城中的情況。
因為,他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先生,莫非有何不妥之處?”
曹仁湊了上來,開口問道。
戲志才搖了搖頭,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整個過程他已經推衍了不下於二十遍,卻還是想不出自己的計劃有何疏漏之處。
既然計劃沒問題,那成敗……
就看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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