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有盡時,天意不可逆。
這句話對於現在廣陵城中的每個人,都有極大的啟示意義。
戲志才自以為算無遺策,可他沒想到太史慈在關鍵時刻,來了一波反向圍城,讓他的關門打狗之策功虧一簣。
時至如今,他那引以為傲的智力也沒了絲毫的用處。
太史慈關閉城門後, 將陰謀變成了死鬥,他本以為憑自己的勇武和麾下勁卒的悍勇,最終取勝不成問題。
可他也沒想到,正因為他來遲一步,徐盛的性命已然危在旦夕。
夏侯惇一路疾馳而來,本以為聯手曹純,能以最快速度斬殺徐盛, 然後率軍圍攻太史慈,最終取得這場死鬥的勝利。
但他也沒想到, 危急時刻徐盛竟然如此瘋狂,用以命換傷的打法,生生錘爆了他一顆眼珠子。
眾人之中,最清醒的還要數徐盛。
從被陷入重圍的那一刻起,徐盛心中已經有了戰死的覺悟。
不,應該說每次出征,徐盛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同時也具有必勝的信念。
生死不能阻其行,絕境不能改其志,天奈其何!
可饒是如此,也終歸是人力有盡時。
此刻的徐盛,在夏侯惇的槍尖下,已然陷入了生死危機的邊緣。
而唯一能解救他的太史慈,雖然不要命一般的衝殺,但距離徐盛還是有近十步的距離。
眼看夏侯惇手中長槍即將刺下之時, 太史慈心中大急, 連忙取下背後的強弓,搭弓便射。
再看此時的徐盛, 已然閉上了眼睛,準備慨然赴死。
哐啷!
一聲巨響。
夏侯惇手中的長槍被太史慈一箭射中,手中一個不穩,這一槍只是刺在了徐盛身旁的地上,入地足有一尺!
見自己一箭命中,太史慈臉上浮現一絲喜色,隨即更加奮勇衝殺。
夏侯惇看了一眼不遠處衝殺的太史慈,又看了看自己陷入土中的長槍,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駭然。
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只有不到十步,但要射中自己手中的長槍,難度可見一斑。更何況長槍是被自己拿在手中,並非立在地上。
敵將太史子義這一手箭法,足可堪稱當世頂尖。
最讓夏侯惇趕到後怕的是,如果方才此人不顧同僚生死,而射向自己的要害,這一箭自己應該是避不開的。
就這麽一愣神的工夫,太史慈已然殺穿了敵軍的包圍,來到徐盛身後, 當即也不廢話, 揮手一戟就往夏侯惇砍來。
見這一擊似有萬鈞之勢, 夏侯惇不敢輕敵,當下也顧不得躺在地上的徐盛了,急忙抽出長槍抵擋。
一聲碰撞之後,太史慈這一擊終究還是被夏侯惇舉槍當下。
可是……
太史慈眼中露出一絲快意,口中大喝道:
“脫手!”
太史慈手上一發力,被手戟勾住的長槍頓時脫手而出。
這一幕,像極了當年討董聯軍會盟時,太史慈爆錘文醜的場面。當時的文醜也是因為輕敵,在交手的一瞬間便被太史慈打落了武器。
眼見一擊得手,太史慈再度一戟劈下,就要將夏侯惇當場砍死。
危急時刻,曹純持槍擋在沒了武器的夏侯惇面前,總算替夏侯惇擋下了這一戟。
不過代價也是巨大的。
太史慈的武力,就算排不進徐州前三,也是相差不遠的,遠非曹純能夠匹敵。更何況此時太史慈是含怒出擊,每一下都用盡了生平最大的氣力。
雙方一經接觸,高舉長槍的曹純頓時如遭重創,口中鮮血噴出,整個人早已被太史慈砸飛了出去。
“哼,黃口小兒,也敢攔某,當真是不自量力!”
太史慈冷笑一聲,隨即扭頭看了看徐盛的傷勢,頓時眉頭皺得老高。
文向雖未傷及要害,但若拖得時間長了,難免流血而死。
但現在也不是幫徐盛治療傷勢的時候,太史慈隻好往後一揮手,馬上便有跟隨太史慈殺入重圍的士卒將徐盛圍了起來。
這時候,就體現到隨軍醫官的好處了。
眼下戰場廝殺,太史慈的親衛卻在徐盛身旁圍成了一個圈,任憑敵我雙方如何廝殺,這些親衛卻巍峨不動,確保敵軍不會衝進去阻礙醫者給徐盛止血包扎。
而另一邊,太史慈卻沒空關注這些了。
疆場廝殺,性命本就不由自己做主。
太史慈身為一軍主將,此刻最應該做的是將眼前的所有敵軍全部斬盡殺絕,確保能取得這一場鬥力的勝利。
曹純被擊飛後,卻並未完全喪失戰鬥力,此刻早已從地上爬起來,與夏侯惇站在一起,準備合力圍攻太史慈。
可太史慈卻笑了……
縱你二人合力,某又有何懼!
望著戰意昂揚的太史慈,夏侯惇顯得有些沉默,開口對曹純道:“子和,眼下乃不死不休之局,你我唯有舍命一戰而已,至於勝負,且看天意吧。”
“將軍,末將明白。”曹純點了點頭。
“既然明白……那就戰吧!”
夏侯惇話音落下時,整個人早已向太史慈衝了過去。
現在場中局勢是如此得簡單,多說無益,唯有死戰而已。
勝者生,敗者死!
“來得好!”
太史慈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見夏侯惇殺來,也大喝一聲,縱馬衝了上去。
接下來,便是一場極為純粹的戰鬥。
不僅將領之間的戰鬥簡單,雙方士卒的廝殺也極為明了。
取命而已,你不殺人,人便殺你。
鮮血流過大地,最終匯聚成一股血色洪流,將在場所有人都淹沒。
廝殺聲一直沒有停過,至少在一方徹底死光之前,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這一場圍殺戰一直從日中戰至傍晚,直到太陽快要收斂最後一絲光輝之時,總算落下了帷幕。
廣陵城中原本有六千守軍,而太史慈派五百人駐守城防後,麾下便只剩了兩千五百人,再加上徐盛之前被圍攻時損失了一千人,所以徐州軍僅三千五百人而已。
可饒是如此,徐州軍還是取得了最後的慘勝。
至戰爭結束時,徐州軍所剩僅有不到一千人。
而這場戰鬥受傷最重的徐盛,在醫者的診治下,整個人還是陷入了昏迷,至於能不能醒過來,全看天意。
不過他也不算委屈,因為太史慈已經幫他報了仇。
原本歷史上的虎豹騎統領曹純,此刻已經化作一具無頭屍體。
他的腦袋在戰鬥中被太史慈一戟砸碎,就像掉落在地上且保熟的西瓜一樣,瞬間四分五裂,黃白之物流淌一地。
當然,為了擊斃曹純,太史慈也付出了一些代價,被夏侯惇一槍刺中腹部,好在並沒有喪失戰鬥力。
而作為敵軍主將的夏侯惇,也的確難纏,一直與太史慈戰至最後,雖身受重傷,卻始終堅持著沒有落敗。
直到麾下兵馬漸少,連最後的親兵都投降後,他才被太史慈麾下士卒一擁而上製住,並將其綁縛了起來。
眼見視野之內已無敵軍蹤跡,自己總算取得了這場戰鬥最後的勝利,太史慈整個人不禁長長松了口氣。
只聽‘哐啷’一聲,僅剩的一隻手戟也掉落在地。
而太史慈整個人也因為脫力,幾乎已經要跌倒在地,所幸親兵見勢不妙,上去扶了一把。
“將軍,您無恙否?”
親兵滿臉關切地問道。
太史慈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隨即又慘笑道:“昔年某跟隨監軍左右,每逢戰事監軍總是計謀百出,戰無不勝。可輪到某上陣為將時,僅第一戰便勝得如此艱難,倒是辜負了監軍的一番栽培。”
這種話,太史慈能說,親兵卻是萬不敢接話的。
太史慈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後,覺得身上又有了點氣力,當即站了起來,並沒有理會已身為階下囚的夏侯惇,也沒有命麾下向府衙發起進攻,而是直接走到了昏迷的徐盛面前。
“徐將軍如何了?”
太史慈看了看徐盛身上的傷,頓時眉頭皺得老高,開口向隨軍醫官問道。
醫官卻搖了搖頭,開口道:“將軍,徐將軍受傷太重,在下雖已經幫他止住了血,但徐將軍之前流血太多,在下醫術低微,卻是無能為力。眼下,只有看徐將軍自己的造化了。”
聞言,太史慈心中一痛。
雖然他與徐盛相處時間不久,但這個耿直爽朗的漢子讓他很有好感。
看望過徐盛之後,太史慈忽然想起了廣陵郡太守張超。
此番一場惡戰,但這家夥卻始終沒有露面。
而且太史慈早就懷疑,敵軍背後有高人指點。至於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張超,只需衝入太守府抓住張超後,一問便知。
早在外面喊殺聲剛起的時候,張超雖然沒有親自上陣,卻一直焦急的在府中走來走去。
畢竟參加曹袁聯盟,就等於與徐州翻臉,再加上此番戲志才關門打狗的策略,也的確過於陰損了些。
若勝了還好說,若是不勝,那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
不過他從日中一直等到傍晚,還是沒有聽到外面廝殺聲停止,這不禁讓張超有些鬱悶。
這一戰打這麽久的嗎?
直到他實在快等不下去,想要派出家仆前去查看的時候,忽然就被太史慈一腳踹開大門,帶著剩余的士卒衝了進來。
“太……太史將軍?”
望見渾身是血的太史慈,張超已經猜出了此戰的結果。
而經歷了一場血戰,麾下幾乎死傷殆盡的太史慈,卻沒心情與張超客套了。
只見太史慈皺了皺眉頭,隨後便抬腿一腳,直接將張超踢翻在地。
“太史將軍,某好歹一郡太守,你怎可如此有辱斯文!”
張超激動的大吼道,剛想爬起來,卻被太史慈又一腳踩住,再也動彈不得。
太史慈居高臨下冷笑道:“張超,事到如今,你還敢逞口舌之利,難道就不怕某將你的舌頭割下來!”
作為俘虜,又是害得太史慈損兵折將的罪魁禍首,莫說官職,太史慈連張超的表字都懶得稱呼了,索性直呼其名。
這已然是把張超當成了死人看待。
見張超如此慌張,太史慈也確定了一件事情,張超此人不過庸碌之徒,絕不可能是背後的高人。
“太史慈,某乃一地郡守,你怎可……啊!”
張超身為名士,在整個大漢都吃得開,哪受過這等恥辱,當即大聲怒吼。
可話還沒說到一半,就被太史慈一腳踩了下去。
一時間,張超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府邸。
“張超, 某不想與你廢話,但也不想聽你說話。”太史慈冷聲道,“某只有一問,還望你如實回答,不然……”
“怎麽,你要殺某?”
張超望見太史慈眼中的冷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開口問道。
“事到如今,伱以為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太史慈冷笑道,“你若老實交代,某給你個痛快,留你個全屍。你若不老實交代,某……夷你三族!”
聞言,張超面若死灰。
他不怕落到劉備或林朝手上,就怕面對太史慈這等不講理的武將。
這些莽夫,個個都是殺人如麻之輩,哪裡會懂什麽禮儀道德。
“某來問你,此番引某入城,在城中設下埋伏,到底是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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