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很快,轉眼間半年過去了,離青山鎮百裡的竹溪鎮,蝗災過境,又遇旱天。
災情嚴重,民不聊生。
兩個麻衣遮身的落魄少年,顫顫巍巍的走在路上。
周圍的樹皮都被路過的災民啃噬淨光,能吃的活物更不用說,偶爾可見發臭的屍體,都是餓死的難民。
“四丫頭,慢一點,我有點發暈。”
“我也是,二牛,我們會死在這裡嗎?”
半年來,二人輾轉反側,在竹溪鎮周圍流浪。
四丫頭本是竹溪鎮周邊鄉村獵戶家的女兒,家中排行老四,半年前,竹溪鎮遭遇蝗蟲過鏡,家中糧食顆粒無收。
又遇連續的乾旱天,田地裡的麥苗枯的枯,死的死。
迫不得已,為了緩解家中口糧的壓力,她同幾個兄弟姐妹一起,外出流浪討飯,不幸中間走失。
等她再回村子,家裡已經是斷壁殘垣,狼籍一片。
“別,我撐不下去了。”
昨天,二牛的腿被一條野狗咬傷了,幸虧四丫頭找來木棍將野狗打跑,不然二牛就會喪命於此。
傷口只是簡單的包扎了一下。
兩人三天來滴水未盡,再也撐不下去了。
兩人攙扶著,坐在一木根旁。
四丫頭心頭有了主意,用力扳開木棍,用木尖挑動老木根。
也許木根還是濕的,總歸能有點水汽在,有水在,就有活路在。
搗鼓了半天,再看二牛時,他已經暈死了過去,臉色蒼白無比,與死人無異。
嚇的四丫頭連忙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氣,應該只是暈了過去。
二牛身為男孩,體力本就孱弱,本就受傷,兩天來又滴水未盡,想來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眼前的這個男孩是四丫頭的同鄉,兩人好不容易遇上,路上有個伴,她不允許二牛就這樣死去。
“撐住啊!”
“不行!”
“不能死在這裡!”
四丫頭從出生開始就經受磨難,跟著母親學習打獵,克服過各重艱難險阻。
她懂得更多的野外求生技巧,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挖了大半天,老木根的底層已經壞掉了,扳開之後,四丫頭將手伸到最下面。
帶出了一節帶有濕氣的木根。
“有水了,二牛。”
她舔了舔嘴唇,將木根塞到二牛嘴前,聞到濕氣,二牛也下意識的張開了嘴。
四丫頭將枯樹根塞到二牛嘴裡。
兩人憑著樹根又多活了一下午。
“唉,如果生命真的走到盡頭,那只能吃死人肉了。”四丫頭望著一具發臭的屍體,內心壓抑不住惡心之感。
“不,餓死就餓死吧,餓死就徹底解脫,不受罪了。”
休息了好大一會,她又架起二牛,往回去的路走去。
離這裡約有一裡地的地方有個涼棚,雖說只是簡單的幾個木棍,一堆枯草搭起的屋子,連門都沒有。
但是兩人把那裡當成小屋,起碼能遮個陽。
最關鍵的是,
那裡時常在一個從隔壁鎮子路過的攤販,在涼棚下擺些酒菜招待來往的官差。
之前幾個月,他們倆就是靠著撿些遺露的米粒,苟延殘喘活了下來。
這兩天不知道為什麽,那個老婦人一直沒有再來。
兩人實在撐不下去,才不得不去外地搜刮吃的。
要飯?
是有飯的,還沒有說大家都沒飯吃的地步,
但是難民太多,這年頭,沒有人會去可憐這兩個小乞丐。 所以,四丫頭兩人一直遊走在生死線上,如果今天那老婦人不來,那可能真就會死在這裡吧。
人的潛能是無限的,拚著一個活下去的信念,兩人硬生生走到了一裡外的涼棚。
萬幸的是,四丫頭看見老婦人帶著一個年輕的婦女在忙碌著。
她們放下桌椅,正在用濕布擦試碗筷。
活下去的機會來了。
四丫頭撐著二牛從後面偷偷摸摸的過去,兩人輕輕倒在涼棚後面的枯草堆裡,靜靜的等待著晚上的到來。
陣陣的香氣漂來,勾引著兩人的味蕾,聞著聞著,仿佛就能飽了一樣。
果然,一夥官差走到了這裡,停下來點了幾份小菜。
看著那個幾官差打扮的女人,四丫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年頭,她是寧願遇到強盜,也不願遇到官差。
遇到強盜,人家只會劫你財物,四丫頭沒錢沒色,沒什麽好怕的,但是遇到官差就不一樣了。
如果哪個人看你不順眼,礙著了她的事,或是你長的比較像畫中的凶犯,她把你腦袋割下來,拿到府衙說是盜賊,殺了人還能得賞金,那她上哪講理去。
亂世之中,普通的下層人,哪還有王法。
“小二,上些酒來!”
這群官差中,為首是一個中年禿頭女人,長的五大三粗的,那拳頭有碗那麽大,把四丫頭看的一陣惡汗。
“是是,官奶奶稍候片刻。”
小二手忙腳亂的將酒菜上了過去,眾人好吃好喝,說話也敞開了許多。
“來,趙姐,我敬您!這個小毛賊,偷完東西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由您帶頭,肯定就讓那娘們跑了。”
一個較為年輕的女官差恭維的說道。
“嘿嘿,姐妹們辛苦了,說得不鎮,我趙捕頭的五日追魂散可不是白下的,中了我的五日追魂散,五天內是絕對逃不掉我的手掌心了。”
“這個小毛賊膽子不小,竟然敢偷了趙家茶樓的帳房,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找死嗎!”
“極是!極是!”
“趙姐的五日追魂散,那可是響當當的,立下不少的功勞啊!”
“當然,要知道我也不容易啊,這五日追魂散,你們知道嗎,乃是藥鋪的大善人親自配製的,如果不是我與趙家有幾分親戚關系,那大善人還真不一定買我面子,有了它,我才能在府衙立足啊!”
“趙姐所說的趙家可是咱們青山鎮那個趙家, 聽說趙家可是在州府那邊也有幾分薄面,原來趙姐和趙家還有親戚關系!”
“哎,也談不上,早年的緣份罷了!”
中年官差客氣的說道,又拿起酒來比劃了一下,一飲而盡。
痛快!
手下的人神色各異,她們早就知道趙捕頭與趙家的關系,說到底,趙捕頭不過是趙家養過的孤兒,這些年來,每逢酒局就聽她吹噓。
她們雖然惡心,但表面也得裝裝樣子恭維一下。
畢竟青山鎮可不其他小鎮子不一樣,青山鎮位於平城府府衙邊緣,直接跨過縣城,由州府太守管理,那可相當於太守的小花園。
資源傾敘力度極高,所以青山鎮發育的比大縣城還好,勢力也極為複雜。
就拿這災情來說,竹溪鎮的難民無數,鎮災的糧食一直發不下來。
上頭一隻隻手伸了出來,到了鎮級,哪還有什麽糧食剩余,最終苦害的,不還是老百姓。
反觀青山鎮,雖然災情也嚴重,但其勢力複雜,上頭不敢貪墨許多,情況比起竹溪鎮,那叫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趙家是青山鎮有名的武者世家,擁有良田數千傾,藥鋪酒樓這些實體產業,更是數不清,豢養大批的武者作為打手。
那可是一個龐然大物,哪是她們這些沒有什麽背景的普通官差能高攀的,不說趙家,就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女,也能隨便的命令她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隨便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