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咚咚跳動著,周通肌肉緊繃,氣血流轉,凝神戒備。
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步入眼簾。
清冷月光照映下,那人緩步走來,低著頭,看不清面容。
不過,依稀可以看到,他手中提著一個黑乎乎的球狀物事。
周通定睛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那赫然是一隻血肉模糊的頭顱!
周通心中警兆大作,就要準備拚死一搏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不好意思,來的有點晚了,你沒事吧。”
人影抬起了頭,對周通展顏一笑,竟然是那獨眼大漢。
“大……”
周通不由驚喜出聲。
不過,他剛剛吐出第一個字,便是反應過來,心念一轉,眼神微動,渾身氣血奔湧,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揮拳毫不留情的向其腦袋砸了過去。
“倒是謹慎,不錯。”
獨眼大漢語氣中帶著欣賞,哈哈一笑,隨意揮動手臂,輕而易舉的便擋住了周通的攻擊。
“你叫周通,三個月前加入鎮邪司,父母是被邪道妖人所害,你也是在那次危機中覺醒了血脈,這些應該足以證明我的身份了吧。”
獨眼大漢一邊阻擋著周通的攻勢,一邊輕笑說道。
聞言,周通頓時心中一松,連忙停下攻勢,退後兩步,抱拳道:
“見過大人,剛才我中了幻術,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脫離幻境,為了以防萬一,才出此下策,還望見諒。”
獨眼大漢不在意的擺擺手,臉上露出欣賞之色,讚許道:
“我們這種和妖鬼邪道打交道的人,行事必須要謹慎,你做的很好。”
“大人,這是?”周通指了指他手中提著的頭顱。
“背後跟蹤你的人,這家夥藏匿的手段不錯,我花了點時間才確定了他的位置。”
獨眼大漢隨口解釋了下,然後有點惋惜地道:
“可惜,沒能留下活口,否則或許可以從他嘴裡得知一些消息。”
“原來是您暗中保護著我,多謝大人相救。”
周通心中微動,連忙抱拳表示感謝。
本來他還擔心暗中保護他的人,見他斬殺了鬼物就走了,現在看來卻是沒有,還繼續跟著他。
他也是知道獨眼大漢地位極高,一般不會做這種保護人的小事,對方如此做,顯然是因為欣賞他的緣故。
之前獨眼大漢就表示過對他的欣賞。
不過,周通卻是沒想到,知道他資質不佳之後,對方還這麽看重他,心中略感訝異。
“哈哈,謝什麽謝,我既然是你這次任務的保護人,自然要護你周全。
還有,以後不要叫什麽大人,你這次的表現成為巡夜人綽綽有余,我姓陳名郎,以後,你叫我陳大哥就可以了。”陳朗微笑道。
“好的,陳大哥。”周通連忙順勢改口道。
他心中有點感慨,之前陳朗雖然欣賞他,但卻從來表露過這種親近之意。
可見這次任務表現的重要性。
想象也能明白,以前對方就算很欣賞他,但要是他在任務中表現不佳,無法成為巡夜人,之後兩人恐怕就沒什麽交集了,自然沒有太過親近的必要。
陳朗滿意的點頭,轉而問道:
“好了,說一下正事吧,我一直暗中跟著你,為了不暴露,離你比較遠,只是看到你跟蹤那小侍女來到那個院子。
之後你似乎發現了什麽,
闖入房門,緊接著我便發現了有人跟蹤你,暗藏殺機,注意力全部落在尋找那人蹤跡上,我現在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通連忙將一切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那小侍女?”
陳朗眼中浮現出詫異之色。
周通點點頭,道:“準確來說,無憂教才是幕後黑手,那小侍女只是個普通人,可沒有驅使掠剩鬼的手段。”
“……供奉的東西大同小異,背部一摸一樣的四尾巨蠍圖案,如此看來,這次的事情和你家裡的遭遇,都是那無憂教的手筆。”
陳朗面色冷了下來,寒聲道:“距離你上次出事才三個月,這勞什子無憂教又暗中作亂,攪風攪雨,真是該殺。”
“我們只是恰好發現了這兩起案子,沒發現的還不知有多少。”周通苦笑道。
“嗯,此事的確輕忽不得,我回去就上報給統領大人,讓鎮守四大城區和周邊村落的各個小隊都留意一下,希望能夠發現一些線索。”
陳朗眼中浮現出些許憂慮之色,低聲道:“這無憂教聚攏香火信仰,背後恐怕有大妖的影子。”
“香火信仰?大妖?”
周通微微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麽,眼睛微眯,道:
“妖物從祭祀信仰中誕生,能夠借助信仰之力修行。”
“如此就能說得通了,那無憂教無緣無故為何幫助小柔復仇,一切都是為了傳播信仰。
要是小柔達成所願,必然會成為狂熱教徒,對那勞什子無憂聖尊深信不疑,當做救苦救難的神仙,然後賣力幫助無憂教傳播信仰,吸取更多教眾。”
周通一下子聯想到很多,喃喃道:
“如此下去,教眾越來越多,那大妖實力也越來越強……”
他越想越心驚。
有上輩子的見識,他最是清楚,亂世乃是這種教派生長的豐沃土壤,而它們一旦成長起來,殺傷力難以估量。
陳朗輕歎一聲,道: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邪教背後都有妖物的影子,有些邪教只是些愚民愚夫瞎湊在一起,憑空捏造了個東西參拜,妖物誕生非一朝一夕,短時間祭祀倒也不會招致災禍。”
“可是這無憂教中有血脈武者摻和,剛才我殺死的那個家夥可是達到了馭境,就算放在我們鎮邪司,也稱得上精銳,可見其背後勢力不小。
他們可不是那些愚民愚夫,一個憑空捏造的東西可無法驅使他們,背後十有八九有真正的大妖在。”
周通心中微緊,擔憂道:“不知這無憂教現在有多少教眾,要是形成一定規模,後果不堪設想。”
“這你倒是不用擔心,雖然如今時局混亂,我們鎮邪司的掌控力不如從前,但我們仍舊是城中最強的血脈武者勢力,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壯大,形成規模,還要瞞過我們的耳目,那是不可能的事。”陳朗斷然道。
周天點點頭,但心頭還是感覺有點沉甸甸的。
“這無憂教多半是一個潛藏已久,剛出來攪風攪雨的教派,以往這種教派,我們鎮邪司處理了也不少。”
陳朗看到周通面色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一個浮出水面的邪教,總比潛伏起來的要好對付,等我們掌握了足夠的線索,摸清了他們的大本營,就召集人手將其連根拔除。”
“嗯。”
周通微微點頭,將這件事從頭到尾過了一遍,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疑惑,不由道:
“陳大哥,我還有一事不明,那小柔跑來我們鎮邪司報官,那掠剩鬼等於死定了,對於邪教來說,用一隻低級鬼卒來換取一名虔誠的信徒,這似乎有點不值啊。”
“你還是經歷的少,把人心想的太簡單了。”
陳朗眉頭一挑,反問道:
“那些邪道中人可以誘惑百姓信仰邪教,難道百姓不會利用邪教來達成他們的目的?”
“您的意思是?”周通眼神微動。
陳朗開口道:
“具體細節我不是當事人也不清楚,但大概我還是能猜出來的,那小侍女應該是借口說要借助鬼物折磨張員外,從邪道中人那裡獲取了簡單驅使掠剩鬼的手段。
可是,她想要的卻不是單單是殺死張員外,而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張員外悔不當初,所以擅自去報了官,以此博取張員外的信任。”
“有仇報仇就行了,還非要這麽曲裡拐彎的。”周通有點無法理解。
陳朗歎息一聲,道:“你現在不理解很正常,不過,當你有一天咬著牙忍著辱含著淚,就為了完成某個心願時,就會理解這種感覺了。”
周通默默點了點頭。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鎮邪司行去。
陳朗轉移了話題,笑道:
“剛才光顧著說那無憂教了,還沒說你呢,你這次的表現可是讓我刮目相看,你應該是兼修了世俗武學吧,之前更是在和鬼物的戰鬥中,突破到了宗師之境。”
“陳大哥慧眼如炬。”周通回道。
陳朗不由感歎不已:
“嘖嘖,我對世俗武道雖然不太了解,但也略有耳聞,短短三個月,就達到了宗師之境,你武學上的天賦,比蕭塵血脈方面的天賦,不知要強了多少倍。
可惜,武道是有極限的,哪怕成為世俗武夫中的大宗師,數門武學都練到巔峰之境,也最多有血身境戰力,在馭境面前根本不夠看。
畢竟,血境內只是量變,而達到馭境實力會發生質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周通微微點頭,內心卻是有點不以為然。
那些練成數門武學的大宗師,打不過馭境,可要是練成十幾門武學呢?
十幾門不行的話,幾十門呢?
普通世俗武夫哪怕天資縱橫,修成一門武學也要數年時間,用盡一生也不過能修成幾門武學。
可他只要斬殺足夠多的妖鬼當苦力推磨,便能迅速練成一門門武學。
螞蟻多了還能咬死大象呢,他根本不信邪。
雖說馭境實力會產生質變,可誰敢說武學修煉到一定程度不會產生質變?
以往沒有發生質變,可能是世俗武夫沒有足夠時間精力練成太多武學,讓氣血達到某個臨界點,他卻是不同。
周通心中充滿鬥志。
“對了,修行武學需要大量時間精力,你這次遲遲沒有突破開血境,莫非是將精力用在武學上面了。”
陳朗打斷了周通的思緒。
周通苦笑道:
“陳大哥誤會了,我是嘗試修行後,發現自己資質的確不佳,在規定時間內達到開血境的希望極其渺茫。
所以一開始就將目標放在了最後的任務上,希望能夠借此成為巡夜人,因此才決心學習世俗武學,希望能增強一些實力,不過,我也沒有荒廢血脈修行。”
“那就好。”
陳朗微微點頭,提醒道:
“不過,武學只是小道,你可以兼修,但以後一定要把重心放到血脈修行上來,不要因小失大。”
“明白。”周通內心不以為然,但嘴裡還是應了下來。
“不說那些了,你這次的表現可是讓我非常滿意。”
陳朗重重的拍了拍周通肩膀,讚歎道:
“面對那掠剩鬼時,你沒有半點膽怯之心,殺伐勇猛,把它當做自己的磨刀石,我們鎮邪司對付妖鬼邪道,會遇到許多詭異之事,就需要你這種膽氣壯的家夥。
之後你又敏感的察覺到了那小侍女的異常,我都沒有看到那小侍女有半點異狀,足見你心思細膩,這次任務中,你當真是有勇有謀,我果然沒看錯人。”
周通謙虛道:“和那掠剩鬼正面對抗,我也是為求突破,不得已才行此險招。
能發現小侍女異常麽,也只是覺得她三番兩次拒絕我,一心要接住家產,有點奇怪。
作為一名下人,成天乾著伺候人的活計,世情冷暖怎麽可能一點不懂。
就算一開始不明白,我三番兩次提醒後,也應當知道這筆橫財對她來說不一定是好事,還一再堅持,要不是真的天真,要不就是裝糊塗。
其實我也不敢確定她真有問題,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誰知……”
陳朗靜等周通說完,隨後微微一笑,道:“不驕不躁,我對你的評價又高了一些。”
周通微微一愣,不由失笑。
陳朗也是笑出了聲。
……
回到鎮邪司。
周通打水洗漱後, 直接上床睡覺。
可是,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無憂教!我已經接連兩次壞了他們的事,這次他們還把一名馭境血脈武者折在了陳朗手中,肯定會有所反應,希望有鎮邪司這虎皮在,他們有所顧忌,不敢尋求報復。”
周通低聲念叨。
只是,前身父親周銘那陰森的臉孔,侍女小柔那怨毒的眼神,七竅流血的癲狂呐喊畫面,不時在他眼前劃過。
窺一斑而知全豹,從這兩人的行為,就可以看出無憂教之人行事的詭異與瘋狂。
“說自殺就自殺,這些邪教中人都是些瘋子,行事不能按常理揣度。”
他心中隱隱有點不安,“而且,方才陳朗說如今時局混亂,鎮邪司的掌控力不如從前,這可不是個好征兆啊。”
一時間,周通心中升起千頭萬緒,有點心神不寧。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久,他才重新壓下繁雜的情緒。
“算啦,不想那麽多了,如今之計,只有盡快提升實力,不管時局怎麽變,實力越強,越能保全自身。”
想著想著,他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心裡有事,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一覺睡醒,天色已經大亮。
周通簡單洗漱後,直接向後勤部走去。
他圓滿完成了任務,可以去辦理手續,成為巡夜人了。
這下,各方面待遇都不同了。
拋開生活各方面的待遇不提,其中最讓他期待的是對於血脈修行有助力的資源,他倒要看看實際效果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