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悲劇?”

　張道一有些迷糊，一時沒有搞清楚。

　“在哪?”

　人間悲劇，道長這是要帶他去其他地方嗎?

　張青雲手掌一翻，剛才那枚玉符飄出幾道虛影。

　虛影落地，化作五隻鬼魂。五隻鬼魂渾渾噩噩，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現狀:“這是哪?地獄嗎?”

　這裡高樓林立，古宅之中，要是真的死亡之後，出現在這種地方，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地府:“地府，也已經現代化了嗎?”

　現代化氣息太濃，不由得不讓這幾隻鬼多想。

　而且這幾隻鬼，渾渾噩噩，並不清明。

　“這...”

　張道一看著渾渾噩噩的五隻鬼，其中兩隻老鬼，兩隻小鬼。兩隻小鬼最大的不過十五六歲，小的那隻只有十二三歲。

　還有一隻女鬼，能夠看出還沒有完全化鬼，大約四十來歲。

　這隻女鬼風韻猶存，長得並不差，算得上是美女。

　“這五隻鬼...”

　張道一還是有些畏懼，不敢離開張青雲身邊太遠。張道一隱約猜到這五隻鬼的來歷:“是剛才那人的家人?”

　張青雲點頭。

　張道一有些不解:“它們看上去有些懵懵懂懂，似乎並不清醒?”

　張青雲解釋道:“它們懵懂而死，甚至臨死前都是毫無防備，是以死亡之後渾渾噩噩，化鬼遊魂，也無法清楚自己怎麽死的，所以他們無怨無恨，身無怨煞之氣。”

　死亡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原來如此...”

　張道一恍然而悟，為什麽很多鬼很是凶惡，有些鬼唯唯諾諾:“大抵是有些鬼死亡之後，沒了腦子?”

　“差不多如此，這是死亡之前無所防備，所以死亡之後鬼性未曾激發，魂魄魂種沒有鬼氣侵蝕。”

　張青雲轉頭看著張道一:“你有沒有興趣，審問這五隻鬼?”

　張道一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就沒有這種本事了，我看到它們都害怕，還怎麽審問它們?”

　這貨膽小，別說讓他審問鬼魂，恐怕鬼魂一聲嘶吼，這貨就要嚇尿。

　唔，這貨之前被嚇尿了，現在水庫裡恐怕已經無水，尿了尿不出來。

　“你這種膽量，恐怕修道之後，有了神通術法，也無法面對這些陰物。”

　張道一無所謂的不吭聲，這種事情以後有了本事再說。

　看到他如此憊懶模樣，張青雲也不打算鍛煉他。

　現在沒有膽量，以後有了神通，也未必有膽量。

　只是這件事情，只能慢慢來，不能一蹴而就。

　以後多多召喚鬼物，鍛煉一下張道一的膽量就是了。

　張青雲手指一彈，玉符落地，化作一張桌案與一張椅子。

　張青雲坐在桌案之後:“今天你就跟著貧道，審問這幾隻鬼魂。”

　這貨心中還存在美好想象，認為那對鬼鴛鴦是如此可憐，應該放過。這是一種可怕的思維，只是看到了眼前，而沒有看到本質。

　“我，坐哪?”

　張道一站在張青雲身邊，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椅子:“我好歹也算是陪審，怎麽沒有一張椅子?”

　陪審?

　張青雲冷笑一聲:“你現在就作為我的皂隸吧。”

　皂隸?

　那豈不是下人?

　衙役?

　仆從?

　張道一嘴角一抽:“起碼也要給我一根棍子吧。”

　皂隸還要喊一聲威武，起碼也要有一定威勢。

　兩手空空，怎麽威懾鬼魂?

　“我們不是審問犯人，而是了解他們過往前世，體悟它們的冤屈。”

　張青雲也不理他，伸手一指，一道無色光芒，落在那隻男老鬼眉心:“王更新...”

　“你是?”

　老鬼王更新迷茫的臉上，露出一絲惶恐:“青天大老爺啊，地府鬼神啊，我們一家子冤枉啊。”

　老鬼訴冤，張道一一陣懵，剛才還在渾渾噩噩的鬼魂，轉眼間就已經回復清明。不可思議的看向張青雲，張道一恍然而悟。

　道長所為！

　“貧道不過是一個修道者，不是地府陰神。”

　張青雲補充了一句:“你們還在陽間，就在魔都之內。”

　老鬼一愣，掃視了四周一眼，當看到身邊渾渾噩噩的鬼魂時候，鬼臉上血淚滿布:“都死了，怎麽都死了?”

　似乎在回憶，似乎不想想起。

　老鬼鬼體開始顫抖，似乎很是驚懼，自身死因還是在這個時候想了起來:“怎麽會這樣?”

　張道一在旁邊一直觀看，看到老鬼這模樣，長歎一聲:“這老鬼，知道自己怎麽死的了。”

　現在開始，張道一才開始明白，就算是鬼魂，面臨死亡的時候，也不是每一隻鬼魂，都是清醒的。它們的記憶，在某一種情況下，才能夠覺醒的。

　“怎麽會這樣啊...”

　老鬼血淚滴落，鬼臉上滿是悲哀。

　不用張青雲詢問，老鬼似乎沉浸在悲哀中，似乎在尋找人生中的漏洞:“志剛是一個好孩子，至少一開始是一個好孩子。”

　“他學問不高，學歷不高，但是人很聰明。”

　老鬼臉上有些欣慰:“那一年，他剛剛拿到駕照，本是我公司一個小小銷售。我看他機靈，就讓他給我開車。”

　“這孩子很會來事，說話又好聽，一連五年時間，我都沒有換司機。”

　“那一年，我想要歷練他一下，就讓他做了一個小小的主管，志剛這孩子有一種不服輸的勁頭，認準的事情，就算是掉一層皮也要完成，還要完美完成。”

　張青雲神色一動，與張道一對視一眼。

　從這裡看，這老鬼對於自己的女婿，一開始是很欣賞的。言語之間，不吝嗇讚美之詞。

　“那一年，我女兒大學畢業，也來到了公司。”

　老鬼臉上綻放一種溫柔:“這個時候，志剛這孩子，已經混到了部門經理。公司業績也節節攀升，我的女兒就在他的手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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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們戀愛了，我的女兒不可抑止的愛上了志剛，那個時候我們是祝福的。”

　老鬼有些羞愧:“我有些私心，我就這麽一個女兒，我就想著志剛這孩子不錯，那麽就不如招贅到家裡來。志剛兄弟多，也沒有反對。”

　“志剛一直都很聽話，他不圖財，腳踏實地。我把公司股權轉給他百分之三十，他也不要。”

　股權給他他不要?

　這與志剛那隻男鬼說的不一樣...到底誰說了慌?

　“他說自己也不小了，也不爭什麽，就把股權轉給了兩個孩子名下。我的女兒也是如此，我與老伴也把股權轉給了孫子。”

　但是...

　老鬼話音一轉:“志剛沒有表現出異常，我們一起吃飯，我喝醉了，但是我醒來就怎麽變成了鬼?”

　喝醉了?

　醒來就變成了鬼?

　張青雲長籲一口氣，一揮手，老鬼變得安靜下來。

　張青雲伸手一指，另一隻老鬼幽幽抬頭，滿臉迷茫之色。緊接著，老鬼滿臉驚恐:“志剛啊，你怎麽能這樣大逆不道，怎麽能如此狠心?”

　“我們老王家待你不薄啊，你有什麽不滿你倒是說說，怎麽不聲不響的，就要殺人?”

　張青雲皺眉，顯然這隻老鬼透露的信息來看，臨死之前也是迷迷瞪瞪，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女婿起了殺心。

　張道一忍不住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鬼幽幽看向張道一:“誰知道呢?”

　“他們結婚後，夫妻之間很美滿的，也沒有什麽矛盾，我的女兒甚至不再工作，專心在家成了全職太太。志剛管理整個公司，也沒有出現過爭吵。”

　老鬼滿臉迷茫:“志剛是個好孩子，他一直以來都很孝順，說話也不大聲，也從來不爭不吵。下班回家，與老頭子喝茶下棋，陪著孩子學習...”

　這完全就是一個典型的居家男人，但是...

　為什麽他會狠心殺死嶽父嶽母一家?

　還有自己的妻子兒女?

　老太太記憶中，自己的女婿是一個完美的人，也沒有什麽毛病，也沒有表現出異常，只有殺人的時候，才表現出凶狠出來。

　張青雲幽幽一歎，意念一動，這隻老鬼也變得安靜下來。

　張道一滿臉古怪:“我怎麽感覺，這件事情這麽蹊蹺，完全找不到，那隻鬼殺人的理由啊...兩隻老鬼生前，看這種態度，似乎很是滿意自己的女婿，也沒有表現出什麽鄙視，什麽欺壓，完全當成了兒子那一種...”

　“但是，那個志剛為什麽殺人呢?”

　兩隻老鬼這裡，表現出來的，完全就是家庭的和睦。

　沒有任何的矛盾點。

　張青雲伸手一指，那隻女鬼幽幽抬頭:“嘿嘿...哈哈...死了，都死了，死了好啊，大家都死了。”

　這女鬼很不正常！

　張青雲喝道:“王晴！”

　女鬼抬頭:“呵，陰朝地府嗎?”

　“你們因為什麽而死?”

　“我的丈夫殺人！”

　女鬼陰惻惻一笑:“他還是忍不住了，他在外人眼中，是那麽的完美，但是十幾年的夫妻，我早就看透了他。”

　“他開始借著工作理由，頻頻出差，幽會情人。”

　女鬼獰笑一聲:“他想要生下野種?那我就把他的野種打掉...”

　“於是啊，他的情人，莫名其妙流產兩次，他換了三個情人，最後這一個是他的心頭肉，我失手了...”

　女鬼悲戚一笑:“本來我們打算離婚，但是...他一念之間，還是下了殺手。誰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昨天還好好的，我睡夢中，他就...勒死了我...”

　事情很簡單，但是有很複雜。

　女鬼說的簡單，張青雲卻明白了，這女人未必是志剛的愛，志剛或許只是想要一步登天，從而獲得想要的生活。

　這女鬼生前，只是志剛獲得想要的生活的階梯。

　現在志剛各種能力得到錘煉，各方面開始成熟，開始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這個家，卻成了累贅。

　但是...

　張青雲從志剛記憶中得知，十幾年入贅生活，看似和諧，志剛卻感覺很委屈，內心開始變化...也就是說，開始扭曲。

　這一切的緣由，就是志剛心理扭曲所致。

　“就這些?”

　張道一有些迷茫:“就這樣，那個男人就要殺人?也沒有驚天動地的情情愛愛，也沒有什麽挫折阻撓，也沒有各種心理鬥爭，就這樣...一家人就沒了?”

　“你還想怎麽樣?”

　張青雲瞥了他一眼:“你還想看到轟轟烈烈的贅婿打臉嶽父嶽母，與原配妻子鬥智鬥勇?”

　那是！

　而悲劇的發生，往往就是一個人的心理扭曲，那一刻的想不開而已。

　“要不，再審審那兩隻小鬼?”

　張道一有些不甘:“總感覺少了點什麽，這件事情太簡單。”

　“要不，你審那兩隻小鬼?”

　張青雲似笑非笑。

　張道一連連搖頭:“不不不，我才不乾...只是，矛盾的積壓，才是悲劇的開始。他們一家子本來可以幸福美滿，就是因為男人出軌，最後心理自己扭曲了，才有了悲劇。”

　張青雲笑而不語，一揮手，幾隻鬼投入了輪回。

　除了那隻女鬼進入了地獄，其余四隻鬼進入了人道輪回。

　“咦?”

　張道一迷惑:“那隻女鬼怎麽沒有輪回?”

　“它曾害死過幾個未曾出世的生命。”

　“哦...”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張道一更是皺眉:“可是她也是事出有因啊。”

　“這就是規則...”

　張青雲幽幽一歎:“規則就是如此，善惡賞罰，已有論斷，不因起因，隻論結果。”

　“但是...”

　張道一依舊感覺腦袋一團漿糊:“我還是感覺，這一切有些詭異，虎毒不食子，這個叫志剛的男人，就算是再狠，也不能真的殺了自己的子女吧...道長，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你學聰明了。”

　張青雲微微一笑:“正所謂，事出有因必有果，一切的罪孽起源，都是因為罪孽的開始。”

　“他們一家子的死亡，就是有幕後推手。”

　張青雲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張道一眼睛一亮:“我來猜猜...這件事情的起因，絕對是家庭矛盾產生開始，或者那個志剛還有情人，或者他的妻子也有情人...”

　臉色一黑，張青雲踢了他一腳:“方向不對。”

　“啥方向?”

　張道一迷迷糊糊:“猜測一個問題，還要分清東西南北，注意自己的站位?”

　這真是一個笨蛋，張青雲說道:“你也別猜了，你根本猜不出來，這一切的幕後推手，不是人...”

　“不是人?”

　張道一一愣，恍然而悟:“鬼?”

　張青雲點頭:“你會見到，一個人真實面目的可怕...而鬼，未必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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