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搬到陪嫁的莊子。
將房舍修整了一番,床鋪換了,其實也還好,住人肯定沒問題。只是比不上王府那般舒服。
除了環境不太好外,每日遊山玩水,倒也愜意。
京城顧府,顧大人長籲短歎,憂心不已。
吵架吵到搬出王府,這怎麽得了。
這日子還能過嗎?
顧大人生怕顧玖被劉詔休了,心頭無比擔心。
有心叫謝氏去看望顧玖,又擔心顧玖不賣謝氏的帳。
想了想,他乾脆吩咐胡氏去看望顧玖。
“你是她嫂嫂,你替本官走一趟,看看她現在什麽情況,好好勸勸她。叫她趕緊搬回王府。吵個架,就要搬出王府,成何體統。”
胡氏躬身領命。
謝氏得知胡氏要去看望顧玖,將她叫到跟前,問道:“你去見顧玖,有想好怎麽說嗎?”
“兒媳打算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謝氏譏諷一笑,“顧玖的脾氣,沒人比我更清楚。她就是頭倔驢,而且死不悔改。你勸她也沒用。”
胡氏說道:“有沒有用,身為娘家人總該勸一勸。而且誰都不知道二妹妹為何同公子詔吵架,不勸哪行。”
謝氏挑眉一笑,“你去吧。帶點東西過去,別空著手,免得人家笑話我們不懂禮數。要是她說話不中聽,你也別和她一般見識。她就是一張嘴厲害,得理不饒人的主,活人都能被她氣死。”
胡氏嘴角抽抽,心頭猜測謝氏到底在顧玖手裡吃了多少虧,以至於這麽大的怨氣。
而且顧玖都已經出嫁兩年了,這怨氣還沒散。
可見怨念有多深刻。
胡氏備好禮物,準備第二天出城看望顧玖。
……
寧王將劉詔堵在城中別院。
劉詔一身酒氣,不知喝了多少。
寧王十分嫌棄地看著他。
“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出息!”
劉詔翻了個白眼,沒作聲,繼續喝酒。
寧王哼了一聲,“將酒水撤下,泡兩壺茶過來。本王今兒要和大公子好好喝喝茶。”
下人們七手八腳,將桌上的酒菜全部撤走。
很快送上兩壺茶。
寧王親自給劉詔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本王聽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去兵部當差。”
劉詔自嘲一笑,“兒子告假,尚書大人批了。估摸著,尚書大人巴不得我一輩子別跨進兵部大門。”
“慫!”
寧王犀利抨擊。
劉詔低頭說道:“皇祖父有意打壓,父王以為我能同皇祖父鬥?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別為難兒子。”
寧王齜牙,“臭小子,一天到晚揭本王的短。說吧,你和顧玖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劉詔眉頭緊皺,神情痛苦糾結,“我和她的事情,父王就別管了。”
寧王冷哼一聲,“本王也不想管你們,但是不得不管。今兒在宮裡面,老頭子問起你和顧玖的事情。估計老頭子是著急銀子,顧玖那邊拖拖拉拉的,過了這麽多天還沒消息。你趕緊的,將人哄回來。”
劉詔沉默以對,顯然不樂意。
寧王這火氣騰了一下冒上來,臭小子,也不知隨誰的脾氣,怎麽就這麽倔強。
寧王罵道:“當初人是你選的,把人娶進門,吵個架,你就搬出王府,成何體統。
本王同你母妃這幾十年,不知道吵過多少回。要是次次都和你一樣,一吵架就搬出王府,那還得了。
兩口子有什麽矛盾不能好好說清楚,非要鬧到這個地步。連宮裡都給驚動了。
本王可是醜話說在前頭,你再這樣下去,娘娘就要親自插手你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
劉詔端起茶杯,一口飲盡。
“我還需要點時間。”
“你一個大男人,你要什麽時間?本王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你竟然比女人還矯情。”
劉詔眉眼抽動,扭過頭,不說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
擺明了他不想和寧王聊下去。
寧王氣狠了,臭小子,還給他擺臭臉色。
寧王指著他,“你自己的媳婦,你自己哄。哄不回來,你們就別過了。”
話音一落,寧王甩袖離去。
……
胡氏帶著禮物,坐上馬車,晃晃悠悠出了城。
顧玖的陪嫁莊子,位於渭水支流邊上,土地肥沃,每年產出不少。
莊子不大,只有兩進。經過修整,外觀看起來似模似樣。
胡氏下了馬車,被方嬤嬤迎了進去。
“你家夫人最近怎麽樣?”
“累六少奶奶關心,我家夫人挺好的。”
胡氏一聽,心頭有些古怪。
兩口子吵架吵到搬離王府的地步,顧玖就一點不難過嗎?她就不著急,不擔心公子詔變心?
方嬤嬤將胡氏領到後院,落座,“六少奶奶稍等,已經派人去通知我家夫人,很快就能回來。”
“怎麽,你家夫人不在家?”
“我家夫人在外面釣魚。”
“既然這樣,我親自過去找她。正好也想見識一下二姑奶奶在莊子上怎麽過日子。”
不由分說,胡氏就朝門外走去。
方嬤嬤隻好在前面領路,帶著她出了莊子,穿過田間地頭,來到一處荷塘。
荷花已經敗落。
有老農駕駛小舟,清理敗落的荷葉。
顧玖坐在水草豐茂的岸邊,支著一根釣竿,手裡捧著一本書,專心看著。
她身邊還坐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胡氏一看,心頭咯噔一聲。
猜測顧玖不會是在外面有人了吧?和公子詔吵架,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真要是因為這個,那,那可怎麽辦。
走近了一看,好個斯文俊秀的青年男子。
顧玖看見了胡氏,揚眉一笑,“嫂嫂來了,快過來坐。忙著釣魚,有失禮之處,請嫂嫂見諒。”
“無妨!”
胡氏好奇地打量坐在一旁的青年男子,她太好奇對方的身份。
顧玖笑道:“我替嫂嫂介紹,這位是蘇家表哥蘇政,嫂嫂和蘇表哥應該是第一次見吧。”
胡氏恍然大悟,埋怨自己胡思亂想,同時心頭也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蘇政,並不是什麽野男人。
胡氏笑起來,“原來是蘇家表少爺,久聞大名。”
蘇政含笑同胡氏打招呼,並不參與二人的談話。
胡氏在小馬扎上面坐下,“老爺和太太都很擔心二姑奶奶,特意讓我過來看看。莊子上清苦,二姑奶奶住得可好?”
顧玖笑道:“住得挺好,讓父親和太太擔心,真是過意不去。”
胡氏歎了一聲,“聽說你和公子詔吵架,怎麽會搬出來住?二姑奶奶不擔心公子詔嗎?”
顧玖輕聲一笑,“嫂嫂別擔心我。我想出來散散心,於是就到莊子上住幾天。”
“這麽說你會回王府?”
顧玖點頭,“是啊!我和公子詔畢竟是夫妻,遲早是要回去的。”
“這就好,這就好。”
胡氏總算放心了。
得到了顧玖肯定的答覆,等於是完成了任務。
胡氏陪著顧玖釣魚,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二姑奶奶別嫌我多嘴,夫妻吵架是難免的。脾氣軟和一點,服個軟,男人都吃這一套。”
顧玖搖頭笑笑,“多謝嫂嫂一心替我著想。我和劉詔之間的事情,我心頭有數,嫂嫂不用替我擔心。”
胡氏忙說道:“怎麽能不擔心。老爺在家裡都快擔心死了,整日長籲短歎。要是可能,他都想親自過來問問你,到底有什麽打算。”
顧玖笑道:“你叫老爺不要擔心,我好得很。我只是出門散散心,沒必要大驚小怪。”
“也不能怪老爺大驚小怪。外面都傳遍了,說你和公子詔吵架,吵得可厲害了,還動了手。兩個人置氣,公子詔搬出王府,你也搬出王府。大家都在擔心,你和公子詔,公子詔會不會寫休書。”
說到後面,胡氏的聲音越來越小。
顧玖卻一臉坦然,而且毫不在意地說道:“他要是真寫休書,我接著就是。”
“話可不能這麽說。只是吵個架,何至於如此。二姑奶奶,你聽我一聲勸,消消氣,找機會服個軟,道個歉,這個坎就過去了。”
“多謝嫂嫂提醒,我會考慮。咦,有動靜!”
是有魚上鉤嗎?顧玖很興奮。
蘇政丟下手中書本,疾步上前,“我來!”
他從顧玖手中搶過魚竿,往上拉扯。
哈哈……
果然有收獲,一條兩斤重的草魚。
“嫂嫂別走了,留下來吃魚。”
顧玖興高采烈地說道。
胡氏說道:“中午我留下來吃你一頓,吃過飯我就要趕著回京城。”
“行啊!我現在就命人準備午飯。”
下人上前,提著魚簍離開,回莊子準備午餐。
顧玖繼續坐在岸邊釣魚。
胡氏問道:“已經有魚,還要釣嗎?”
顧玖點頭,“大好時光,釣魚多自在啊。回莊子沒意思,嫂嫂就陪我在這裡釣魚,可好?”
胡氏點頭應下。
曬著秋日的陽光,很自在,很暖和。
顧玖頭上戴著一頂草帽,神情恬淡,她很自在。
她喜歡京城繁花似錦的生活,也喜歡現在這種田園牧歌地生活。
住到莊子上這些天,她的內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也讓她可以更冷靜,更理智地審視自己的內心。
胡氏同她閑聊顧玥。
胡氏感慨顧玥真能折騰,不動聲色間,就將自己折騰到王府良娣地位置上。
顧玖笑了笑,說道:“三妹妹是求仁得仁。她要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還要身份地位,即便是給王爺做妾,她也甘之如飴。”
胡氏搖搖頭,“老爺氣壞了,揚言不認三姑奶奶。還是太太心軟,替她張羅了嫁妝。大件家具,瓷瓶擺件,全都折算成銀兩,讓三姑奶奶帶到王府。
三姑奶奶進王府已經有半個多月,愣是一點消息沒透出來。過得好不好,也不知道派個人回來說一聲。”
顧玖笑了起來,“大嫂別怪三妹妹,她也是身不由己。別忘了,楚王上面還有一位太妃。三妹妹進了王府,想要像過去一樣隨心所欲,是不可能的。”
胡氏一聽,心頭咯噔一聲,“太妃很厲害嗎?”
顧玖輕聲說道:“太妃過去是太子妃,縱橫后宮幾十年,你說她厲害嗎?”
胡氏心有戚戚,“不知道三姑奶奶會不會被太妃磋磨。”
顧玖輕描淡寫地說道:“她如果安分守己,太妃自然不會故意找她的麻煩。她若是調三窩四,就不能怪太妃親自動手收拾她。”
“聽二姑奶奶這麽一說,那楚王府莫非是龍潭虎穴?”
“差不多吧。”
楚王府有省油的燈嗎?
當然沒有。
太妃孫氏,方少監,一個個都是難纏的主。
就憑顧玥那點小聰明,再歷練歷練吧。
臨近中午,又收獲兩條半斤重的鯽魚,可以燒個鯽魚湯。
收拾了魚竿,回去吃飯。
中午有魚有雞有鴨。
都死莊子上養的,很新鮮。
青竹下廚,手藝沒得說。
胡氏吃得很滿足,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飯。
吃過之後,她和顧玖坐在樹蔭下喝茶消食。
她還是忍不住勸顧玖,早點回王府,同公子詔和好。別讓大家太擔心。
顧玖含笑聽著,放下茶杯,接著說道:“嫂嫂看我在莊子上生活得怎麽樣?”
“自在!”
顧玖點頭,“我住到這裡,求的就是自在二字。嫂嫂不用再勸我,該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回去。”
“可是人不能一直自在,總得承擔起責任。所以才有‘求自在’的說法。”
“嫂嫂說的有理。此刻,現在,我求的就是自在。至於什麽時候該承擔自己的責任,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也就意味著我就要告別自在。反正現在,此刻,就讓我多自在一會。嫂嫂你說呢?”
胡氏無奈一笑,“好吧,我不再勸你。也希望你能盡快想明白。”
顧玖笑道:“多謝嫂嫂一番好意,我銘記在心。”
“我該回去了。等你回京城,有機會我們再聚。”
“好的。”
顧玖親自將胡氏送上馬車,目送她離去。
她站在大門口,遲遲沒有回頭。
蘇政上前,輕聲問道:“小玖表妹,你想回去嗎?”
顧玖微微搖頭,“不想!”
蘇政歎了一口氣,緊接著又統統松了口氣。
“既然不回去,要上山嗎?”
顧玖回頭看著他,“這兩日辛苦表哥。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怎好耽誤你讀書的時間。表哥不如先回京城吧。”
“那些書籍,我早已熟記於心,三五天不讀書,也不會影響到明年的大比。小玖妹妹不用擔心我。”
顧玖低頭,說道:“我怎好耽誤表哥的時間。”
蘇政鄭重地說道:“區區一點時間,無妨。小玖表妹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顧珽沒在京城,他若是在京城,也一定會陪在你身邊。”
顧玖點點頭,“好吧。表哥願意,就繼續住下去吧。只是此處簡陋,表哥別嫌棄。”
“表妹客氣。”
顧玖抽空,將王府交給她打理的兩個田莊給料理了一番。
該查的都已經查清楚。
之後,該罰的罰,該攆的攆,該打的打。
偌大的兩個田莊,從莊頭到管事,全都被擼掉。
被擼掉的這些人,可不是一個人,他們背後是各種錯綜複雜的關系網。
他們直接告狀告到王妃裴氏跟前。
裴氏沒想到顧玖離開時曾說過,要抽空料理莊子,竟然是真的。
看著跪了滿地的莊頭管事,裴氏嫌煩,留下一個人,其他人全都趕出去。
“你們的帳本有問題,大夫人抓住你們的把柄,趁機處置你們,並無不妥。怎麽著,你們還想本王妃替你們出頭?”
“老奴不敢!老奴是有另外要緊事情稟報。”
“說吧。”裴氏不太在意。
這些個下人,一旦被動了利益,一個個全都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
“啟稟娘娘,大夫人在莊子上養了個野男人,此事千真萬確,有人親眼看見。”
“休得胡說八道。”
裴氏抄起茶杯,就朝莊頭地身上砸去,“找死嗎?連這種話都敢說,真當王府的臉面可以隨便你們踐踏。”
“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莊頭頻頻磕頭,“可是老奴說的句句屬實,莊子上真的多了個男人,每日和大夫人同進同出。聽莊子裡的下人稱呼,都叫那個男人為表少爺。
娘娘,這事情不對勁啊。大夫人說好搬出莊子散散心,無緣無故的,身邊怎麽就多了一個男人?”
裴氏臉色鐵青,“果真有個男人在莊子上,和大夫人同進同出?”
“老奴不敢欺瞞娘娘, 此事千真萬確,有人親眼看見。娘娘若是不相信,現在就可以派人去莊子查看,一定會有所發現。”
裴氏臉色變幻不定。
“你說莊子上的下人都稱呼那人為表少爺?”
“正是!”
裴氏冷哼一聲,“本王妃要是沒記錯的話,顧家的表親,除了謝家,就是陳家,還有蘇家。不知是哪家表少爺,竟然能同王府大夫人同進同出。”
莊頭小心翼翼地說道:“不管是哪個表親,大夫人此舉也太不檢點,實在是……”
砰!
茶壺蓋子,直接砸在莊頭的頭上。
莊頭懵了。
裴氏指著他怒罵,“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在本王妃面前胡說八道。王府的名聲,就是被你這樣的人給敗壞的。來人,將他拖出去,把嘴巴堵上,不準他亂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