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夫人走進小花廳,瞥了眼燕雲珮,怎麽看都看不順眼。
只是,人已經娶進門,孩子也生了,暫且忍著吧。
她對燕雲珮說道:“你去照顧長峰!自己男人挨了打受了傷,下回記得主動些。不要站在門口,叫人看笑話。”
燕雲珮委屈,小聲說道:“長峰他不喜歡我照顧,他嫌我笨手笨腳。我怕一露面,他又罵罵咧咧,牽動傷口,影響傷勢恢復。”
凌夫人揉揉眉心,有點煩。
人沒本事,抱怨倒是不少。
她提點道:“你們是夫妻,你們夫妻之間的矛盾,本夫人不摻和。只是,長峰受了傷,你不露面也不照顧,你覺著合適嗎?你認為在門口站了會,就盡到了做妻子的責任了嗎?無論如何,你也該進臥房看一眼,問候一聲,你說對不對?”
燕雲珮盡管委屈,卻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夠。
她小心翼翼地說道:“那,那兒媳就先去照顧長峰。”
“去吧!說話和順些,你別他爭執,讓他三分又何妨。”
“哦!”
燕雲珮隻感覺花廳內氣氛壓抑,讓她喘不過氣來,帶著丫鬟婆子急匆匆離開了小花廳。
凌夫人落座。
少夫人謝氏上前請安。
“你別多禮!燕氏,一坨爛泥扶不上牆,真是令人心頭煩躁啊!”
“夫人還是要放寬心,好生保養身體。”謝氏輕聲勸解。
凌夫人擺擺手,示意她坐下說話,“這回長治又是什麽毛病,大過年的,八百裡加急送信回來,就為了讓老爺抽打長峰一頓?難不成剛開年,朝廷又出了什麽事?”
謝氏連連搖頭,“倒不是因為朝廷出了事。根由,還是在哪位燕四姑娘身上。”
“哦?又是她?當初長治第一次寫信回來讓老爺抽打長峰,也是因為這位傳聞中的燕四姑娘吧。同燕雲珮還是正經的堂姐妹。算算年齡,也該到了說親的年紀。”
凌夫人的語氣輕描淡寫,話裡卻大有內容。
謝氏附和道:“夫人說的沒錯,燕四姑娘是燕雲菲的親妹子,築陽郡主最小的孩子。對了,雲珮弟妹過繼給了築陽郡主,論起來她和燕四姑娘,也算是親姐妹。”
凌夫人嗤笑一聲,“算什麽姐妹!長峰帶著她在京城那幾年,築陽郡主可沒有給過燕氏一個正眼,也從未替她出過頭說過話。若非燕氏不自愛,搶了燕雲菲的婚事,怎會有後續亂七八糟的事情。築陽郡主沒將燕氏打出去,已經是極有涵養。”
“夫人說的是!燕家的官司,已然影響到我們凌家。”
凌夫人“嗯”了一聲,“長治有沒有在信裡面說具體因為什麽事情,竟然這麽大的火氣。都這麽多年了,還要將長峰往死裡打。”
謝氏斟酌了一下,說道:“他在信裡面提了幾句。夫人可記得蕭逸?”
凌夫人蹙眉,“蕭逸,我自然記得。我的好外甥,名聲可是大得很!”
這話,怨氣頗大。
蕭逸搞出那些事情,傳遍天下。
凌夫人出門赴宴,難免會被人打趣譏笑,說她外甥如何如何。
她能不氣嗎?
更過分的是,有人竟然將長峰的浪蕩性子同蕭逸聯系在一起。
說什麽表兄弟,不愧是一個脾氣。
放屁!
自家兒子凌長峰只是單純的浪蕩,喜歡流連花叢。
蕭逸可不是浪蕩,他就是失心瘋,腦子不正常,就是喜歡搞事,還搞得天下皆知。
凌夫人揉揉眉心,“怎麽又和蕭逸扯上關系?陶太后要殺他,他還敢在京城露面?真是不怕死!”
謝氏輕聲說道:“蕭逸看上了燕四姑娘,
提親卻被築陽郡主拒絕。他不死心,找宗室老祖宗出面不成,又找到長治頭上。要求長治不準插手燕四姑娘的婚事。夫人也知道,長治很想讓燕四姑娘嫁到我們凌家,然而因為長峰的原因,燕四姑娘對凌家兒郎印象很壞,所以長治火氣比較大。再加上蕭逸嘴上沒把門,在長治面前說起長峰的壞話,所以正月還沒過完,長治就氣得寫信回來。”
凌夫人緊蹙眉頭,“本夫人沒見過燕四姑娘,無法想象這姑娘到底有多好。”
謝氏輕笑一聲,“或許在眾多人眼裡,燕四姑娘並不是良配,性子太燥。但她是個極有本事的姑娘,長治就是看中了她的能力,才想讓她嫁入凌家。卻因為長峰,此事只能作罷。”
“除了擅長理財外,還有何能力?凌家從不缺商業奇才。”凌夫人很是好奇。
謝氏揮揮手,所有丫鬟婆子全都退了出去。
小花廳十步以內,淨空!
任何人不得靠近。
這就是凌家當家少夫人的威嚴,無需開口,只需一個眼神,下人就會不打折扣地執行她的命令。
如此鄭重,凌夫人心頭越發好奇。
只見謝氏伸出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緊跟著又用手絹擦拭掉。
凌夫人一直盯著桌面,即便只剩下一片水漬,她還是沒有移開目光。
她很驚愕,悄聲問道:“當真?”
謝氏微微點頭,“長治親眼所見,錯不了。長治曾想用兩座礦場換她一幅圖,都沒能成功。不過燕四姑娘也說了,只要雙方一直保持友好合作,必要的時候她可以送長治一幅圖。”
凌夫人長出一口氣。
地圖啊!
多年來,心頭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
她壓低聲音,說道:“難怪,長治當初會突然改變心意,決定和富貴山莊合作。就算少賺一點,甚至不賺錢,也要維持和富貴山莊的生意來往。都是因為圖吧?”
謝氏點點頭,“圖,都在燕四姑娘的腦子裡,誰都奪不走。所以,長治才那麽希望燕四姑娘能嫁到凌家。只可惜,燕四姑娘對我們凌家有成見,故而每次一涉及到燕四姑娘的婚事,長治就忍不住火氣,會八百裡加急送信回來,讓老爺抽打長峰。”
凌夫人厲聲說道:“長峰這個逆子,就因為貪花好色的毛病,惹了多少是是非非。若是當初他老老實實不生事端,娶燕雲菲回家,哪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長峰就是該打!而且打得少了。”
“夫人息怒!事已至此,只能盡量維持和築陽郡主府的關系。燕家那邊若是有事,我們也盡量站在燕雲同那一頭。”
這就是為什麽,凌家遲遲不肯答應將姑娘許配給燕雲權的原因。
凌家要維持的是同築陽郡主府的關系,而非同燕家的關系,雖然從未明確地表示過。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無需說出口。
而且,將自家姑娘許配給燕雲權,還得考慮到燕雲菲的態度。
燕雲菲如今是石家當家主母,她的意見,不可忽視。
總而言之,凌家有很多顧忌。
情願得罪燕守戰,凌家也不肯得罪蕭氏母女幾人。
從一開始,從凌長峰娶燕雲珮進門,凌家其實就已經有了選擇。
燕守戰太不靠譜!
利益至上,不可深交。
為了維持婚約,情願犧牲親閨女,成全侄女?
簡直是……
而且他很雞賊,先斬後奏,先逼著凌長峰娶妻,然而才告知此事。
弄得凌家十分被動。
這事,凌家沒有怨氣嗎?
肯定有怨氣,而且怨氣很大。
如果凌家能在第一時間得知此事,肯定會阻止凌長峰娶燕雲珮,情願悔婚也不娶。
也怪平武侯石溫,和燕守戰搞利益交換,擅做主張,替凌長峰做主。
誰讓平武侯石溫是凌長峰的親舅舅, 有資格替凌長峰做主。
只能說陰差陽錯。
說來說去,當年凌長峰的一步錯,才有如今的步步錯。
禍根就是凌長峰,凌長治不打他打誰?
不僅今年要打,往後每年都要打,一直要打到六十歲為止。
相反,築陽郡主比燕守戰更靠譜,更值得結交。
而且築陽郡主的兩個閨女嫁得好,娶的兒媳婦也極好。
剩下的燕雲歌,自己那麽有本事,無論嫁給誰肯定都能混出頭。
如今,又得知燕雲歌還有一手畫地圖的本事,那更是香餑餑。
幸虧知道此事的人極少。
否則,天下人為了爭搶燕雲歌,非得打破頭不可。
皇室肯定會先下手為強。
凌夫人輕歎一聲,“難為長治,不僅要忙官場上的事情,還要操心家裡一攤子事情。蕭逸怎會看上燕四姑娘?還要知難而上。難道他也知道燕四姑娘姑娘有一手特殊本事?“
“蕭逸應該不知道。長治信裡面說,蕭逸是非燕雲歌不娶。即便築陽郡主三番兩次的拒絕,他也不肯死心。瞧他的意思,是打算死纏爛打。也不知他能不能如願。”
凌夫人笑了笑,說道:“依我看,蕭逸若是能娶到燕四姑娘,說不定也是一樁好事。畢竟,他無父無母,只剩下我們這些親戚。關鍵時候,親戚之間就該互幫互助。”
“此事還是看長治的意思。”
凌夫人看著大兒媳謝氏,“你去京城吧!帶著孩子去京城。你和長治分開多年,是時候去京城幫幫他。孩子也趁機去京城見見當世大儒,見識一下京城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