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快得讓人回不過神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似乎做什麽都已經晚了!
秋收剛剛結束,西域烏恆王庭突然領兵南下,並且整合草原上諸多部落。
兵強馬壯,烏泱泱一片,直接從大魏邊境防守最薄弱的關口入侵。
來勢之迅猛突然,讓所有人瞠目結舌,措手不及。
事先,根本就沒有得到風聲。
烏恆王庭,離著大魏幾千裡遠,為什麽不在西域玩泥巴,偏要跑到大魏逞凶?
一時間,所有人面面相覷,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而且,烏恆王庭兵峰之鋒利,完全不是年初時候的西戎王庭能比。
光是在人數上,就已經碾壓了西戎王庭。
兵峰南下,直指大魏京城。
京城告急!
北軍出動!
皇帝下旨天下兵馬勤王。
言下之意,反賊乃是疥癬之患,暫且放一邊。
烏恆王庭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已經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反賊,再次得到喘息之際,活了過來。
很多人不免猜測,草原部落和反賊聯手了嗎?
為什麽每次反賊快要完蛋的時候,草原部落就開始南下?
兩邊這麽有默契,說他們私下裡沒聯系,鬼都不相信。
然而,事實就是,兩邊真沒聯系。
無非就是戰機。
看準時機,揪住大魏朝的薄弱點,狠狠痛擊。
反賊:“……”
感謝草原上的兄弟,讓他們得以喘息,恢復元氣。
朝廷只能罵一句,時不待我啊!
蕭逸率領的南軍,這一次,名正言順回歸京城。
北軍出動,南軍尚未回來,京城只剩下幾千禁軍,防守略顯薄弱。
至於城門將軍那幫人,真到了打仗的時候,肯定指望不上。
就是一群看大門的城管,能指望他們打仗?
怕是一個回合都沒有,就被人乾翻。
……
皇宮大內!
興慶宮內,永泰帝披著紅狐大氅,靠在羅漢榻上。
他的臉頰瘦得凹陷下去。
渾身上下,一眼看去,仿佛只剩下一層皮包裹著骨頭。
很嚇人!
一雙眼睛時而渾濁,時而精明。
還是秋天,大殿內就燒起了地暖,熱得人冒汗。
永泰帝卻依舊覺著冷,冷得他發抖。
他看著前方的戰報,手也跟著發抖。
烏恆王庭集合了二十萬兵馬南侵,北軍卻不足三萬兵馬,打得贏嗎?
永泰帝很擔心。
他擔心北軍吃敗仗,擔心北軍損兵折將,京城失去最大的依仗,擔心……
他急切問道:“可有最新戰報?”
孫邦年微微搖頭,“今兒還沒有收到最新戰報。”
“派人去看看,實在不行,派人去前線。”
“諾!”孫邦年躬身告退,下去安排具體的事情。
三皇子蕭成義守在永泰帝身邊。
”父皇不必太過擔心。北軍天下無敵,戰無不勝,這一次也不例外。”
永泰帝搖頭,“北軍的人數,始終還是少了些。”
不足三萬兵馬,對上二十萬兵馬,真有勝算嗎?
永泰帝也不敢打包票。
“讓金吾衛加強戒備,全城戒嚴。但凡行跡可疑者,不管身份,全都抓起來。”
“諾!”
三皇子蕭成義微微躬身。
永泰帝望著窗外,陰沉沉地天空,風雨欲來。
他說道:“南軍還在路上,京城防衛薄弱,這個時候一定要格外小心,不可讓人鑽了空子。”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哪支軍隊,能夠最快趕往前線戰場,
配合北軍破敵?”三皇子蕭成義語塞,不知道該怎麽說。
永泰帝蹙眉,“難道就沒有一支軍隊的消息嗎?”
蕭成義急忙說道:“目前得到的消息,涼州兵馬,幽州兵馬,豫州兵馬……都在往三峰口趕去。至於什麽時候能趕到,兒臣也拿不準時間。”
永泰帝陰沉著一張臉,“地方守備對上烏恆王庭,毫無招架之力。現在只能指望這些地方將領能夠迅速趕往戰場。只是……”
情況不太樂觀啊!
他突然感覺氣悶,難受,不由得咳嗽起來。
這一咳,不得了,就停不下來了。
“太醫,太醫快來……”
三皇子蕭成義嚇得夠嗆。
永泰帝再次病重。
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嚴重,直接就臥床不起。
他自感時日無多,需得盡快安排好身後事。
永泰帝在病床上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正式冊封三皇子蕭成義為大魏朝儲君,在他死後繼承皇位。
朝臣們三呼“萬歲”!
皇帝難得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跪在下首的大皇子蕭成業,咬碎了牙齒,攥緊了拳頭,卻無可奈何。
名分已定,他能怎麽辦?
不!
這未必就是結果!
可是……
蕭成業內心掙扎不已,冷汗直冒。
他心頭有個極為瘋狂的想法,若是成了……若是敗了……
他都被自己的想法給嚇懵了。
汗水浸濕了衣衫,他都沒察覺到。
永泰帝下的第二道旨意,責令少府家令統領禁軍,拱衛皇宮以及京城。
由三皇子蕭成義接手城門防衛,沒有旨意,任何朝臣官員不得離京。
眾朝臣面面相覷。
這是什麽意思?
京城難道有危險?
北軍打了敗仗?
還是擔心有人出賣朝廷,當異族走狗?
眾人心中憂心忡忡,心中著實不安。
永泰帝又下了第三道旨意,這是一道撤換官員的旨意。
對兵部,政事堂,各個要緊的衙門做了調整。
仲家人,也在調整的范圍內,少了好些個實缺。換了崗位,被調到無關緊要的位置上。
反應敏銳的人,瞬間從這道旨意中,窺見了皇帝的用意。
皇帝要打壓仲家。
換言之,皇帝要打壓成陽公主一系的人馬,替儲君蕭成義掃清登基障礙。
永泰帝又下了第四道旨意,授予金吾衛先斬後奏之權。
眾臣嘩然。
別的都能忍,唯獨這一點不能忍。
金吾衛,走狗,鷹犬,儈子手。
本來就極為囂張瘋狂,現在皇帝又給了金吾衛先斬後奏的權利,豈不是意味著金吾衛要翻天,想殺誰就殺誰。
眾臣反對,議論紛紛,談古論今,以古諷今,抨擊皇帝的決定。
永泰帝:“……”
他呵呵冷笑。
他人都快死了,會在意朝臣的抨擊嗎?
開什麽玩笑。
“此事就這麽定了!”
皇帝一意孤行,眾臣勸說無效,只能將炮火對準新鮮出爐的儲君蕭成義。
蕭成義:“……”
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說道:“父皇,為防金吾衛濫殺無辜,是不是應該采取點什麽措施?”
永泰帝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朕對你的教誨嗎?”
儲君蕭成義悚然一驚,連忙低下頭,“兒臣沒忘。”
身為天子,切忌因為情面,對朝臣妥協。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必須從一開始,就擺出強硬的姿態,拔高自己的底線,讓朝臣投鼠忌器。
永泰帝的教誨,歷歷在耳。
儲君蕭成義,卻在成為儲君的第一天,犯了錯。
因為朝臣的抨擊,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妥協。
顯然,讓永泰帝很不滿。
永泰帝回想自己做皇帝十幾年的生涯,犯過的最大錯誤,不是誅殺天下諸侯王,而是妥協。
一次一次對世家官員妥協,以至於世家官員的胃口越來越大,行事越發肆無忌憚,都敢威脅他。
呵呵!
現在,他給儲君蕭成義撐腰,絕不妥協,目的就是替蕭成義打下一個堅固的基礎。
別因為他是儲君,他是新皇,就以為他好欺負。
顯然,蕭成義的表現,令永泰帝不太滿意。
蕭成義也意識到錯誤,接下來,帝王和朝臣之間的博弈,他不再參與,只是旁聽學習。
永泰帝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固執,任誰勸說,也不更改聖旨內容。
執金吾鄭剛則是心花怒放。
有了這道旨意,誰還敢招惹金吾衛?
先斬後奏,先殺了再說。
眾臣:“……”
若是目光能殺死人,執金吾鄭剛恐怕已經死了千百遍。
執金吾鄭剛,一人面對幾十人,不落下風,甚至還有點囂張。
不愧是金吾衛,就是要有殺官殺皇親國戚的勇氣和膽量,以及那股辦大案的興奮勁。
永泰帝又下了第五道旨意。
只不過,這道旨意不是明發,而是密旨,給北軍將軍的密旨。
必要時候……
一天時間,接連四道旨意明發天下。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局勢很壞,皇帝身體很差,隨時都有可能離世。
儲君蕭成義,成了新鮮出爐的香餑餑,套關系走近乎的人絡繹不絕。
不趁著現在套關系,難道要等儲君入住皇宮再套關系嗎?
那個時候君臣名分已定,套關系已經毫無用處。
仲書韻水漲船高,一日之內,就收到滿屋子的禮物。
她心花怒放,滿心歡喜。
都想迫不及待和蕭成義分享這份喜悅。
然而,蕭成義卻留在了皇宮,而且將長時間留在皇宮。
仲書韻略有不滿。
既然蕭成義不回府,她就回娘家分享喜悅。
……
成陽公主府,一片烏雲罩頂!
還沒走進花廳,就聽見杯盤落地的清脆響聲,已經成陽公主的怒罵聲。
仲書韻很詫異。
她走進花廳,“母親為何動怒?”
卻不料,成陽公主一眼瞪來,眼神之凶狠,平生僅見。
嚇得她心肝一顫,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