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定陶只能成為一枚棄子。
而且是一枚遭到太后和皇帝雙雙厭惡的棄子。
如果……
她堅定地站在皇帝蕭成文那邊,不僅皇帝會給她三分薄面,就連陶太后也要高看她一眼。
做一個立場堅定的投機者,知不知道多不容易。
站隊要堅持啊!
偏偏……
定陶耳根子軟,一番疾言厲色地斥責,就讓她改變了立場。
嘖嘖……
雖然她是出於對先帝的感情,不好指責她什麽。
只是,既然那麽重感情,就不要輕易下決定站隊嘛。
亦或是乾脆和陶太后站在一起,主張接回三位郡王,如此一來,良心就不會痛了。
看著定陶趴在床前哭得眼淚鼻涕橫流,皇帝蕭成文著實有些嫌棄。
這個妹妹,她不爭氣啊!
“朕就不打擾母后同定陶追憶往昔。朝政繁忙,朕先告退。”
說完,他起身就要走。
他一走,皇后燕雲琪肯定也要跟著走。
她才不要留在這裡聽著陰陽怪氣的對話。
陶太后回過神來,急忙阻攔,“皇帝,本宮還有些話沒說完。”
皇帝蕭成文回頭,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母后,朕的立場不會改變。三位侄兒,還是安心在封地待著吧,別惦記著回建州。這也是先帝的意思。當初先帝留下的旨意,母后沒忘吧。要不朕讓人去蘭台寺翻出來給母后過目。”
“你真要這麽狠心?”陶太后厲聲質問。
皇帝蕭成文抬頭歎息,“並非朕狠心。朕自從登上皇位,便舍棄了一切,甚至是包括自身的欲望。一切一切只會了大魏江山。接回三位侄兒,顯然會危害江山社稷,那麽朕就絕不會妥協。
母后,不要逼著朕采取強硬手段。你可別忘了,凌長治領著北軍在外作戰,離著三位侄兒的封地都不遠。朕只需一道旨意,北軍頃刻間就能趕到封地,執行皇命!”
“你,你,你……定陶,你皇兄的話,你都聽見了。你看他好狠毒的心腸,半點不顧念先帝的恩義。”
定陶很是為難,小聲勸解,“母后,皇兄說的一些話也有道理。若是三位侄兒威脅到江山社稷……”
“你閉嘴!”
很意外,陶太后和皇帝蕭成文竟然不約而同呵斥定陶,叫她閉嘴。
定陶一臉懵逼。
母后呵斥她,她能理解。
為何皇兄也要呵斥她?
她說錯什麽了嗎?
皇帝蕭成文以少有的嚴肅面孔,厲聲說道:“定陶,朕告誡你一句。既然選擇了立場,就堅定些。別一會朝東,一會朝西,叫人厭惡。”
定陶張口結舌,仿佛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她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明白,似乎又明白了。
尤其是,陶太后眼中的森冷寒意,她一哆嗦,“我,我……我只是認為誰有理,就支持誰。我……”
“你不會說話,就少說幾句吧!”皇后燕雲琪輕聲勸解她。
她“哇”的一聲哭出來,“我只是不想讓母后和皇兄鬧翻,想調節你們之間的矛盾,這也有錯嗎?”
陶太后冷哼一聲,沒說話。
皇帝蕭成文輕歎一聲,也沒說話。
還是皇后燕雲琪,這位旁觀者提點道:“有些矛盾,你我都沒資格去調節。再說,你覺著你有那本事嗎?”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
定陶衝皇后燕雲琪怒目而視,“你嘲笑我?你憑什麽嘲笑我。”
皇后燕雲琪拿著手絹輕輕擦拭嘴角,“就憑你看不清局面,昏頭昏腦,盡出昏招,天下人都能嘲笑你。”
“你放肆!”定陶怒吼。
“你才是真正的放肆!”皇帝蕭成文厲聲呵斥她,“給你皇嫂道歉!否則朕收拾你。”
定陶不敢置信,想哭,又強忍著眼淚。
“皇兄,你你你……”
“你什麽你,趕緊道歉!你皇嫂好心提點你,你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敢呵斥。果然從小就沒規矩,長大了也是欠教訓。”
皇帝蕭成文疾言厲色。
定陶面色淒苦。
她委屈巴巴地朝陶太后看去,指望著陶太后能替她說話。
結果,她失望了。
陶太后都沒拿正眼看她。
定陶再一次,嚎啕大哭,“對不起,皇嫂,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凶你,謝謝你替我考慮。”
說完,她就跑了出去。
沒人追她,沒人留她,大都看著她跑出去。
皇帝蕭成文冷冷一笑,“母后現在滿意了嗎?定陶沒你以為的那麽重要,她被你養廢了,根本不適合摻和到這些事情中來。”
“到底是誰讓她摻和進來,這話本宮倒是要問問陛下。”陶太后板著臉。
皇帝蕭成文嗤笑一聲,“是誰讓她摻和進來,已經不重要。母后想要說服定陶,同你站在一條陣線,顯然令人失望。她難當大任啊!
今兒發生的事情,傳揚出去,她說話分量也將蕩然無存。從今以後,沒人會在意她說什麽做什麽,因為她無足輕重。三位侄兒的前程,母后也就別再指望定陶。母后好生保養,朕告辭!”
……
離著建州城兩百裡外的公主府……
噗!
成陽一口茶水噴出來。
她擦擦嘴角,一臉驚詫,“本宮知道定陶蠢,卻沒想到她能蠢到如斯地步,令人驚歎。她腦子裡面都是水嗎?”
仲駙馬哼了一聲,“誰讓你去撩撥定陶,明知道她是個不管事的蠢人。”
成陽公主翻了個白眼,“本宮也是替皇帝分憂。既然本宮選擇了皇帝,當然是要一條道走到黑。就像你說的,不能兩頭沒著落。
不能將閨女外孫弄回來,好歹也該替兒子多爭取一點機會。書豪如今在朝堂上頗受重用,可見本宮的法子是管用的。皇帝心裡頭承著本宮的情。”
仲駙馬見不得她嘚瑟的樣子,“你少管閑事,全家都能太太平平。管得越多,當心招來非議,遭到陛下敲打。”
成陽公主有些不耐煩,“行了,行了,本宮心頭有分寸,絕不會亂來。燕雲歌最近都沒信件來往,難不成她以為和本宮之間的交易結束了?她在做夢。她當初可是承諾過,會將書韻母子弄回來,現在想反悔,她妄想!”
“你就消停些吧!燕雲歌還承諾陛下,讓平武侯石溫上本,公開支持陛下的決定。結果如何?還不是沒兌現,燕雲歌隻好拿你充數。陛下有說什麽嗎?有怪罪燕雲歌不兌現承諾嗎?”
仲駙馬想求安寧,別招惹是非。
然而……
成陽公主生來就是個是非人,喜歡招貓逗狗。
叫她歲月靜好,萬事不理,做不到!
仲駙馬唉聲歎氣,唯有時刻警醒,以防成陽公主又背著他乾出什麽事來。
……
平陽郡!
臨近秋收,格外熱鬧。
市井這般熱鬧,倒不是因為秋收的原因。
而是因為秋闈,平陽郡第一次開舉人科,三郡外加沿海四郡的秀才,紛紛趕到平陽郡。
這麽多學子匯聚於此,將各大客棧老板笑得合不攏嘴。
有錢的住高檔客棧,沒錢的住普通客棧,或是租賃城外的民宅。幾人湊一起,客棧錢有了,夥食錢也有了。
許充之,沿海四郡人士。
剛走出碼頭,就被出乎意料的繁華市井給震驚了。
他張張嘴,有點不可思議。
城外都這般繁華,城裡那還得了。
“這個你就不懂了吧!平陽郡府城和別地都不一樣,城內保持老樣子,基本上都是深宅大院,寸土寸金,有錢人買宅子居住。商社和客棧,基本上都在城外。你瞧著,沿著河岸,一路延伸,一眼看不到頭。”
同行的學子為他解惑。
許充之眨眨眼,“還能這樣建城?就不怕有人攻打?這要是軍隊打過來,城外這些人豈不是都遭了殃。”
“這個你就不懂了吧,你看遠處綿延山脈,莫非當它們是擺設?山上各個關卡都有軍隊把守。想要打進來,談何容易。南魏朝廷的南軍,打了快一年,你瞧著打進來了嗎?”
許充之“哦”了一聲。
這一刻,他就是個足稱的鄉巴佬。
事實上,他的確沒多少見識。
他能考上秀才科,他自個都覺著是個奇跡,更是運氣。
為何這般說?
年初,沿海四郡還在打仗那會,也沒耽誤蕭逸蕭將軍旗下督學舉辦秀才科考試。
打仗啊,前途不明。
萬一,哪天沿海四郡又重新落到劉氏父子手中,參加秀才科考試的人,豈不是成了粘板上的肉,哢嚓哢嚓,任人宰割,轉眼被大卸八塊。
大家都怕啊!
因此,開科取士,報名參考的人少之又少。
很多世家子弟,尤其是底蘊深厚,學問扎實的世家子弟,基本上都在觀望,沒人報名參加考試。
縱然有考試的膽,也怕牽連家族數百口人。
這可就便宜了其他參考的人。
學霸都不參考,他們這些學業平平,亦或是一群學渣,機會來了啊!
許充之就是廣大學業平平中的一員,這是他自己給自己的評價。
不過……
在學霸的眼裡,像他,多半是個學渣。
而且還是愚不可及,舉一不能反三的學渣。
可,誰讓他趕上了好機會,第一把參加科舉考試,竟然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