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郡主蕭氏,這幾年長居建州城。
就住在燕雲歌特意為她置辦的大宅院裡面。
隔一兩個月,她總要進宮一趟,看望燕太后,少年皇帝,以及嘉寧公主。
嘉寧公主拖了好幾年,終於在今年年初確定了婚事。
待到年底,就會出嫁。
蕭氏開開心心進宮,她要和燕太后商量一下嘉寧公主的婚事。
身為長輩,她要給外孫女準備一份貼心又實用,還要合心意的禮物。
本來滿心歡喜,卻不料,見面後,她才後知後覺發現燕太后情緒不高,心情不好。
她只能放下自己的事情,關心問道:“又為朝政操心嗎?”
燕太后先是“嗯”了一聲。
沉默片刻後,又問道:“最近外面風言風語,母親沒有聽說嗎?”
“你是指崔大人的事情?崔家都沒動靜,你又何必操心。”
燕太后歎一聲,“本宮能不操心嗎?凌長治包藏禍心,如今朝臣都在議論崔愛卿何時致仕回鄉養老。
人的心啊,尤其是當官的人的心,一旦有了動靜,再想安靜下來可是千難萬難。
朝廷人心動搖,牛鬼蛇神都鑽了出來,本宮最近真的很累。”
說完,她揉著眉心,露出滿身的疲憊。
蕭氏心疼地看著她,“要我說,這事解鈴還須系鈴人,讓崔大人出來當眾表明態度,那些牆頭草自然就該知道消停。
崔大人悶不啃聲,什麽都讓你去處置,他作為輔政大臣就是不合格。
正如你所說,外面風言風語那麽多,我就不信崔大人不知道這件事。
他既然知道,還要裝聾作啞,就不是什麽好人。先帝信錯了他。”
燕太后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只能沉默。
蕭氏再次重申,“本宮說真的,崔大人如今不頂事,你就沒想過換個人?”
“我倒是想換人。可是,換誰?誰比崔大人更有資歷,更有威望,還能壓製石溫凌長治這對舅甥?找遍朝堂,也找不出一個人。”
燕太后一臉煩躁。
“母親別給我出餿主意。總之,崔愛卿會一直留在朝堂。”
蕭氏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一聲歎息。
“難為你了,一個女人家天天操心軍國大事,還要和一群男人勾心鬥角。好在,再過幾年陛下親政,你還政於陛下,就可以卸下這一身包袱。”
燕太后沒動靜,這番話她似乎根本沒聽進去。
亦或是,下意識並不想聽類似的話。
蕭氏突生擔憂,“雲琪,你不會戀棧權位,不還政給陛下吧?”
燕太后回過神來,苦笑道:“母親胡思亂想什麽?皇帝是我親兒子,我不還政給他還能給誰。”
蕭氏長出一口氣,拍著心口,一臉慶幸的樣子。
“如此就好!我是生怕你們母子發生衝突。”
燕太后聞言,不由得笑了,“母親與其擔心我,不如勸勸四妹妹。這麽多年過去,她就是不肯來建州。莫非建州有龍潭虎穴,會吃人嗎?
大姐姐年年都會來建州住半年,同本宮說說話解解悶。
四妹妹倒好,坐擁那麽多地盤,一步都不肯邁出來。
不如,母親給四妹妹寫信,問問她到底怎麽想的?她心頭還有沒有我這個姐姐?”
“你又說糊塗話!雲歌心裡頭當然有你,她一直都很關心你。只是,你也知道她很忙,很難走得開。”
“我看她分明是怕朝廷對她不利,所以不敢來建州。罷了,罷了,我也不做惡人,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蕭氏很是揪心。
兩個閨女,要是因為這個生出嫌隙,那就太不值得。
她耐心勸道:“我知道你最近事情忙,火氣大,但你也不該胡亂揣測雲歌。她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燕太后笑了起來,“我以前是很清楚。每一次,我都會在先帝的面前替四妹妹說話。
她是本宮的親妹妹,本宮一直堅信她不會害我。
而今,本宮卻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信任下去?
她野心勃勃,擺明了不滿足於現狀。朝廷和平陽郡,隨時都有可能開戰,到時候本宮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朝廷要和雲歌開戰?為什麽?雲歌已經很克制了,這些年一直秋毫無犯……”
“母親,你不要再說了。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
“那是有多複雜?你和本宮說清楚……”
“這些事情說不清楚,母親就不要為難本宮,好不好?”
燕太后有些不耐煩地甩開手。
這些年下來,也只有在母親蕭氏面前,她才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任性說話發脾氣。
她不掩飾自己的暴躁脾氣,不掩飾內心的煩躁。
蕭氏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看著她這個模樣,再多的話也都咽了下去。
不想讓閨女為難,原因就是這麽簡單。
手心手背都是肉,難啊!
燕太后也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對,語氣和緩了些許,主動轉移話題,說起嘉寧公主的婚事。
如此……
母女之間的氣氛才算好轉了一些。
……
平陽郡。
隔個十天半月,燕雲歌總要到郡主府走一走,看一看,偶爾還會住上一晚。
母親蕭氏離開五年,郡主府就有整整五年沒有一個正經的主子。
燕雲歌安排妥當的下人打掃保養,好好看守著郡主府。
如此一來,任何時候,只要母親蕭氏歸來,都可以直接住進去。
只是……
看情況,母親蕭氏在建州有些樂不思蜀,似乎快要忘記了平陽郡的花花草草,忘記了親手創辦的皇家女子學院。
蕭逸建議道:“你要是想念郡主,就給她寫信,請她回來。”
燕雲歌搖頭,“母親在建州,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她住膩了,想要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
“只怕你難以如願。郡主娘娘年歲一年大過一年,人的年齡一大就不樂意動彈,不願意搬來搬去。你一日不開口請郡主回來,郡主她恐怕就不會離開建州一步。”
燕雲歌笑了起來,“這個道理我當然明白。只是……建州有二姐姐,大姐姐每年也會在建州住半年。有兩位姐姐陪伴母親,好過我整日忙忙碌碌,住在一起也難得見一面。”
蕭逸看著她,直言問道;“有心事?”
燕雲歌搖搖頭,又點點頭。
“最近時常思索,接下來該怎麽做?是維持現狀,還是積極進取?”
“有答案了嗎?”
“讓你失望了,還沒有答案。”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二哥在信件裡面說,家父的身體不如往年,人老了,各種毛病都跑了出來。但是,家父死鴨子嘴硬,從不肯認輸,也從不承認自己衰老的事實。”
聽著她嘮嘮叨叨,蕭逸有些擔心。
他擔心雲歌想太多,被各種情緒困住。
他很認真地說道:“你向來很有主見。最近怎麽總見你猶猶豫豫?是因為燕太后和小皇帝?又有人在你耳邊嘮叨,讓你出兵南下?你既然不願意,直接拒絕就好。
就按照我們原先制定的計劃,繼續蠶食北梁的土地和人口。
而且這些年一直這麽做,進展還算不錯,很快我們就將擁有兩州十二郡地盤。我都想象得到,劉寶順快要被氣死的樣子。”
燕雲歌看著他,“外面流言蜚語那麽多,你不愁嗎?”
蕭逸哈哈一笑,刮了下她的鼻子,“就知道你心眼多。外面大把人說我們兩口子要自立稱王,又再討論誰做王爺的問題。
我堂堂大男人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麽?你就是想太多。有力氣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再生個閨女。”
呸!
燕雲歌啐了他一口。
生兩個孩子,都差點要了她的老命。
還生一個,怕是連命都要交代了。
她調侃道:“大不了我們一字並肩王。”
“好啊!你是王爺,我也是王爺,閃瞎他們的眼睛去。”
“算了!”燕雲歌情緒低落,“稱王幹什麽,沒事找事乾。現在挺好的。”
“都聽你的,你說稱王就稱王,你要是堅持維持現狀我沒意見。至於我手底下的將士,你放心,我將他們管得服服帖帖。誰要是敢鬧事,嚴懲不貸。”
燕雲歌突然抱住他,兩個人湊近了。
她仰著頭,望著對方,“你也不用擔心我手底下的人,他們不敢有二心。你說,將來我們也能像現在這樣,凡事有商有量嗎?”
“你是信不過你自己,還是信不過我?我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絕無二心。你可不能三心二意,每天花花腸子。”
蕭逸嚴正警告,一振夫綱。
燕雲歌哈哈一笑, “你才是每天花花腸子。老實交代,身邊有多少花花草草。”
蕭逸正兒八經,“花花草草一顆都沒有,倒是有數萬老爺們,一身臭汗。”
呸!
誰和他聊這個。
他撓她癢癢,她最受不住撓癢癢。
兩個人嘻嘻哈哈笑起來。
一個求饒,一個正在勁頭上。
“還敢不敢汙蔑我身邊有花花草草?”
“不敢了,不敢了!”
郡主府上空,飄蕩著夫妻二人的歡聲笑語。
讓這座空蕩蕩的府邸,突然多出了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