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武侯石溫認定燕雲歌處境不妙，情勢緊急，才會來信邀請他年底一起發兵北上。

他還鼓動燕雲菲給燕雲歌寫信，“你告訴她，本侯還缺大量物資，要是她能資助一部分，年底發兵的事情好說。本侯定會助她一臂之力。”

燕雲菲呵呵一笑，“你也太小看四妹妹。就算你不發兵配合她，她也有辦法佔領她想佔的地盤。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

平武侯石溫眼一瞪，“你的意思是，本侯不如燕雲歌?”

燕雲菲低頭一笑。

笑過之後，她斟酌著說道:“打仗，四妹妹肯定不如你。但她有蕭逸，蕭逸替她打仗，她可以高枕無憂。論算計人心，決勝於千裡之外的本事，你肯定不如四妹妹。”

“你就這麽肯定?”平武侯石溫不服。

他能輸給一個年輕女子，肯定不能！

全都是胡說八道。

燕雲菲似笑非笑，“你是看不起四妹妹，還是想要否認她以前的功勞?換了你，你能千裡之外，決定蕭成業的生死嗎?”

砰！

平武侯石溫拍著桌子，“全都是僥幸。李娉婷如果沒落在皇帝的手裡，你四妹妹燕雲歌也沒有發揮的余地。說到底，全湊巧了。誰能想到，李娉婷那麽想不開，好好的皇后不當，竟然要親手弑夫。”

“你想不到李娉婷會弑夫，但是四妹妹想到了。就算李娉婷落在你手裡，你也不會正確地用她。你以為女人有個皇后娘娘的身份，就滿足了嗎?是不是做了皇后，什麽都能忍，什麽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要是這麽想，你就太小看女人。”

說完，她還不忘鄙視他，太小看女人，是會吃大虧的。

平武侯石溫挑眉，“女人做了皇后，都還不滿足?那麽你告訴本侯，女人到底想要什麽?要是有一天，你做了皇后娘娘，你也不滿足?”

燕雲菲歎了一聲，有點無可奈何。

有的事情說不清楚啊，都是一種感受。

她想了想，說道:“假如，有一天我真做了皇后娘娘，我想我也不會滿足。”

平武侯石溫這就不理解了，“要怎麽樣，你們女人才滿足?竟然連皇后娘娘的身份，都不稀罕嗎?”

燕雲菲鄭重說道:“不是不稀罕皇后娘娘的身份，而是，這個身份背後還有很多事情，不能假裝看不見。

皇后娘娘這個身份看似尊榮，實則就是一道鎖鏈，束縛了手腳。

什麽都要以皇后的標準要求自己，按照那要求，其實就是絕心絕情，做個沒個情感的傀儡。我不樂意！”

“哈哈哈……本侯就知道，夫人心頭稀罕本侯。做皇后有什麽好，夫妻想見個面，還要層層通傳，隔著老遠。那不是夫妻，那是君臣。夫人說的對，做皇后未必就真的好。”

燕雲菲一伸手，揪著他的胡子，“現在知道四妹妹的厲害之處吧，遠隔千裡之外，準確估算到李娉婷的反應。換你，你肯定不成。你還看不起四妹妹，當心哪天翻船。”

平武侯石溫手忙腳亂，趕緊將自己的好不容易養成形狀的胡子從燕雲菲搶救出來。

他一臉心疼，“你這人，就愛揪本侯的胡子。胡子又沒招惹你，你幹什麽總揪著不放。”

燕雲菲哈哈一笑，“當然是因為順手啊！揪別的又沒有揪胡子好玩。”

石溫哼哼兩聲，“下次不準揪胡子，本侯勉為其難許你捏捏臉。”

“我才不稀罕捏你的臉。老菜幫子一個，沒什麽好捏的。”燕雲菲十足十的嫌棄。

平武侯石溫內心遭遇了十足十的傷害。

“這話本侯不愛聽！什麽叫老菜幫子，

你就是沒眼光。外面的人都說本侯風流倜儻……”“外面的人都是拍馬屁，不信你聽不出來。你還真以為自己還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啊?你老了，也不看看你孫子都多大了，就別跟年輕人似得逞能。”

“本侯就知道，你嫌棄本侯老了。”石溫哼哼兩聲，看不出是生氣還是調侃。

燕雲菲抿唇一笑，“是啊，是啊，特別嫌棄你，尤其是嫌棄你年齡。快快離去，找你小妾去。”

“本侯哪有什麽小妾。稍微容貌好看些，身段年輕些，你就找借口把人給打發了。留下來的，全都年老色衰。看著她們，本侯不如來你這裡，你長得好看。這麽多年一點都沒變。”

說完，石溫湊近了，就想香一口。

燕雲菲扭頭看著他，似笑非笑，“今兒好聽的話，就跟不要錢似的，一籮筐一籮筐往外倒，說吧，到底想幹什麽?首先聲明，想讓我幫你從四妹妹那裡拿免費物資，是沒可能的。”

石溫翻了個白眼，“本侯有那麽無賴嗎?你看本侯像是佔小姨子便宜的人嗎?本侯不要免費，具體怎麽著你看著辦吧！本侯對夫人信任有加。”

燕雲菲再次伸出魔掌，揪著他的胡子，“我說今兒怎麽嘴巴這麽甜，哼，果然是有事獻殷勤。你要的物資，列一個清單，我只能保證拿到成本價，可沒臉問四妹妹要免費物資。另外，運費自付。”

“好夫人，不愧是本侯的賢內助。你放心，肯定運費自付。我讓船隊明兒就啟程，前往平陽郡。趁早將物資拉回來，本侯才能高枕無憂啊！”

“這麽說你答應四妹妹，年底配合她一起出兵?”

“那是當然！搶地盤這事，本侯喜歡！”

說完，他嘿嘿嘿笑起來。

“尤其是搶劉章的地盤，本侯是一百個願意。一想到劉章偽君子當了皇帝，本侯就一肚子怨氣。你說他何德何能，竟然能當皇帝?”

燕雲菲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就憑他比你能裝，而且數十年如一日的裝，就有資格當皇帝。”

一擊必中，直擊關鍵！

石溫心口淌血啊！

要不要這麽狠辣！

他捂著心口，“是啊，本侯不如他會裝，也裝不來。他虛偽了！但是，夫人下次說話能不能含蓄一點點，本侯年齡大了……”

燕雲菲抿唇一笑，還是任勞任怨，拿開他的手，替他揉捏心口，“好點了嗎?一點真話就受不了，就憑這個，你也比不上劉章。人家心胸多寬廣，隨便世人謾罵，依舊按部就班做他的皇帝，半點不妥協不動搖。”

平武侯石溫冷哼一聲，“本侯要是做了皇帝，也能堅持不妥協不動搖。待到兵強馬壯之時，就是征戰天下的時候。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燕雲菲隨口嘀咕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當皇帝，最重要的是要懂民生經濟，要盡快恢復生產。你覺著你有這本事嗎?”

“我沒這本事，但我手下能人輩出。當皇帝，豈能凡事親力親為。其實你說錯了，當皇帝最重要的不是要凡事要懂，而是知人善任。善用人才，制定任務，一切都會好起來。”

燕雲菲抬頭看著他，“朝廷和平陽郡都在開科舉選拔人才，顯然都已經意識到人才的重要性，都想搶先一步布局。那你呢?你要是沒動靜，過幾年，豫州的人才都跑去了朝廷或是平陽郡，屆時有你哭的。”

“所以，本侯才讓你出面，問燕雲歌要大量物資。”

燕雲菲疑惑，人才怎麽又牽扯到物資上面。

石溫沒有賣關子，他繼續說道:“本侯打算將豫州幾家書院整合整合，那些書院在本侯看來一是規模太小，二是敝帚自珍。

本侯打算建一座類似於太學那麽大的書院， 首先就是要降低招生要求，降低讀書費用。盡量惠及更多人。有了書院，人才還遠嗎?”

燕雲菲悄聲問他，“你是打算效仿平陽郡，用廉價紙張衝擊世家控制的書院?”

“非也！本侯沒燕雲歌那麽獨，本侯和世家的關系相輔相成。關於辦學這事，本侯牽頭，豫州的世家都有先見之明，已經同意將紙張價格打壓下來。咱們自己的造紙坊，也能造便宜的紙張，何必舍近求遠找平陽郡買。”

“世家真能同意你的方案?可別到最後，陰奉陽違，一地雞毛。”

燕雲菲不太看好石溫的計劃。

石溫則自信滿滿，“那不能！本侯已經發了話，誰敢斷本侯的根子，本侯就斷他根子。

朝廷和平陽郡都在開科舉，咱們豫州不能光看著沒動靜啊！想要動起來，其實你四妹妹燕雲歌是對的。

首要是要將紙張價格打壓下來，使得平頭百姓家的兒郎也有機會讀書識字，甚至是進學考科舉！”

燕雲菲蹙眉，“你該清楚，這裡面涉及到利益太過龐大。這也是為什麽，四妹妹佔領了博郡平陽郡，始終不敢松懈，必須得有重兵駐守，以防萬一。

說到底，平陽郡一張廉價紙，動了所有人的利益。凡是世家必然反對。

你看看朝廷開科舉，招的都是什麽人。

所謂貧寒子弟，基本上都出自世家自辦書院，從讀書開始就受到世家資助。

說是朝廷取士，為皇帝效命。其實那些士子，歸根結底還是替培養他們的世家效命。

你要辦的事，說不定也要效仿四妹妹，動一動武力才能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