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草原。
大雪封凍,白茫茫一片。
山谷內,氣溫明顯高出不少,還能看見不少綠色。
這是劉家人的基地,新的基地。
是劉寶平花費多年,尋找的寶地。
幽靜的山谷,先是有了人,之後有了村莊,有了鄉鎮,有了城池,甚至修建了城牆。
人口也再逐漸增加。
漫長且寒冷的冬天,兵馬人口都躲在山谷內,可以悠閑度過草原上最難熬的日子。
也不用擔心牛羊馬匹餓死。
早在夏末的時候,就儲存了足夠多的牧草,多開春三四月份還有剩下。
主城樓,一位老者坐在上位,他召集文武大臣,正在召開會議。
他花白的頭髮,花白的胡子,臉上溝壑縱橫,但依稀看出年輕時候的俊美。
唯有一雙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這位老者,就是劉寶平。
誰能想到,昔日冠絕天下的美男子,將定陶公主迷得五迷三道的俊美男子,竟然衰老如斯。
風霜雨劍,切切實實在在臉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歲月不曾厚待他。
每一個年輪,每一道風刀子,每一個刀傷劍傷,都在他身上留下了厚重的一筆。
他蒼老!
遠比同齡人老得更快。
但他依舊強壯,依舊能騎行三天三夜不帶休息。
依舊能上馬殺敵,下馬治軍。
開了一天的會議,身體有些疲憊,但他的精神很好。
他去了後院,去看望他的親哥哥。
萬萬沒想到啊,劉寶順還沒死。
不僅沒死,似乎活的還有挺滋潤。
唯有一雙腿,行動不便,似乎是斷了腿,沒得到及時醫治,落下了殘疾。
“今年日子好過啊!大冬天,還能吃上火鍋,吃上綠油油的菜蔬,還有兩個月前的報紙打發無聊的時間。這麽看來,你和燕雲歌之間的貿易開戰得很順利嘛。”
“是很順利!你茶葉喝完了,我讓下面的人又送來兩斤頂級霧山茶。霧山茶不在交易清單裡面,這是燕雲歌的誠意,特意派人送來的禮物。”
“呵呵!燕雲歌啊,最懂投其所好。知道咱們天天吃牛羊肉吃膩了,需要茶葉解膩,所以貿易清單裡面,最多的物資就是茶葉。她甚至還允許鐵器,淘汰的兵器流入草原。她哪來的膽量,就不怕我們靠著兵器,組織一支大部隊,殺回關內嗎?”
“這就是她的與眾不同之處,她有足夠的自信,可以從武力上壓製我們。”
劉寶順哈哈大笑,“難怪你會主動聯絡對方,主動和對方開展貿易,甚至接受燕雲歌的條件,往西縱深。你從心裡頭,就輸了燕雲歌一籌。還沒開戰,你就認輸,你是個懦夫。”
類似的話,劉寶平聽過很多很多,他完全不在意。
他說道:“你不是懦夫,結果你不僅丟了江山,還將咱們劉家的根基涼州給丟了。是我,是我拯救了瀕臨死亡的家族,拯救了一支快要崩潰的涼州兵馬。”
“是啊!你現在是家主,是族長,是大將軍。我只是你的階下囚,自然是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那種煙葉,還有沒有?
抽起來怪得勁。下次和大周貿易的時候,記得多拿點煙葉,我自己切煙絲。這東西好,解困,尤其是行軍打仗的時候,特管用。”
說完,劉寶順深深吸了一口煙。
煙草,大周獨有的產品,行銷天下,帶來源源不斷的利潤,為大周軍隊建設作出了突出貢獻。
天下何其大,大周之外,都在拒絕大周人的蠶食。
但是,他們不會拒絕煙草,不會拒絕上等的煙絲。
將煙絲一切,
裹上白紙,點燃,這麽一抽,那滋味賽神仙。也不知大周用了什麽辦法,煙絲能曬到一點水分都沒有,完全不用擔心發霉發潮。
這玩意,厲害。
劉寶平說道:“煙葉是稀缺物資,價格高昂。我們的錢,得用來換取糧食,茶葉,鐵器,鹽巴”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難處。我如今就是個廢人,哪裡都去不了。勞累你不計前嫌,還肯養著我。
我那親兒子,都想殺了我。最後,還是我的親兄弟救了我。你這是以德報怨啊!
當年我想殺你,你逃走了,真是萬幸。否則,我早就要被不孝子造反殺了。”
劉寶順回憶往昔,沒有怨恨,全是釋然和看透。
人生嘛,尤其是做過皇帝的人生,面對的結局,要麽他殺人,要麽別人殺他。
兒子造他的反,他早有預料。
換做是他,他也會造反。
不造反的兒子,不是好兒子。
這在皇室家族,乃是至理名言。
哈哈哈
他都做好了死的準備,卻沒想到親兄弟從天而降。
不僅平息了叛亂,拿下兵權,而且還救了他的命,花錢養著他這個廢人。
世事無常,不外乎是。
他看得開,只是嘴欠,時不時就想調侃幾句。
既是調侃自己,也是調侃兄弟。
他不喜歡一本正經,太過嚴肅的談話。
人生已經毫無樂趣,調侃兄弟,儼然成為他最大的樂趣。
劉寶平沒和他計較。
他始終是個尊重兄長的好弟弟。
“劉家人不能再自相殘殺,劉家人死了太多,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
劉寶平如是說。
劉寶順哈哈一笑,“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現在很後悔,矯旨稱帝。如果我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當年我會主動讓出皇位,讓你登基稱帝。
你才是合格的帝王,而我,最多只能做個兵馬大元帥,衝鋒在前。
大梁江山葬送在我的手中,我難辭其咎,可謂是罪魁禍首。我現在已經知道,我沒能力做一個好皇帝,你才是劉家的千裡駒。可惜啊,一切都遲了,全都便宜了燕雲歌。”
說起往昔,心情真的很難過。
劉寶平隨口說道:“便宜燕雲歌雖然不甘心,總好過便宜異族。從一開始,我們劉家就錯了。當年,我們不該退兵,不該讓烏恆王庭攻入關內。就不會又後面幾十年的生靈塗炭。”
“你果然有顆慈悲心腸,難怪燕雲歌那麽痛快和你達成合作協議。聽說,涼州如今是凌長安在治理。他是凌長治的族弟?”
“兩人已經分宗。凌長治做了南疆王,凌長安內閣致仕,去了涼州經營西北,劍指草原。”
“那你呢?你怎麽打算?”
“我的打算很明確,堅持和燕雲歌合作。劉家再想稱帝,千難萬難。但是,劉家可以稱王,成為草原王。”
劉寶順鼓掌大笑,這是個極好的主意。
“你真敢想!但,這也是目前劉家最好的出路吧。”
“用燕雲歌的錢糧物資,甚至是兵馬,拿下廣袤草原。以燕雲歌的為人,劉家必定封王,世代鎮守大草原。”
劉寶順目光閃爍著淚花,他很激動,“原來你早就打算好了啊!挺好的,你的想法始終強過我。換做我,或許因為不甘心,因為一口氣,勢要和對方乾到底,絕不會輕易低頭。你不一樣,你能屈能伸”
“我只是想讓大家過上好日子,重塑涼州兵馬的輝煌。提振士氣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日子越過越紅火,讓所有人都能看得見希望。”
哈哈哈
劉寶順放聲大笑。
他是開心,是真的開心。
放下昔日恩怨糾纏,如今他的想法其實和劉寶平一樣,就想看著家族越來越紅火,看著涼州兵馬越來越強大。
劉氏家族,永遠打不死。
就算落到草原,依舊能再次強大起來。
佔領草原,成為名副其實的草原王。
劉家的兒郎,永遠都是英雄, 沒有孬種。
“我和寶珠聯系上了。”
劉寶平告訴對方一個好消息。
“寶珠現在貴為王妃,過得很好。兩個兒子也都爭氣,老大繼承爵位。次子隨德親王蕭元嘉南下南疆,遲早會乾出一番事業。”
劉寶順大笑一聲,“寶珠的名字沒取錯。當年我就說過,她是個有福之人,看人的眼光很好。
她選中燕雲同,是她的幸運,也是福氣。你和她聯系上,僅限於親戚來往,別給她添亂,別試圖讓她替咱們做什麽事。
她好不容易有今天,我們兩個無能的兄長,可不能毀了他的好日子。”
很難得的,劉寶順真心實意替劉寶珠考慮。
劉寶平點點頭,“我自有分寸,不會給她添亂。男人之間的事情,沒必要將女人牽扯進來。”
劉寶順調侃道:“燕雲歌也是女人。”
呵呵!
劉寶平說道:“燕雲歌是非同一般的女人,不能以看待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她。”
“不將她看做女人,你將她視作什麽?”
“我視她為了對手,帝王,天子,大周的主人總而言之,不是女子。”
“難怪啊,你會主動選擇和她合作。我不及你,我沒你大度。我就是不服氣輸給一個女人。”
“在你眼裡,燕雲歌僅僅只是一個女人。所以,你才會輸!”
“是啊!輸給一個女人多沒面子。”
他猛地抽了一口煙,然後遞給兄弟:“你也試試?”
劉寶平樂了,接過半截煙頭,抽了起來。
兩兄弟就著一根煙,吞雲吐露,在這寒冷冬季,聊著天下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