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昏沉沉壓了下來,黑甲騎兵們的箭矢鋒利無比,在幽暗昏惑之中格外刺目,面容越是模糊,越是給人冷酷與神秘。
“噠噠噠——”
馬蹄敲打著石板路面,天上一輪孤月緩緩自東升起,遠處忽的傳來幾聲犬吠。
現下已經過了辰時,鹹陽城已經進入了宵禁,街面上除了巡邏的列隊,再就是這排成一長列的黑甲衛兵。
處在隊伍中間的華蓋轀輬車為黑甲騎兵團團圍住,馭手更是雙目炯炯,借著微弱月光與火把的光亮,小心翼翼的驅趕著馬。
贏扶蘇盤腿坐在車內,靜靜盯著身側銅製高台上的燭火,一手托腮,上眼皮給下眼皮一拳,下眼皮給上眼皮一腳。
姬豪本來很是振奮,但是看到公子這困頓不堪的模樣,先是不敢出聲,而後越看越覺得自己迷糊了起來。
漸漸的,漸漸的,便感覺眼前越來越黑。
“呼——咻——”
“呼——咻——”
“呼——咻——”
一直在馬車旁側慢行的池武忽的聽到這鼾聲,只是冷哼一聲。
而贏扶蘇聽到這如雷般的鼾聲,大夢初醒般搖了搖頭,他剛撥開窗。忽的他又聽外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大哥慢行些,等等我們。”
贏扶蘇認得這聲音。
“停!”
“停止前進!”池武揚起劍鋒高呼。
姬豪猛地醒來,正對著公子扶蘇的臉。黝黑的臉龐上忽的浮上了一團火燒雲,“下官惶恐。”
贏扶蘇並不在意姬豪的所為,只是淡淡道,“你先下車接駕罷。”
接駕?王上來了?
姬豪先是一邊抹著臉,一邊慌慌張張起身欲下車,卻被車頂碰了腦袋。
贏將閭聽到馬車裡面傳出了磕碰的聲音,正好奇那轀輬車中的是誰。
卻沒想到裡面下來的人身著紅袍!
還以為車中坐著的是太傅,沒想到這人品階如此低下,不過也難怪,竟然下個馬車也會磕到。
不過大哥竟然肯與如此位卑之人同乘,真是丟父王的臉!
看到二公子那副嗤之以鼻、自以為是的面孔,池武立刻黑了臉,並不下馬,但仍對著諸公子作揖,“池武拜見四位殿下。”
公子高隻作什麽都沒看見,只是一笑而過。他的眉眼隨了他母親,似是含著盈盈秋水,輕輕一笑,便能讓人忘卻煩惱。
只可惜,他是男兒郎。
姬豪將頭探出車門,這才發現馬車側前方是四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年。姬豪回轉身看了一眼車內臉色微微發青的長公子,便知道了是怎麽回事。
“下官拜見四位公子。”姬豪立在地上作揖。
“免禮。”公子高淡淡道,只可惜,他並沒有興趣知道眼前這個黃臉大漢究竟是誰。
他所在意,是他一直以來羨慕的大哥。
贏扶蘇這才下了馬車,借著明火,公子將閭、公子高、公子常、公子羽四人這才看到他們的大哥。
面色發黃,眼底發青,疲憊不堪。
贏高最先翻身下馬,上前笑問,“大哥你的傷可是好了?”
贏將閭面色一白,這一幕,被池武看在眼裡。他就知道,那件事和二公子脫不開關系。
“行動如常,勞三弟掛心了。”
姬豪眼波流轉,只是規規矩矩地退在贏扶蘇身後。公子之前受傷了?他怎麽沒聽公子提起過。
贏將閭對贏高這熱情的舉動有些反感,他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快速翻身下馬,向贏扶蘇走去,其他兩位也跟了過去。
“恭喜大哥傷勢痊愈。”贏將閭笑道。“上次大哥受傷,我一直心懷愧疚,畢竟大哥是受我所邀才去了上林苑。可二弟幾次求見探望大哥,都被池衛率攔在門前。”說著,贏將閭面上還帶著幾分怒色。
池武面色一緊,微微偷瞄了幾眼贏扶蘇。
贏扶蘇心底冷笑,此事究竟和你有關與否,倒也另當別論。只不過他竟然來探望過自己,這貓哭耗子的事為何沒有聽池武說起過?
難不成是他自作主張!
贏扶蘇冷冷瞟了一眼池武,對贏將閭道,“醫家的意思,是讓本殿靜養,所以本殿下了令,謝絕來客。”
贏將閭殺氣騰騰地盯著方才得了贏扶蘇撒謊包庇現下怒目圓睜的池武,譏諷道:“如此,池衛率也是奉命行事了,池衛率還真是對大哥一片赤誠啊!”
贏羽和贏常只是靜靜聽著二哥對大哥發難。
大哥和二哥還是老樣子。一個以長公子自居,不願和二哥計較;一個嫉妒大哥,總是針鋒相對,非要事事都將大哥比下去,卻總是失敗,總是鍥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