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見有人出手相援,且對方武功不俗,方收了刀,恭敬對那男子道:“請問閣下是何人,為何要暗中傷人?”
男子一臉不屑,瞧了瞧墨羊,見他無恙,才懶懶回道:“在下錦衣衛炎猴,未曾指教!”
武士向炎猴略施一禮,回道:“在下小島一郎,特來此貴邦朝見千歲大人,正與此人切磋武學之道。”
炎猴笑道:“哦,原來是倭人,那你來中原作甚?”
武士道:”家師一生仰慕中原武學,二十幾年前曾敗在貴邦劍神白水心手上。後來家師飲恨退出中原,之後心病難愈,已經無法再繼續練劍,為此鬱鬱而終。家師曾在彌留之際告誡掌門師兄,在劍道練成之後,一定要再赴中原尋找白水心比試。只是沒想到這一修煉便是二十余載,如今掌門師兄劍道大成,特派我來中原尋找白水心,呈上戰書,以報家師遺願。”
炎猴聳聳肩道:“哦,原來閣下是想找那個白水心比劍啊,那你怎麽又會在這兒對我兄弟下手?”
武士正色道:“不,也不只是白水心,在下也仰慕中原武學已久,也想向貴邦各派武林英豪討教。”
炎猴笑道:“哎,本事不大,口氣倒不小。”
武士伸手指向墨羊,反笑道:“聽屠大人說這位也算高手,方才領教,也不過爾爾。”
墨羊心高氣傲,何嘗受過如此屈辱,漲紅了臉道:“好,那咱們再來。”
炎猴知道墨羊不甘心敗在這武士劍下,便對那武士道:“你說我兄弟武藝平平,你也敢誇此海口?我武功尚不如我兄弟,不知閣下是否願意指教幾招?若是閣下贏了我,再與我兄弟動手不遲!”
武士剛剛隻接下了炎猴一招,就知這一根普普通通的齊眉短棍,在此人手上仿佛也變成了上等神兵。此人功力,恐怕還在墨羊之上,於是爽快道:“既然閣下有此雅興,那在下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炎猴道:“哎,首先說好,我雖未出家,可也算是半個佛門弟子,實在是不願橫生殺孽。你遠道而來本是客,或許不懂我們中原的規矩。我們中原比武,講究點到為止,既然這兒是我們的地盤兒,咱們還是按我們的規矩來吧。我不想舍命,也更不想讓你舍命!”
武士臉上從未露出過任何表情,此時那冷峻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
只是那笑容十分僵硬,不知是因為找到了一位強大的對手而興奮,還是在為兩虎相爭終有一敗而惋惜。
自古英雄惜英雄,往往最能打動自己的,或許並不是親密的朋友,而是位志趣相投的對手。
武士笑了,雖然笑得很僵硬,但還是笑了!武士爽快答應了炎猴的要求,一字一字道:“就按閣下的規矩辦!”
炎猴左手握著短棍,右手單掌朝武士施一佛禮,笑道:“請!”
武士搶先揮劍劈出,使了一招旋風斬!那劍光一閃,刹那間劍氣猶如旋風一般,飛快的在炎猴周身纏繞。
炎猴不慌不忙揮棒迎擊,那一棒揮去,已見疊影。明明只有一刀一棒,可抨擊聲從不間絕。
一轉轉旋風劍氣始終圍著炎猴纏繞,可無論劍氣從何處襲來,終是隔了數尺,傷不到炎猴半分。
又聽武士叫道:“八段連斬!”那劍又撲簌簌朝炎猴攻來。
只聽炎猴讚道:“閣下好劍法,那也讓你領教領教我這達摩棍法!”說完使了一招“萬佛朝宗!”
武士的劍雖幻化為八段,從各個角落朝炎猴攻去,可無論攻向哪一路,哪一路前方早有一根木棒等著他。無論他的劍有多快,那根木棒總是如影隨形般等候在前,截了他的去路。
即使武士劍法使到一半,又突然變換方位,而那根木棒像是看透了他心事一般,永遠已在前方等候著它的到來。
武士又懊又惱,心想雖然這招志得意滿的“八段連斬”恐怕奈何不了炎猴,但萬萬沒想到竟被化解的如此不堪受用。又念及初登寶地,還未曾領教四方英豪,才過了不到兩個回合,怎奈何就要宣告落敗。
武士極度不甘,目光變得異常凶狠,他嘶吼著叫了一聲“落櫻斬!”那吼聲似雷,又好似包含了說不出地淒婉惆悵。
倭人崇尚櫻花,他們把自己的一生都比作燦爛盛開的櫻花,而櫻花凋落的那一刻,也象征著他們生命的盡頭。
所謂“落櫻”,即是凋零謝去。而這一招也是隻攻不守,是萬般險惡的殺招,是舍去生命的殺招。哪怕是與敵人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這如此淒美的劍法,簡直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演繹!
炎猴也察覺到了武士劍招的變化,急忙運氣,施展出了達摩棍法中的奧義。
但聽炎猴一聲長嘯:“佛光普照!”那叫聲蕩氣回腸,迂回於耳,在巷弄中曳然飄蕩。
余音未止,武士“落櫻斬”已如****般殺到,宛如嫣紅的赤霞般絢麗。炎猴這招“佛光普照”,猶如當午正空的烈陽般璀璨。兩團亮光撞擊在了一起,地上兀自飛沙走石,刮起一陣狂風。
風吹滅了燈籠,風吹散了雲霧,月漸漸露出一角。
清輝的月光灑下,灑在這兩人身上,將兩人渲染的宛如兩尊銀像!
一人手裡握著一柄武士刀,一人手持一根短棍。
刀離對方還有一尺,而棍已直指握刀之人咽喉之上!
孰勝孰敗,一目了然。終是“佛光普照”,渡了一位行之將死之人。
武士萬念俱灰,悵然道:“你為何不殺我?”
炎猴收了短棍,雙手合十向武士道:“有言在先,點到為止,豈可枉生殺孽!”
武士搖搖頭,道:“可我卻想殺了閣下!”
炎猴笑道:“可你終究沒能殺了我!”
武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羞愧道:“是在下技不如人,我已無話可說!”
炎猴看了看墨羊,心想還有事情要辦,不願再耽擱,便擺手道:“你我無冤無仇,佛家有雲,相識即是緣分。今日切磋武藝,本該點到即止,又何必要生死相搏。更何況勝敗乃兵家常事,男子漢大丈夫,你大可不必掛懷!你師父與白水心二十幾年前有君子之期,我倒也不算君子,所以也不定日子,你要比武,想來便來。只是我二人今日還有要事,實在是不便久留,不如就此別過。”
武士道:“且慢,請問今後要去何處找閣下?”
炎猴道:“日後你若想再比試, www.uukanshu.net 隻管到錦衣衛衙門尋我!”
武士又急切道:“敢問閣下師承何處?”
炎猴瞧那武士還算光明磊落之人,猜他定是心有不甘,不願敗給一位無名之輩,便對那武士道:“家師何人,我本不願透露。但是念你心有不甘,我且告訴你也無妨。在下家師乃悲蟬上人,說起來家師與你師傅敗給的那個劍神白水心還有些交情,也算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名宿,所以說你敗給我並不丟人。”
武士心中一驚,又急忙問道:“敢問家師可是輪回寺三聖之一的悲蟬上人?”
炎猴喜道:“正是正是,想不到師尊他老人家的名號你也聽過!只是家師常說,什麽‘三聖’那都是世人的抬愛,他也只不過是一介凡人,否則二十年前也不會······”炎猴神情微變,打住不再往下說。
武士長跪在地上,深深拜倒,對炎猴道:“閣下的恩德在下一定銘記,在下辦完差事後立馬起身回歸故土,一定將今日之事告知本派掌門師兄。他日若有幸,定當與師兄一起,再赴中原,與閣下探討武學之道!”
炎猴笑道:“那是再好不過,你們只要不擾我疆土,犯我邊關,前來虛心學習我朝教化,我們自然歡迎。只是我還有一句話要奉勸閣下,東廠千歲可並非善類,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望閣下好自為之!”
武士再叩一首,方站起身來,縱身上馬,複又衝兩人抱拳拜別,道了一聲珍重。然後揮動馬鞭,孤身一人朝著遠方行去,連同一人一馬,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