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經由冰晶重塑的廢墟,由於方向不同加上路況極差,尤左樞不得已遺棄了唯一的交通工具-電動車。原本下一個目的地,按他的意思是先去烏廷玉的交貨點,但女孩卻堅持說他的目標距離當前位置更近。為了有效的利用時間,尤左樞也隻好答應,不過看著女孩單薄的身體,他還是很擔心對方是否能夠承受住不斷下降的體溫,畢竟他們都見識到了剛才驚心動魄一幕,相比任何未知的危險,其實真正的恐怖其實一直都在他們自己的身上。
暴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尤左樞擔心自己昏迷時見到的一幕也會在這裡發生。一路上甚至在幻想著自己是否還有抵擋奔流的能力。
想要印證……除非……再死一次。
當出現這種不可理喻的念頭時,尤左樞在心裡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傻X’。
雖然沒有了電動車,但還好下一個交貨點距離很近,按肉眼推算,應該就是不遠處地標性明顯的寫字樓。尤左樞估算了一下時間,最多三分鍾就能夠到達,前提是別再碰上什麽古怪恐怖的阻攔。
如果一切順利,在剩余十五分的情況下,尤左樞就能夠完成自己的任務,然後在把自己的這十五分贈給烏廷玉,女孩就有三十分的剩余時間。而且借鑒前面每個點花費的時間,搞定最後一個點是完全足夠的。不過,這也只是他美好的計劃,但現實卻是不知趣的給他找了個麻煩。
從圍牆上的破洞中鑽出,目的地、那二十余層的寫字樓就在被水淹沒的馬路對過。尤左樞與烏廷玉完全無視路對過還在工作的人行指示燈,雙雙邁入及腰的水中。
23:37,嘟嘟……嘟嘟……。
尤左樞站在近六十五厘米深的水中,耳邊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
“是我的嗎?”
“這東西還能打電話嗎?”兔喬伊趴下身子看著尤左樞身後的背箱問道。
“你不是懂嗎?別讓它響了!”電話鈴聲仿佛催命鬼一樣讓尤左樞心神不寧。
“發什麽脾氣啊!我又不是萬能的。”兔喬伊不滿道。
“我看看。”
烏廷玉靠近尤左樞的身後,背箱上按鍵的顯示條內出現了數字-17019。
“喂!別亂動!”
尤左樞似乎感覺到烏廷玉的觸碰,可當他阻止時已經晚了。
“喂,麻煩送貨前幫我取樣東西。”
背箱裡傳出了女人的聲音,聽不出具體的年齡。
數秒後,女人再次說話,“嗯?有人嗎?不說話我就投訴了,扣你十分鍾。”
“什麽東西啊?小姐姐。”兔喬伊第一個接話。
“你聲音好難聽哦!是生病了嗎?病人送貨我也要投訴的,扣十分鍾。”
“你才有病!我這是地道的煙熏嗓,多有磁性,多有……。”
“辱罵客戶,扣二十分鍾。”
“你先罵我的,我告訴你……!”
還沒等尤左樞出手,身後的烏廷玉便一把將兔喬伊拽下背箱,死死的捂在了懷裡。
“不好意思,剛才有人搗亂,是我給您送貨。”尤左樞這時才搭上話。
“哦,你聽起來還算正常。”
“對不起,剛才您說的扣時間……。”尤左樞緊張的看著自己的手背,22:19、22:18、22:17……。
“這要取決你的態度。”
箱子裡面的聲音十分矯情,通常很容易引起人們的反感,更別說這時的尤左樞還要忍受著暴雨澆頭。
“您有什麽要求?”
“火烈鳥的毛。”
“什麽?”尤左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火烈鳥的毛啊!”
“是吃的還用品的?”
“你傻啊,是毛!火烈鳥的毛!”
“您確定嗎?”尤左樞咬著牙確認道。
“當然。”
“你開什麽玩笑,我上哪去找!動物園嗎?這裡有嗎!”
尤左樞終於忍受不了了,對面的聲音完全就是在戲耍自己。
“我沒開玩笑啊,而且你很方便的,相信我,它馬上就來。”
“什麽馬上就來?喂!喂!”
沒有回音了,似乎是女人那頭掛斷了電話。尤左樞恨得牙癢癢,但又沒辦法靠自己取下身上這該死的背箱,,“火烈鳥的毛,你他媽還真敢想,老子送你隻兔子行不行!”
“我才不要,就讓我憋死在這溫柔鄉裡吧。”
兔喬伊陶醉的聲音從烏廷玉的胸口間飄出,在無情的暴雨中竟然還如此的清晰。
“你死不死!”尤左樞一把將兔子從女孩的懷中拽了出來。
“你陪我,我就死!”
“我賠你副棺材!”
“要大號的,躺咱倆,不寂寞。”
“別吵了你們!”烏廷玉突然抓住尤左樞的手臂搖晃著,“你快看!那邊遊過來了好多鴨子!”
兔喬伊從尤左樞的手裡掙脫,抓著背帶爬上了其肩頭,向遠處眺望,“……那是鴛鴦和雁。”
“不要動!”尤左樞在水裡看到了什麽,而且不止一個……。
“這該死的家夥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麽啊!”兔喬伊悶哼了一聲。
“你說什麽?”尤左樞的視線因兔喬伊一句莫名其妙的抱怨而從水面上轉移。
“你看那邊都是些什麽!鴕鳥,斑馬,長頸鹿,祖師老天爺,那、那是老虎嗎?還有大象!乖乖,動物園搬家啊,嗯!還真有火烈鳥。”兔喬伊一會兒驚怕一會兒興奮,揪著尤左樞的耳朵叫著。
尤左樞自然也看到了從遠處各個分叉路口不斷聚集在這條主路上的「動物大遊行」, 並且他很快便確定了潛伏在水中裡的東西的身份—鱷魚。情況越來越不對了,他心想就算有火烈鳥,自己又怎麽可能在野獸群中拿到它的羽毛。只是此刻,不管是出於恐懼還是寒冷,烏廷玉蒼白的面孔和發抖的身體都在向他發出警告。
20:09,越來越多的動物聚集在了進入倒計時的紅燈下,各種各樣的嘶鳴吼叫混合在一起,似乎預示著紅燈消失綠燈乍現時將會發生什麽。
眼瞅著水中冷血的巨鱷緩緩逼近,尤左樞不敢再耽擱了,他拉住烏廷玉盡量快而小心的向馬路對面邁進。
黃燈亮了,10、9、8、7……死亡的倒計時開始了!還差一點!尤左樞直接抱起女孩抗在了肩上,開始拚命的大踏步前進。……3,2,1,來不及了!點亮的綠燈仿佛開口的堤壩,刹那間,烏壓壓的群獸踏浪而出!
飛鳥展翅掠過頭頂,成群的斑馬擦身而過,嘰嘰喳喳的長臂猿在馬背間跳躍,尤左樞止步不前,被黑白相間的條紋擾亂了視線。接著,更為凶猛的野獸出場了,獅子,老虎,河馬,還有那只露出鼻孔的鱷魚……。那些威猛的大象,每一次落腳皆震蕩起衝天的水簾,而伴隨著象鼻甩動的鳴叫,一條條海豚從大象的腹下竄出,高高躍起穿過了層層水幕。這是放生的狂歡,是天性的解放,更是野性的追逐。
……黑暗……明亮……朦朧……黑暗……,黑暗,黑煙,它再次出現了,仿佛一團凝聚不散的屏障,隔絕了一切。尤左樞就在這樣的混亂與無序中將生命交由命運,最終一步步走上了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