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落座後，開頭幾句寒暄，客廳出現片刻的靜默。

　　小樓的三名死者，肖家兩口子，還有那名男子，他是肖鵬的發小，也是曾經肖鵬公司的合夥人。那天晚上，肖鵬和三名好友喝完酒便一道去了洗浴中心。四個人走時還不到11點，差不多凌晨12點左右，肖鵬回家，他的發小去而複返。按照另兩名好友所述，發小是想向肖鵬借點錢，因為趕上春節，發小糾結了一晚，不知道怎麽開口。兩名好友猜測，估計是真遇到難處，不得已再度上門。

　　關於二樓，肖鵬的老婆林彩，她是被兩次鈍物所傷，第一下錘擊，使其暈厥，按照傷口及血漬判斷，大約一個小時後，林彩醒來，試圖爬出臥室求救，就在她半身已經爬出門外時，第二次的重擊，才是她致死的原因。

　　凶器其實是兩把刀，肖家廚房刀架上少了一把刀，經過比對，證實兩把凶器中的其中一把，出自肖家廚房。而這把出自肖家廚房的刀正是插在肖鵬胸口的那把。至於那名發小，背部中數刀，經過法醫屍檢，他是被另外一把刀所殺，但專案人員在現場找不到那把凶器。

　　還有被鈍物所殺的林彩，錘擊她後腦杓的凶器，專案人員尋遍各處也沒找到。

　　三天時間，專案人員在這棟樓裡，現場勘察，比對，開了幾場專案會後，大概的模擬出案發過程。

　　而他們討論過程時，躲在隱蔽角落的蘇皓，悄咪咪的參與了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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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客廳的氣氛並不好，經過開頭的幾句寒暄，蘇皓知道今天他們來是要拿幾件小孩的衣服和玩具。

　　兩名專案人員，陳警官和周警官耐心等待坐在沙發上的四人，受害人家屬此刻的心情，旁人無法體會到，需給他們一些緩衝的時間，慢慢地平複。

　　又過了片刻。

　　陳警官膝蓋上放著一本冊子，手拿著筆，開始詢問。

　　“初二，十三號晚上，你是幾點出門，開車出去還是步行?”

　　陳警官首先問的是肖一斌。

　　肖一斌一手抓著老人的衣袖，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手指頭摳著褲子，臉上的表情，悲傷與緊張輪換。

　　“好像是……九點多出的門，因為，因為約同學十點見面，所以……九點多出去的……我我是開我媽的車出去……”

　　說到這裡，肖一斌的情緒明顯不穩，除了眼淚一直掉之外，眼睛還一直瞥向四處。

　　“嗯。”陳警官低頭寫著，沒有抬頭，繼續問道:“出去之後，幾點回到你奶奶家?”

　　說完，陳警官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眼神透著溫和。

　　“每年初一到奶奶家，之後就會住幾天……今年也是，然後，然後我是十一點多回家，因為奶奶給我打電話了，所以……”

　　陳警官聽完點了點頭，目光轉向老太太。

　　“老人家，您要是身體受不住，咱們就回醫院，不用勉強。”

　　“不用，就在這裡說，我撐得住。”

　　老人神色萎頓，眼神卻透著一股堅毅，然而，滴落的眼淚潤濕了乾裂的唇瓣，握緊拐杖的指關節發白，種種表現，老人在隱忍，強撐著。

　　“好。”陳警官點頭:“我簡單問兩句，您的孫子肖一斌幾點回家，回家後有沒有再次出去?”

　　“誒我說警察同志，我們是受害人，你這……”

　　坐在老人身邊中年女子一臉不悅的開口道，什麽意思，這是審犯人嗎?

　　“你別插嘴！”老人握起拐杖杵了幾下，

眼神不喜的瞥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女子，而後目光轉向陳警官:“警察同志，一斌回家不到十二點，那是他爺爺給他定的時間，不會錯。回家之後，他沒再出去。”　　“嗯，好。”

　　陳警官低著頭寫寫畫畫的檔口，透過縫隙看著客廳這一幕的蘇皓，眼神一閃。

　　肖家奶奶接到警察電話後，暈了過去，而當天早上一起被送醫院的還有肖一斌的爺爺，突發腦溢血，現在還昏迷著。

　　陳警官將家屬帶回凶案現場詢問，是因為醫院不方便還是另有深意?

　　但願不是他猜測的結果，但願不是……蘇皓如是心道。

　　客廳的問話繼續。

　　中年男子是林彩的大哥，肖一斌的舅舅。林彩娘家在百公裡外的甬城。初二那天，林家外婆舍不得小外孫肖一鳴，林彩想著春節讓小兒子多玩幾天，就將肖一鳴留在娘家。這也是初二那天蘇皓沒瞧見肖一鳴的原因，當然，對蘇皓來說，只要他的貓兄弟回來，余下他其實並不關心。

　　初三早上的那一通電話，要不是抱著小外孫，林家外婆差點就暈過去。

　　想想，慶幸小家夥沒一道回，否則……

　　生離死別最痛的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林家舅舅眼睛布滿血絲，臉色非常不好，搭在膝蓋上的雙手握緊，張開，再握緊，重複著相同的動作，緩解極其悲戚的心情。林家的其他親戚在來的路上，林家舅舅先到，除了看這邊有什麽要幫忙之外，還有就是收拾一些一鳴的衣服和玩具，這兩天小家夥哭鬧著找媽媽，林家想著帶一些他平常穿的用的，盡量安撫。

　　問完林家舅舅，陳警官轉而問中年女子，她是肖鵬的姐姐，肖老爺子躺在醫院不省人事，身邊的老母親更是強撐著身體，她現在內外兼顧，精神狀態也極差。

　　四個人都詢問完，林家舅舅就站了起來，想上樓收拾東西，沒想到，陳警官又把視線轉到肖一斌身上。

　　“你的初中同學，是不是住在這個小區。”

　　陳警官問這話的語氣是肯定的，臉上的神情褪去溫和轉為厲色。

　　肖一斌渾身一抖，臉上神色僵住，嘴巴慣性的張合，說不出話。

　　蘇皓看見了那異樣的顫抖， 心裡歎一聲——心虛了。

　　陳警官也看見了，掃了一眼他身邊的老人，正色說道:“臥室床上那件外套是你的吧，衣服的背面我們檢測出幾枚指紋，經比對，是你的。”

　　頓了頓，又說道:“你用那件衣服包裹鈍物襲擊你母親，那件鈍物放在哪兒了！”

　　陳警官說到最後話語抬高，衣服包裹著鈍物，是依照衣服上的痕跡推測出來的結論。陳警官這麽說，想來是打算一擊即中。

　　陳警官突如其來的這句問話，將在場的人震住了。林家舅舅和肖家姑姑原本還打算辯駁幾句，但看到肖一斌的反應後，心往下沉……自家的孩子是什麽樣，他們心裡多少有點數，再看陳警官，毋庸置疑的眼神，一股說不上來的難受情緒溢上心頭。

　　陳警官的不容爭辯，自家舅舅和姑姑質疑的眼神，肖一斌慌了，抖得更厲害，只見他站起來，慢慢地後退，邊發抖邊搖頭辯解。

　　“不是……我沒有……不是我……”

　　肖一斌一系列的慌亂行為，林家舅舅見狀怒從心頭起，大步跨向前，掄起胳膊狠狠地扇了過去

　　啪一聲響。

　　林家舅舅的這一巴掌用足了力氣，肖一斌整個人一偏，跌坐在地。

　　憤怒、傷心、失望、林家舅舅將所有的情緒轉化到最後，抖著手呵斥出倆字。

　　“跪下！”

　　肖家的姑姑眼瞪圓，捂著嘴，眼淚啪啪直掉，她不相信。老太太閉上眼睛，剛剛女兒說話，她出聲阻止，現在林家舅舅扇巴掌，她卻一動不動，想來……她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