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慵懶的被褥不情願地被一隻手掀開。啪一聲,熟練地結束了清晨由煩人的鬧鍾帶來的一場鬧劇。
床板還是吱嘎吱嘎地配合著演奏完了謝幕時的尾聲,一,二,三...接下來輪到衛生間的聚會了。
鏡子面前呈現出一張廢柴大叔的臉龐,沒錯,就是那一雙死魚眼再配上凌亂的胡茬。只見他嘴張的大大的,貪婪地呼吸著睡意帶給他的最後幾秒美好。
沒錯,這個中年大叔是一個探員,哦,真是令人出乎意料。不過,幹了二十多年還是一個探員的他,確實有點廢柴,每天隻想渾渾噩噩地過日子,處理手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於他這個老油條倒是輕松。不過他心裡還是執著於一件事情的。
簡單地洗了洗臉,結束了這場短暫的聚會。油膩的灰色外套屁顛屁顛地過來,等他披好。又是一聲吱嘎,不過這次是鏽跡的鐵門打出的律動。瞧啊,剛擠出地平線的太陽還是沒有吝嗇地把日光照在他的眼縫前,有點搞笑,但興許也只有頭頂的太陽是留給他最後的公平了罷。
為了避免碰到熟人,他總是提前十五分鍾出門,早早地離開這第七十五號街區。
“一個卷餅,不加生菜,再來杯豆漿。”他來到街區出口拐角處的早點攤,用一如既往的語氣平靜地說到。
大媽抬起頭笑呵呵地看向他,“喲,肖探長,又是這麽早,還是老樣子啊。”說著將手裡做好的卷餅和豆漿遞給他,就像約定好了一樣。
他是肖探長嗎,其實就是帶了兩三個新人的老探員罷了。
肖接過早點,客氣地道了聲謝。
火車又發車了,繼續在預訂的軌道上前行。不過這次窗外的風景又有些不太一樣,除了往常前往市裡擁堵的主乾道第一百零二號高速路,和一些老上班族在第八百一十四號公路汽車站牌前等候,猶如廢棄的荒野中誕生出了一朵鮮花,肖的眼神亮了起來,他也加入到了老上班族的隊伍中,不過眼神側瞟,因為這次,車站前多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身上並沒有散發出上班族的氣息,但也並不吸引人,只是穿著普通的長裙,挎個單肩布袋,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並沒有注意到肖在看她。
也許肖現在就是個中年猥瑣大叔,可奇怪的是肖瞥了一眼後,便收回了目光。車來了,人群蜂擁而上,肖跟在隊伍中間,在肖上車的一瞬間,女人轉頭看了肖一眼。很快,車門關閉了,肖好奇女人的位置,轉頭髮現她並沒有上車,而是看見了女人離去的背影。
略微皺起眉頭是肖一貫的作風,可這次他所做的動作味道卻不盡相同。這回可好,一路上肖滿腦子都在想那個女人了。
當然,肖不是好色,他有過孩子,怪就怪在肖多管閑事,本來休假,周末帶自己的女兒一起在遊樂場玩,結果遊樂場發生了一起凶案,肖急忙過去幫抓嫌犯,把四歲大的女兒就這樣托在售票廳請他們幫忙看管,不幸的是遊樂場又在這時設施故障,全場停電,售票廳亂作一團,等肖狼狽地回來時女兒已不見。
肖當時把能做的都做了,誰知當天的設備受損,錄像無法調查,他雖然上報了,局裡也都在幫他查找,可是卻沒有線索。肖為了尋找女兒,一直在探員這個位置,就是不肯升辦公室,交給別人做他不放心,一晃二十多年,肖還是沒查到,因此成就了現在這位廢柴大叔。
終點站的報響將肖從痛苦的記憶中喚回到更加殘酷的現實中來。
面前這棟巍峨的建築能夠召喚每個青年男性內心的渴望--中央情報特戰局。不過看夠了二十多年的肖依舊是以淡漠的表情走進了它旁邊的調查警署。 沒錯,他工作的地方就是這個不起眼的調查警署,明明旁邊就是這麽出名的地方,要怪只能怪在單位選址不好,哦不,也可以說肖能力不夠。
剛進門,一個神色慌張的二十多歲小青年就抱著一堆文件跑過來,差點撞到肖,“肖...肖前輩。”葉凡氣喘籲籲,“王局,王局說有事找你。”
看著眼前這個傻裡傻氣的孩子,肖也是皺了皺眉,“知道了,你去忙吧。”
葉凡還在喘氣,肖已從他身旁走過直奔局長辦公室,就在肖消失在樓梯拐角處的一瞬間,葉凡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他一眼。
“葉凡,你在幹嘛呢?”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這是一個二十歲出頭女生的聲音,葉凡趕忙站了起來,右手下意識得摸了摸後腦杓,傻笑地看向右邊,隨即說到,“哈哈哈哈,沒有...沒什麽,就是剛急著通知肖前輩說王局長找他有事岔氣了,沒喘上氣我緩緩。”
女生嫌棄地白了他一眼,“就這點小事你也至於這樣?”說著無奈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腦門,微微搖了搖頭,“真不知道上面怎麽會把我堂堂孫大小姐跟你分到一組。”說著便高傲地從葉凡身邊走過。
葉凡只是站在那裡傻笑著,然後等她離去後,他也繼續去工位上忙了。
咚咚...吱嘎。
推開隔音門,肖慢慢走進。看著眼前這個坐在靠椅上的微胖中年人,“王局,找我什麽事兒?”
王局一臉嚴肅,略微俯身向前,隨後啪的一下子拍了三張照片在桌子上,笑呵呵道:“你看看。”
肖疑惑地抄起照片,剛看了一眼就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隨後眼睛瞪大,拿著照片的右手也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眼眶略微濕潤。
第一張照片是一位年輕女孩,穿著一襲黑裙,手上戴著昂貴的手鐲,身邊還跟著兩名壯碩的保鏢,從機場朝外走的畫面。
那肖為什麽如此激動,是因為他在這女孩身上看到了一種親切感。隨後肖迫不及待地翻看第二,第三張照片,一張是女生在西餐店吃飯的照片,一張是女生進了寶格麗酒店的照片。
王局看了看激動的肖,“經過機場安檢的指紋掃描確認呢,這個女孩的指紋跟你之前丟失的女兒一模一樣。”
嘭!
話音未落,肖不見了。
王局先是愣了一秒,隨後嘴角微笑,“這老家夥,真是的,話還沒說完呢。”王局坐好,撥通了一串號碼,“喂,我把照片都給他了。嗯,他已經去了。好,好,再見。”
肖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出了警署,直奔照片上的寶格麗酒店。現在的他不再是那一雙死魚眼了,眼中湧現出了希望。各種情緒匯聚過來,有喜悅,興奮,懷念,悔恨,激動......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但這並不能影響肖奔跑的速度。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大街上跑著一個瘋子。
就在肖跑過一處不起眼的胡同口處,他看見了今天早上在車站遇見的那個女孩,此時她正被兩名混混圍住,看樣子要對她實施不軌。肖沒有停頓,不過正義感趨使他回去救那個女孩,可是內心卻發出不的聲音,當初就是因為多管閑事才弄丟了女兒,老婆也因此離開了他,如今女兒好不容易找到了,難不成還要再多管閑事。
“救命啊!”淒厲感的求救聲響起,夾雜著嗚咽的哭聲。
肖閉緊雙眼,咬了一口牙,“媽的!不管了!”說完便跑了回去。
“那邊的兩個混蛋!”兩個小混混轉身看見路口處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個大叔,心裡先是一驚,不過很快就平複下來,也沒害怕,其中一個黃毛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彈簧刀,來回晃悠著,“喂,你是哪位啊大叔?再多管閑事可別怪我這刀不長眼睛啊!”說著朝肖走去。
肖心裡本來就因為這兩個小混混找事耽誤他重見女兒而氣得不行, 現在面前這個猖狂的小子竟然還拿著一把小破刀在他面前揮舞著挑釁。
嘎嘣一聲,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只見肖握著黃毛持刀的手腕,將其擰斷。“啊!”痛苦的慘叫聲響起,黃毛跪倒在地,疼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肖慢慢走向另一個人,那個同夥嚇得腿直哆嗦,二話不說扭頭就跑了。肖也沒再追,走到女孩身邊,看著女孩狼狽的樣子,肖心裡也不禁有些心疼。
女孩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向這個面前似曾相識的大叔,“謝...謝謝你。”肖扶起女孩,“這件事回頭交給警方,我先送你回家吧。”
女孩點了點頭,肖一路上護著女孩,沒想到女孩也住在七十五號街區,說是剛搬過來的,來這裡打工。
肖安頓好女孩,也顧不了這麽多,現在他心裡只有照片上的那個女孩。他剛要走,沒想到女孩推開門,遞給了他一瓶水,“謝謝,謝謝你。”女孩艱難地抿了抿嘴唇,看著女孩家裡貧瘠的模樣,肖也表現出關懷的樣子,“客氣了,多謝你的水了。”
女孩顫微著收回了手,嘴角細微地笑了一下,這些動作,旁人無法察覺,不過對於肖來說那是盡收眼底。讓肖覺得熟悉的是,除了女孩羞澀的反應,還有就是套在女孩手上的卡通掛鏈,雖然已經顯得很老舊了,但是細心的肖還是發現這款掛鏈跟很久以前送給女兒當生日禮物的掛鏈一樣。
“你叫什麽名字?”肖接過水正欲離開時最後問了一句。
“孫...孫憶瀟。”女孩抬起頭,此時肖的背影已經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