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位同學,都放學了還呆在教室幹什麽呢?教學樓都要關了,趕緊給我回去。”
教室外漆黑的走廊,一個模糊的藍色保安服身影在泛白的窗戶後浮現。
在腹前光源的影響下,四周由明到暗,蒼白到黝黑,整個人顯得十分詭異。
保安手中搖著電筒,涼色的白圓在不斷晃動,保安在不斷催促著。
倪徒歸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立馬應聲。
“噢,等下我整理書包,馬上就走。”
但還是不經意嘀咕著:
“今天怎麽回事,這麽早就關門了。”
“那你快點,我等會就要把卷簾門拉下去,可別被關在裡面了”
說完,那道藍色的身形又消失在黑洞洞的走廊盡頭,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隨之漸行漸遠,最後像是被黑暗吞噬般寂靜無聲。
高三學生倪徒歸習慣了孤獨,秉持著人的悲歡並不相通的孤獨原則,覺得人際交往都是可以避免的麻煩,避免了人心叵測的危險,同樣避免了所謂友情的“溫暖”。
所以在東安第一高級中學(簡稱東高)沒什麽朋友,一直獨自溫習白天的功課到很晚才回家。
他抬頭,視線越過護欄向窗外看去,前面一棟教學樓已經沒有幾盞燈亮著。偶有一個教室燈火通明,從窗戶外向裡看也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也許今天的確晚了。”
說著,燈光下,倪徒歸站起的身形在教室後的黑板上的留下了一道被緩緩拉長的影子。
在影子頭部的遮蓋下,黑板報中兩個紫色的文字,似乎化作一雙渾圓無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倪徒歸的背影。
這時,教室後門旁的儲物間門後,橫七豎八地掃把中,一個廢棄已久的掛鍾又開始運作,不過分針定格在0點鍾方向,而時針在11到12之間不停擺動。
那道影子也隨分針定格在教室後的黑板上,默默注視著發生的一切。
倪徒歸將背包一甩到肩上,便轉身走向教室前門。
“哢噠”一聲,按下教室內燈光的開關。
當倪徒歸站在前門門口習慣性地向教室內部看去,教室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寂靜,布置有序。
看著出自他一人之手的黑板報,上麵粉筆的色彩有些許淡化,似乎被抹去。
但倪徒歸不以為然,搖了搖頭:
“可能是我太緊張了,回家畫個畫,放松下身心吧。”
說完,便很快轉身離開。
“噠噠噠”規律的腳步聲在樓道間回響,聲控的日光燈熄滅後再次亮起。
一道黑影在漆黑的走廊飄過,在教室前卡住片刻,又繼續行動,
良久,從校園道路另一側看去,幽幽的路燈下,“嘩啦”一聲,高高的卷簾大門被保安一手拉下,隔絕了教學樓。
“撕拉”
教室天花板上發出照明燈線路短路的聲音,教室恢復片刻的通明,變修長的影子重新在後黑板上出現,只不過臉部多了一道疑似咧嘴笑的鮮紅血痕。
倪徒歸走出西校門,離開這所百年老校,看著空無一人的未央大道。
身後,校園陷入黑暗之中。
“還是平淡的一天,但至少今天回到家沒有作業耶。”
難得的輕松出現在倪徒歸清秀的臉龐上。
可一想到自己現在老是獨自回家,而同學們卻早早地被父母接回家。
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都沒有什麽存在感。
失落的情緒又很快替代了久違的輕松。
自己父母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是找不到他們,每次都是晚上回到家才能見到熟睡的他們。
“也不知道他們一天都到晚幹什麽。”
“現在,估計早就睡了吧。”
“哎,不管怎麽樣,也許他們也不容易。”
當空的皎月頓時失去柔和的光芒,露出坑坑窪窪的表面,被深灰的重雲遮擋。
夜晚的微風拂過,卷起了地上的落葉,無力地飄騰幾下,輕輕地砸在地上發出老鼠般細碎的聲音。
倪徒歸站在的未央大道位於未央區,是大夏國建國前東安市的中心地帶。
但隨著城市發展,市政府的拆遷重建,未央區早已變成外三環的半郊區。
也不知道為什麽,即使有東高這樣的重點高中在這裡,也無法延續未央區的繁榮。
據說,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一些離奇事件,讓東安市老人們紛紛拖家帶口向市內搬遷,或者在市外的郊區、農村定居。就連現在白天在校上課的老師,一放學就回到市中心。
現在的未央區基本都是靠慕名而來外鄉人與不願離開的老未央人保持著活力。
倪徒歸歎了口氣,倪家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生活,自己活了這麽久也沒聽說過有什麽怪事。
都天禧八十七年了。
什麽千人坑、平安村、魂崗、西部城鄉醫院等怪談想來也不過是虛妄的人造產物罷了。
留下的老人們總是整天疑神疑鬼的,每天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甚至都到了風聲鶴唳的地步。
當故事聽聽也就罷了,未曾親眼所見的事還信以為真。
兩旁高大的路燈灑下著淺黃的暖色調光,但是街道上的行人與車輛在入夜後絕跡,寥寥的幾束燈光能帶來的溫暖無法充溢空曠的大道。
一陣陰風吹來,倪徒歸不禁打了個寒顫,將脖子縮進領口,雙手環抱自己,裹緊外套。
“呼呼,快入秋了,趕緊回家吧。不然等會就凍成根冰棍了。”
倪徒歸大步走向未央大道西北側的一個小巷入口,這可是個歸家捷徑,不然繞著可要多走很多冤枉路。
趕緊回家泡桶方便麵,乾完夜宵後洗漱洗漱,畫兩筆,就躲進暖和的被窩裡吧。
正當轉身進入那個黑洞洞的小巷時,一個“大黑耗子”竄了出來,重重地撞在倪徒歸的右肩上,在絲毫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倪徒歸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視線在衝擊中晃動,只看到一個白痕劃過。
而那位背著包黑衣服男人也是一個踉蹌,穩住後轉頭看了一眼倪徒歸,好像沒什麽事,便急急忙忙地左轉跑開。
背後包裹的拉鏈露出一條豁口。
男子轉頭時,倪徒歸和他對視片刻。
借著昏暗的路燈,倪徒歸看清了他那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與猙獰
倪徒歸撐起手臂,讓自己重新恢站立,撇著腿,揉了揉屁股,皺了皺眉頭。
這麽開心?大晚上的超速行駛,還肇事逃逸,是偷竊得手了?啊~我的屁股,好痛。
剛剛平複心中的不爽,倪徒歸卻又邁腿踩到個硌腳的東西。
嗯?
低頭看去,一個鼓鼓的塑料袋映入眼簾。
這是?
倪徒歸疑惑著俯身一把拾起,解開結,朝裡探視,並伸手翻動一下。
一張被糊掉人臉、有道裂紋的身份證,一封泛黃的信,一張戶口本和房產證還有幾張複印件。
哎,這種東西現在拎在手裡也不合適,還是放在包裡吧,也不會丟。以後找個機會物歸原主。
倪徒歸整理下起皺的外套,拍掉屁股上的灰塵,向小巷深處走去。
不足一米半的小巷裡連簡陋吊燈的都沒有,倪徒歸憑著折射的月光才能略微看到周邊的環境。
腳下的青板磚開裂,牆角幾根小草奮力突破混凝土的重圍,在散發陣陣惡臭的深綠色的垃圾混合液中艱難求生。
深綠泛灰白的苔蘚呈波動狀向兩側樓牆上蔓延,脫落的牆皮像是老人斑遍布牆壁,爬山虎順著樓層的裂縫肆意侵略,還有幾道乾涸的水漬留下的不知名結晶狀物。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很是奇怪。
倪徒歸憑借多次走夜路的經驗,一頭往深處突。
黑暗中,相似的牆壁在他眼角掠過,鼻腔裡的臭味在不斷滿溢,甚至好像還有一股西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