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不光是對第五風一家有恩,他還是一個和第五風有共同夢想的人。他有能力,也有實力去實現這個夢想。
第五風此刻這麽做為的就是將李岩拉出李自成這個即將覆滅的集團,讓他另起爐灶,扛起反抗暴政和抵禦韃子的大旗,建立一個理想的國度。
因此即便此時死去再多的人,只要將來能實現這個夢想,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若是沒有奮不顧身的鬥爭,又怎麽能實現民族複興,人民解放,國家統一,社會穩定的理想。
只是面對闖軍人數上的優勢,李營眾人再艱決的反抗也像是在做無用功。看著同袍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李岩又一次動搖了。
在最後一次反擊被打退之後,李岩獨自到了陣前喊話,袁承志想要陪著,給他拒絕了。只聽他高聲道:“請大王陣前一敘,李岩臨死有一言相告。”
李自成卻是不敢,他生性狡詐多疑,生怕是李岩誆他前去說話,暗中卻安排人偷施冷箭。
李岩見李自成不肯前來,又大聲道:“大王為何不敢前來,是怕了李岩麽?李某自問自投大王以來忠心耿耿,若非大王聽信小人讒言又怎麽會鬧到今天兵戎相見的地步。
我原想著助大王成就大業,待天下太平後就解甲歸田,從來就沒有過自立的想法,更不可能造大王的反。如今不過是想回歸老家,卻也不被大王允許麽?”
李自成聽了這番話,遠遠的看著這個曾經麾下內政武略都堪稱第一的部下,此刻雖然鮮血染紅衣衫,但依舊風度儒雅。
他想起了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和他一起戰鬥,同甘共苦;想起了曾經君臣相得,共同謀劃天下;這個人仍舊還是以前的那個書生,只是自己好像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不禁有所意動,想要上前聽聽李岩說的什麽。只是他剛有所動,就被劉宗敏勸住了,說李岩身邊有金蛇王袁承志,武功高強,要是上前恐怕為他所製。
李自成也見識過袁承志的武功的,可他太想聽李岩到底要說些什麽,而且自恃身邊有胡苗田范四大護衛,不怕袁承志能威脅到他。
不過在劉宗敏等人的再三懇求下,李自成還是帶了一隊親衛上前。
李岩見到李自成上前,深鞠一躬,道:“多謝大王垂憐。我自知今日之事絕難寬恕,不敢求饒。惟願我死之後,大王能親君子遠小人,整軍備戰,勵精圖治,將韃子驅逐出去,而後掃蕩宵小,一統天下,那樣我也就雖死無憾了。”
李自成聽了這話,心生感慨,張口欲言,想要說些饒恕的話,但終究還是沒說。
李岩又道:“大王,我知道您還是信我的,不過是時勢所迫,逼不得已才要殺我。我絕不怨恨您,也不後悔跟了您。只不過我麾下這些人都是無辜的,我願以我的命來換眾兄弟的命,懇求您能在我死之後放過眾位兄弟,允許他們回歸家鄉。”
這時飄過一陣花香。李自成想:這些人都是李岩麾下精銳,作戰悍不畏死,也曾跟著自己打過苦仗,要是強攻的話,確實會給自己造成很大的傷亡。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分力量。便點了點頭。
李岩見此,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隨即拿出匕首對著心口就是一刀。
李自成看他自戕,想要伸手阻止,突然感覺渾身沒了力氣,惡心欲嘔,接著聽到身後親衛掉下馬的聲音,隨即自己也暈倒在了馬上。
這當然是何惕守的功勞了。
當李岩突然上前喊話,說道死的時候,第五風便知他又動搖了。可是急切間也沒有什麽辦法,只怕今日就要身死了,畢竟李自成形勢比人強。
正在他心急欲焚的時候,看到李自成上前,便心生一計。
第五風小聲叫過何惕守,說道:“何師妹,你前面和玉真子打鬥時的那種毒粉還有沒有了?”
何惕守見第五風比自己還小著好幾歲,卻叫自己師妹,便笑道:“有啊,這是我原來教中的看家本領,怎麽會沒有?你想要害誰?隻消不讓師父知道,我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的。”
第五風搖頭道:“不是。你看到闖王了沒?”何惕守見闖王離這裡還有數十丈遠,插話道:“是闖王嗎?那可不行,離得太遠了。”第五風又道:“不是要你毒闖王,只要能把他迷倒就行,要是殺了闖王,咱們可就都出不去了。”
何惕守一聽就明白了第五風的想法,道:“那到容易。要是他待著大軍之中,我也沒辦法,誰叫他這會兒過來了呢,只要順風將毒粉送過去,保管能迷昏他,還有他身後的侍衛,怕是連李將軍也要中毒。”
第五風道:“不礙事,李將軍背著風,到時候咱們搶過去捉了李自成,再給李將軍解藥好了。”
於是兩人便去了上風處投毒。好在這毒粉是裝在暗器裡的,只須打出暗器就可以投放,否則這麽遠的距離,只怕毒粉還未到闖王身前就被風吹散了,起不了效果。
兩人施完毒回來,準備告訴袁承志等人計劃。卻見袁承志已瘋了一般疾奔向李岩。
原來袁承志聽到李岩說死的時候,也怕他再出意外,一直緊盯著場中。這會兒突然見到李岩頭低下去伏在了馬背上,而對面李自成的親衛又掉下了馬,還以為李岩中了暗算。
等袁承志奔到跟前,卻見李岩胸口插著一把匕首,不由失聲哭了出來“大哥!”
這時兩邊的人都發現的不對,衝過來查看。第五風邊跑邊喊:“師叔,快製住闖王,他們不過是中了毒。”
袁承志乍見李岩身死,頓時失了方寸,聽得第五風呼喊這才驚覺李自成已被四個護衛扶起,朝後退去,連忙追了過去。
這四個護衛自是胡苗田范四人了,他們見親衛們跌下了馬,驚覺不對,立時閉住了呼吸,是以中毒較淺。看到闖王昏倒,連忙過去牽了馬就走。
這馬體量甚大,雖然也吸入了不少毒粉,但卻一時未倒,只不過也跑不快。四大護衛聽到袁承志追來,其中一人忙背起李自成就走,余下三人留著阻敵。
背著闖王的人姓胡,有個外號叫飛天狐狸,他在四人之中武功最高,輕功也是最佳,便由他護著闖王先走。
其余三人是他的拜弟,其中苗田兩人持劍,范拿著鋼杖。他們武功雖高,也不過溫家五老的水準,哪裡是袁承志的對手,何況還中了毒。
只見金光閃耀,三招之後三人的兵器便即折斷掉在了地上。這三人護主心切,兀自不退,袁承志不欲多傷性命,一個縱躍跳過三人,直追闖王而去。
袁承志見飛天狐狸背著一人,跑的仍舊飛快,隻憑身法就知這人是個高手,急使一招嶽王神箭,須臾之間便追上了兩人。大喝一聲:“放下闖王。”便揮劍朝他雙腿砍去。
飛天狐狸雖然沒有見過袁承志的武功,但他知道對方能在這麽短的時間闖過苗范田三人,武功自是極高,聽到聲音後急忙往前一躍,避開了金蛇劍。
袁承志自不容他輕易遁去,只不過飛天狐狸是背對著他,所以只能攻他四肢,便又往他右臂刺去。
飛天狐狸武功本就不及袁承志,這時背著個人,又是背對著對方,被逼無奈只能用力將李自成往上拋,同時左腳跟踢袁承志手腕。
袁承志右臂彎肘撞向飛天狐狸腳跟,然後借力便朝上躍,在空中伸出左手抓住了李自成。
落下之後兩人便調了個個,變成袁承志在飛天狐狸前面,也是背對著他。袁承志不及轉身,已聽到身後拳風凌厲,一招蘇秦背劍護住了後背。
飛天狐狸要是繼續進攻便是將雙手送到了劍上,不過他本意也不是進攻而是救闖王,便順勢變拳為掌,朝李自成抓去。袁承志怎會輕易讓他抓住,提起闖王一扭,兩人便成了面對面。
直面後飛天狐狸沒有兵器,難纓金蛇劍鋒芒,只能間或搶攻。袁承志也不戀戰,緊攻幾招將他逼退,提著李自成便往回跑。
迎面撞著苗田范三人,也是一晃而過,三人連他的衣角都沒摸著。飛天狐狸在後面緊追著,路過時從一人手裡接過了寶刀,再度追了過去。
袁承志回到李岩身前時,紅娘子等人也已經到了,她見李岩胸口插著匕首,以為已經死了,舉刀便要自刎。還是何惕守見機得快,劈手奪了過來。
第五風上前觀看,發現李岩還有氣,只是呼吸微弱,加上中了毒昏迷不醒,導致袁承志和紅娘子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這也多虧了他先中的毒,自盡時力氣不足,匕首還未插盡,否則神仙都難救了。第五風連忙給他點穴止血,又從何惕守那裡要了解藥,給他喂下。
這會兒飛天狐狸和劉宗敏等人也圍了過來,只不過投鼠忌器不敢進攻,只是喝罵著讓袁承志放開李自成。
袁承志雖然不敢對闖王無禮,但卻也知道他關乎數千人的生死,隻好給他們來了個充耳不聞。
李岩雖然服了解藥,但終究受傷過重,還是昏迷不醒。眾人商議之後,均覺得此地不能久留,先要離開這處險地,在尋人救治。
於是袁承志道:“各位兄弟,今日擒拿闖王實屬無奈,但在下絕不敢加害闖王一根汗毛。只要能放我等離開,必將闖王安全送還。”
劉宗敏等人不信,只是吵著要放開闖王,卻絕不讓開。
第五風便道:“你們道闖王為什麽不說話嗎?只是因為他中了毒,這毒現在只有一人會解,就算把闖王給了你們,也是無用,他還是不會醒的。”
劉宗敏看向飛天狐狸,飛天狐狸向他點了點頭。
第五風又指著何惕守道:“這位是原五毒教教主,想必你們是有人認識的,這毒便是她下的。即便你們以後找到五毒教的人給闖王解了毒,可是能不能複原如初就說不定了。現在只要你們能放我們離開,她便立刻給闖王解毒,絕不會有什麽後患。”
劉宗敏身邊有護衛是在華山上見過何惕守的,連忙貼在劉宗敏耳邊說了。劉宗敏這才同意放人,而且要求何惕守先解毒。
袁承志便示意何惕守給闖王解毒,不久之後闖王便醒了。袁承志向李自成道:“今日兄弟得罪闖王,實屬無奈。只要闖王能放我等離開,在下保證必能將闖王安全送回,到時再向闖王請罪。”
李自成也是能拿的起放的下的人物,最懂審時度勢,現在命懸人手,不同意也不行,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便道:“好,便依袁兄弟所言。”
李自成下令之後,闖軍讓開大道,李營眾人便即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