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約莫是未時尾梢,月牙兒和老道師徒說話間,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陰暗下來,谷坳裡光線本來就比不上外頭,這時更顯得昏昏幽幽。
“咦?這苗疆的天氣還真是古怪。”許靈光咬了一口野果,抬頭望著谷坳上空匯集的烏雲:“難怪人家說湘西苗疆‘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我看這簡直是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老道神情卻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眯著眼望向天空,手指搓動長須:“確實是怪事,就算是要變天,這烏雲也未免來得太快了,而且我怎麽感覺到雲裡頭有一股陰煞之氣呢?”
許靈光眨巴眨巴眼睛,自然看不出烏雲裡有什麽異常,打趣老道:“師父,您剛才說要幫月牙姑娘的時候可是豪情勃發、正氣凜然,怎麽現在讓幾團雨雲嚇成這樣了?雲中生霹靂,霹靂可是至陽之物,怎麽可能會有陰煞之氣?”
“你小子知道個屁!”老道嫌棄地瞟了一眼許靈光:“但凡雲雨之氣,即是由天上流動的陽氣和地上蒸騰的陰氣匯聚而成,陰陽二氣相遇,交纏碰撞才會生出霹靂雷電。而這些烏雲看起來是純陰氣匯聚,來得雖快,裡頭卻沒有霹靂碰撞之聲,甚至連水氣風信都不見一絲,這難道不奇怪嗎?”
許靈光被教訓得啞口無言,撓著頭不敢再多嘴說話。
“月牙姑娘,”老道又問月牙兒:“這情形,會不會是你所說的那個‘神靈’要來了?咱們在你這說他壞話,莫非讓他聽去,來找咱們算帳了?”
月牙兒篤定地搖搖頭:“應該不是。每次神靈靈識到來,都沒有什麽反常的征兆,更不可能鬧出像現在這樣大的動靜。”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老道嘬著牙:“大概是巫門搜山尋覓不到我師徒二人的蹤跡,在用什麽秘術繼續查找我們。”
老道剛說完,半空中烏雲中傳來一陣陣淒厲的嚎哭聲,雲團翻滾變幻,像是有無數道人影被裹挾在其中,想要掙扎出來,卻始終不能如願。
“我的乖乖!那……那是什麽玩意?!”許靈光看到這一幕,差點沒跌倒在地上。
老道一拂長須,沉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烏雲就是冤魂野鬼的陰鬱之氣匯集所化,只怕是傳說中巫門中最神秘的‘巫鬼之術’在作怪。”
許靈光吞了口唾沫,驚訝道:“這麽厚重的烏雲,得多少陰魂鬼魄才能聚成?未免也太嚇人了!”
老道冷哼:“巫鬼之術上古就有記載,傳承至今不知經歷了幾千年,自然是非同小可了。”
正說著話,天上的烏雲突然分出一小團來,朝著谷坳口落下,似乎是想進入谷坳裡查探。
不過那小團烏雲剛剛落到谷坳頂上的峽口,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住,任小團烏雲如何翻滾變幻,再也不能下落分毫。
“兩位隨我躲到洞口裡頭來!”月牙兒見狀趕緊招呼許靈光師徒往洞穴最深處走:“神靈為保護選中的洞女,在谷坳四周設了禁錮之術,尋常野鬼山精和毒蟲野獸是進不來的。”
老道師徒蹲在山洞角落,一邊偷偷看著雲團在谷坳上翻湧衝擊,心裡卻忐忑不安。
尤其是老道,他擔心烏雲撒野會驚動“神靈”,萬一“神靈”來到這裡察看動靜,就必然會發現月牙兒將自己師徒藏在這裡,屆時神靈免不了要大發醋火。
老道既然答應幫助月牙兒逃出“神靈”的掌控,自然不懼怕那所謂的“神靈”,但是此時巫門正在以秘法搜尋師徒二人蹤影,
到時候師徒二人可就腹背受敵了,弄不好他們兩方練手,老道縱使三頭六臂,也絕對無法全身而退,弄不好馬元慶沒抓到,自己這一老一少先把性命當場交代。 另一邊的墨龍洞苗寨,阿普佬和大覡坐在火盆邊,誰也沒有說話。
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大搜魂術”還是沒能找到兩個外鄉人的蹤跡,這實在是令人意外,難道龍虎山老道士早在昨晚就意識到鬥不過巫門,真的已經帶著他的徒弟撤出苗疆山區了?
“阿普佬,這麽久了,應該是找不到他們了。”麻滿倉輕聲勸慰如老僧入定的阿普佬:“您身體要緊,還是先回去歇息,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就好。”
阿普佬嘴角低垂, 摸向橫放在膝蓋上的拐杖,歎息道:“哎!我老啦,大概身上的本事也不如從前了……”
阿普佬正要拄拐起身,火盆裡平緩的幽綠火焰突然暴漲,發出“劈劈啪啪”的細微炸裂聲。
火聲雖然小,但在阿普佬聽來無異於晴空霹靂,只見他半閉的雙眼突然一睜,重新疊坐端正,嘴裡念起咒語,拐杖輕輕敲擊在盆沿上。
“西南……塔桑苗寨……谷口……”阿普佬直愣愣看著火盆裡,嘴裡斷斷續續念出一串詞語。
最後阿普佬停下手裡的拐杖,深深吸一口氣,朝著火盆裡吹去,火盆裡頓時騰起一團細碎的灰燼,火焰也漸漸又幽綠恢復成原先的赤紅之色。
麻滿倉知道阿普佬已結束了“大搜魂術”,於是問道:“阿普佬,結果如何?您剛才念的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
阿普佬拄著拐杖,在麻滿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緩緩道:“鬼霧把整個苗疆大山都仔細搜尋了一遍,只有一個地方無法進入。那地方是塔桑苗寨旁的一處谷坳。”
“塔桑苗寨?”麻滿倉仔細思索了一下:“我想起來了,那處寨子出了一個落花洞女,谷坳應該就是洞女的居所,應該是有神靈之力庇護,所以“大搜魂術”無法探知裡頭的情況。”
阿普佬面無表情:“我冥冥中有種有預感,龍虎山的道士就躲在那裡!”
麻滿倉認為阿普佬多心:“應該不會,落花洞女可是神選伴侶,與世隔絕,最看重貞潔,怎麽可能在居所藏匿外鄉男人?況且神靈也不會答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