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漢口一別,馬元慶後來也幾乎忘了和麻滿倉的交情,直到在集頭鎮遇到葫蘆老道張顯星,身份敗露遭到追緝後,無處可去的馬元慶這才想起湘西深山裡的故人。
於是馬元慶一路朝湘西而來投奔巫門,路上唯恐老道追得太緊,不惜犧牲自己近年收的徒弟吳阿七去阻截老道,以此拖延時間。
不過馬元慶從未涉足湘西,對苗疆地形不熟,剛闖進山林不久就被巫門弟子發現,馬元慶立即說明自己和麻滿倉的交情,巫門弟子將信將疑,隻得將馬元慶送到墨龍洞,請大覡親自發落。
見到大覡麻滿倉之後,馬元慶放低姿態攀交情,並告訴麻滿倉,自己之所以跋山涉水來到苗疆,是因為遇到了一個惡貫滿盈的葫蘆道人,這道人四處尋找胎死腹中的嬰兒修煉邪門法術,還密謀要搶奪巫門聖物“赤兕角”,以助道教打壓、翦除巫門勢力,好讓湘西之地也變成道家天下。
麻滿倉聞言頗為震驚,但他也不是三歲小孩子,對馬元慶的話將信將疑,畢竟千百年來,道教和巫門進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正一派怎麽會突然要打壓巫門?這實在有些荒唐。
為了讓麻滿倉徹底相信自己的話,馬元慶賭咒發誓,又將從集頭鎮搶奪來的鬼嬰拿出來,謊稱是葫蘆道人害人的罪證,並表示正是因為自己顧念和麻滿倉的往日情誼,特意前往湘西報訊,才會被葫蘆老道一路追殺。
馬元慶巧舌如簧,言之鑿鑿,又有鬼嬰為證,這讓耿直的麻滿倉不得不信。於是麻滿倉立馬安排馬元慶住下,同時傳令山中各洞各寨的巫門弟子加強巡查、小心防備,一旦發現葫蘆道人追來,立馬拿下。
馬元慶成功利用謊言騙住麻滿倉,心中無比得意,他的目的不僅僅是自保,更希望以此挑起巫、道兩派之間的鬥爭,如此一來,馬元慶正好亂中起勢,重振五猖教。
這邪教余孽用心之險惡,著實令人發指!
大廳之上,馬元慶離開座位,朝石椅上的麻滿倉一揖到地:“大覡,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貧僧先告退了,這些日子連日奔波,貧僧得好好歇息幾日養足元氣。”
麻滿倉點點頭:“老哥為我巫門的事費心費力,麻某十分感激,盡管安心住下,有什麽需求隨意吩咐下面的弟子,千萬不要拘束。”
馬元慶正要轉身離開大廳,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報令,一名年輕的苗族巫門弟子手捧信鴿,快步跑進大廳。
弟子單膝跪倒在石椅前,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苗語,將信鴿送到麻滿倉身旁。
麻滿倉取出信鴿腳上細竹筒裡藏著的紙卷,示意弟子退下。
馬元慶正要和那弟子一起退出大廳,麻滿倉突然開口將他叫住:“馬老哥,那個葫蘆道人果然來了!”
“哦?”馬元慶轉身回來,憤憤道:“臭道士到哪裡了?”
麻滿倉走過來,將信鴿帶來的紙條遞給馬元慶,馬元慶接過一看,紙條上用蠅頭小楷寫著一行字:“道人至辰州,即將入山。”
“我估摸著那道士這會兒應該已經進了山林,動作倒是挺快。”麻滿倉負手而立:“幸虧我早一步下令各處眼線留意道士行蹤,不然說不定人家跑到我們眼皮子底下,我們還沒察覺。”
“既然這惡賊已經來了,大覡準備何時出手對付他?”馬元慶問道。
麻滿倉輕蔑一笑:“區區一個老道士,還用不著我親自動手,山林各處都有我巫門弟子的巡查崗哨,
自然會有人對付他。” 馬元慶是知道老道本領的,連忙勸言:“大覡,不是馬某小看您巫門的神通,但那老道士功力深厚,鬼心眼也多得很,一般的巫門弟子只怕拿他不住呀!”
麻滿倉仍是不以為然,轉身坐回虎皮石椅:“這個你就放心吧,老道士從辰州一帶進山,負責那片山頭巡查的是翁羅,有他在,應該出不了差錯。”
麻滿倉嘴裡所說的翁羅,是麻滿倉新眾多弟子中的佼佼者,性格勇烈飛揚,巫術造詣不凡,被寨子裡的苗民稱為“搜山虎”。在麻滿倉看來,用一隻“老虎”對付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道士,已經綽綽有余。
眼看麻滿倉信心十足,馬元慶雖然仍是不放心,但卻不好再多說什麽,只能違心逢迎道:“既然大覡安排了巫門高手坐鎮,那肯定是萬無一失了,馬某靜候佳音。”
正說著話,木樓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大一小兩個苗族女子款款走進大廳。
這兩個女子都穿著傳統的苗族服飾,年長者約莫三十多歲,氣質溫婉,容貌秀麗,散發著一股成熟風韻。
另一個則是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五官相貌和年長女子極為相似,但到底年輕許多,顧盼間流露出少女的活潑爛漫。
這二人顯然是一對母女,此時那少女正挽著母親的手臂,嘟著嘴撒嬌。
“覡君,你看看你的女兒,她又在胡鬧了。”婦女一進門就呼喚麻滿倉:“我看她都是被你慣壞啦!”
婦人正是麻滿倉的妻子,即如今的巫門巫母阿娜丹。而那小姑娘就是夫妻二人的獨女,名叫麻冉冉。
“哎呀,這又是怎麽啦?”麻滿倉語氣雖然嚴肅,望向妻女的眼神裡卻盡是溫柔:“冉冉,你又惹你娘生氣了?”
麻冉冉放開母親,跑到父親身邊,抱住麻滿倉胳膊輕輕搖晃:“聽說爹下令教中弟子加強山林巡查,莫非是有人要來搗亂麽?我也要去巡山!”
“你不搗亂就不錯了!”麻滿倉摸摸女兒烏黑濃密的頭髮:“這幾天好好在寨子裡待著,亂跑的話當心爹罰你去萬毒窟面壁喲。”
麻冉冉哪裡肯依,繼續噘著嘴嗚嗚咽咽,扭著腰肢不依不饒地撒嬌。
“這裡有客人在,你看看自己像什麽樣子?羞不羞?”麻滿倉指了指一旁的馬元慶,溫言教訓女兒:“還當自己是小孩子麽?”
“哼!不去就不去,有什麽了不起的!”麻冉冉知道再糾纏也是徒勞,一跺腳扭頭跑出大廳。
“見笑了,小丫頭不懂規矩。”麻滿倉笑著向馬元慶致歉。
誰也沒察覺到馬元慶望向麻冉冉和阿娜丹時,眼睛裡閃過的那一絲貪婪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