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滿城縞素,卻難掩春日百花,和風暖陽
不少路人都頻頻遠眺雲家之所,或疑惑,或惋惜,或哀悼,不一而足
當初的雲老爺子,是實打實為臨海城做出了不少貢獻,被城中百姓敬重。
雲家,處處縞素,所見皆是麻衣孝帶,路遇之人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帶著深深的悲傷。
身穿黃色僧袍,披著紅色袈裟,孟奇臉現滄桑,寶相莊嚴,緩步前行;他此行原本假扮毒手魔君,試圖混入素女道中感悟霸王絕刀
不曾想亦是被素女道的人馬卷入了這場風波中,隻好重操舊業,扮起了和尚
一番查探之下,他愕然發現雲老爺子竟然真的是壽盡而亡,但因果線有些不同尋常,內裡必然有著隱情
就在這時,有聲音傳來
“玄天宗少宗主,清余道長;浣花劍派齊正言少俠;拳動九州羅勝衣少俠;東海劍莊少莊主何九先生攜劍莊太上長老黃太衝、長老何休前來吊唁!”
眾人登時色變,尤其是雲家的幾個繼承者,更是露出疑惑之色,怎麽這一行人混雜在了一起?
東海劍莊來是必然,但怎麽連玄天宗與浣花劍派也到了?
且何九來的這麽早!
東海劍莊不該是最後幾個前來吊唁的嗎?
“少莊主帶兩位宗師,這陣容很奢華啊;還有一位地榜前二十的巨擎,玄天宗少主。”素女道的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僅僅是何九的陣容就能壓得她們抬不起頭,遑論還有一位真正的大人物,玄天宗玉皇;嚇得她們連逃遁的心思都有了。
玉皇天尊,長生仙尊也來了,仙跡也在關注此事?
孟奇思緒紛紛,與靈堂眾人一般驚訝,雲九爺則又驚又疑,迎到門邊。
少頃,王騰雙目微闔,邁步而入,帶著一絲高渺而古拙的氣息,悠遠而磅礴,眾人呼吸一滯,恍如仰望萬古青天,遙遙空空,不可觸及
伴隨著他的腳步聲,整個靈堂幽暗了又光明,像是搖擺在歲月的兩極,時而滄桑古樸,時而稚嫩新生
僅僅是自然而然散發的氣息,便足以引動天地變幻,牽動眾人心神,沉淪其中
他目光遷越於歲月中,分化萬千,與孟奇所扮的法證大師對視一眼,微微頷首,旋即便在雲九爺的迎接下步入場中
“道長莫非也知道些什麽?還是說有相關的輪回任務,連齊師兄與羅勝衣也來了?”小和尚心中微動,敏銳察覺到了些什麽,但他此刻乃是毒手魔君假扮的法證大師,不可有多余的動作
便只是回了一禮,並不引人注意
緊隨其後的,是何九與頭髮泛黃的老者、冷峻異常的何休,這是途中何九前往東海劍莊帶來的高手,要震住場子,王騰雖然強大,但卻是代表玄天宗而來
他東海劍莊畢竟是雲家的老大哥,排場上還是要拿捏住的。
三人走到靈堂,身邊還跟著齊正言與羅勝衣,至於為他們提供情報的烏橫劍則是躲在暗處,以免被截殺。
“這裡的水,很深。”王騰望著吊唁的何九等人,心神放空,在周遭察覺到了些許太過‘自然’的氣息
尤其是在院外,更有著些許神靈眷族的味道流淌,瞞得過眾人,自然瞞不過天帝玉冊與三生玉碟,當年的天帝可是眾神之主,擁有過神靈身,更是統帥天庭群神,自然敏銳洞悉。
他收回目光,嘴角微微上揚,有些意味莫名
此時的何九則在與雲家幾人交談著,周遭眾人無法摻和,這也算是另類的分內之事。
東海劍莊分為五大支脈,輪流坐莊,但何家一脈自何六起就勢大難製,始終把持著莊主之位,而頭髮泛黃的老著黃太衝便是另外一個支脈“萬劍院”的宗主,地榜強者。
雖然雲家依附東海劍莊,但獨立性較強,非是純粹的附庸,若東海劍莊無理插手他們家族內部之事,很容易激起反彈,造成裂痕,給別的勢力可趁之機。
“你二人且先隨著何九,我去探些東西。”王騰回首叮囑了一番,屈指一彈便有兩道氣息落入齊正言與羅勝衣的體內,以防不測
他吊唁完畢,與雲九爺閑聊了一陣,便隨著幾位離開靈堂的門派話事人穿過亭台,來到了一處院落中
雲老爺子的吊唁只是剛剛開始,故而無需停留太久,雲家也準備了諸多客房供眾人休息
“少宗主,我等便先行一步。”幾位江洲門派話事人拱手行禮,告別王騰,入了客房休息去了
有東海劍莊提前到來,他們的事情便少了很多,便隻當個看客好了
王騰頷首回應,孤身立在原地,也不離去,就這般望著眼前涓涓而流的溪水,好似在等待著什麽一般
嘩啦啦~
這溪水清澈透明,股股水波流淌而過,帶著一絲獨有的清涼
一息,十息,百息
王騰的目光始終不曾變化,周遭若有若無的壓迫之力逐漸沉重,像是連這片小天地都被截出了一般,歲月停滯,連帶著溪水也緩緩凝固
噗!
“你察覺得到我的存在?”
就在此時,溪水忽然泛藍,水滴凝聚,化作了一位披著藍袍的中年男子,外表古拙,容貌頗有妖異之感,立在該處,似無相若有相!
他通體有藍血流淌,面色倨傲中帶著些許意外
“水祖眷族,藍血人?”王騰雙目微微眯起,像是看到了某種有趣的事物一般,充斥著探究與玩味
這般目光無疑很刺痛,至少這位中年藍血人並不能忍受
“低劣的下等生物,吾族可是神靈!你怎敢直視神靈!”高傲的藍血人震怒,陣陣水流泛起,環住周圍。
水流漫出小溪,將附近之地浸潤在一層淺水裡,四周泛起水霧,氤氳朦朧,天地之間的水行之力陡然增強,帶來可怕而沉重的濕意
王騰漠然,靜靜看著他折騰,體內水分絲毫不動,甚至連周遭的水行之力都在淡去,被他主宰
“怎麽樣?是不是血液沸騰,不再屬於自身,無法駕馭?”藍血人浮現一種變態的愉悅,像是很享受這樣的殺戮或者控制過程,他雙手不知什麽時候已暗中結印,身體周圍有淺藍色波紋晃蕩
話語間充斥著種高高在上的優越,若是尋常外景在此,必然頭昏腦脹,連出手都無法做到,同境界要吃大虧!
這樣的族群,甚至可以憑借此神異去橫擊更高境界的強者,同境稱尊。
······
此刻,靈堂中,何九亦是看上了孟奇所扮的法證大師,請他出手測算一番,究竟涉及到了那些人物
點點滴滴呈現,模糊結果躍然而出,孟奇霍然一驚,抬起頭來,微微皺眉,略有失聲:
“藍血。”
他想到了當時用未成形定海珠買下了延壽丹藥的九指之人,他斷指之處幽藍晶瑩,似乎正是藍血!
他和當時也在場的雲老爺子發生了什麽事情?
“藍血……”脫口重複的是何九、何休與黃太衝!
他們神色驟變,仿佛對此忌諱莫深!
·······
嘩啦啦
周遭水流激蕩,天地間一片濕潤,草木間,生靈體內的水分皆是失衡,包括血液,皆是晃蕩不休,充斥著混亂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撩撥,極盡一切變化
藍血人身體隱約透明,泛著幽藍的晶瑩,神情高傲道“膜拜吧,這是專屬於神靈的力量!”
“我不知見過多少人類強者。他們一個個在我面前痛哭流涕,連眼淚與鼻涕都背棄了他們。”
他仰著腦袋,好似在等待著即將響起的求饒聲一般,面露陶醉之色
王騰漠然,像是看傻子一般看著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一掌扇出,層層波光席卷而過,漫天都是歲月塵埃,法理交織引動,一切變化都被禁錮停滯,失去了玄妙
藍血人引以為傲的控水之能在此刻變得毫無意義起來,他雙目瞪得渾圓,隻覺周遭天地像是遠去了一般,逐漸變淡
霧氣停滯,水流止住,風聲不再,就連血液流淌之音都不見了!
他思緒都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肉身都無法動彈,眼睜睜的看著那砂鍋大的巴掌扇到了自己的面龐上
砰!
狂暴的衝擊力滌蕩八方,像是一座小山迎面撞來了似的,從頭到腳,直接將這藍血人扇了個粉碎
噗!漫天水花散落,足足數十息,才勉強在另一側凝聚出軀體,呆呆的注視著這一邊
怎麽會如此?他們這神靈族群引以為傲的力量竟然失效了?
藍血人控水入微,宗師以下,若無相應寶物和功法抵禦,確實需要一個大境界的優勢才能與他們戰鬥;到了宗師與半步法身,他們的優勢同樣顯著,難以抗衡。
這不應該,放在過去古老歲月中,人族何其孱弱,一直是被他們逆伐的存在!同境界中更是無法抗爭。
而今怎麽還有了這般手段?
“你很疑惑?”
“你在恐懼。”
“神靈?你怎麽敢在我面前顯擺那可笑的手段。”
王騰慢條斯理的上前,每一步脈動天地間的水行之力就禁錮一分,被歲月凝固
他發絲微揚,整個人都顯得無比高大,在此刻衝塞滿了藍血人的心靈腦海,妖異如神魔
“匍匐在我腳下的神靈太多了,螻蟻般的東西也成了驕傲的資本?水祖都不敢在我面前妄言。”王騰俯瞰,高高在上,這是本質的差距
在他的身後,大道真主相顯化,執掌三生玉碟,統率眾神,位尊天帝!
最古之神!眾神之王!天庭之主!天帝!
什麽?
藍血人目光發直,來人竟是天帝的傳承者!自己也不過是神靈眷族,而天帝乃是真正的眾神之主,他的傳承者亦然!
水祖就是上古水神的別稱,但因為真武的存在,權柄被攤弱,實力比不上雷神。
而雷神,也只是天帝座下;遑論水祖?
此刻,他感覺周遭一切都像是被剝奪了一般,一隻大手憑空探來,所到之處皆遲緩,被放慢,在回溯!
這一掌之下,有無形的力量在演變,將他籠罩,歲月的力量在遷移,在回溯,將他打回了原點!
不!中年藍血人驚恐不已,外景巔峰的修為在此刻卻是如同嬰孩般孱弱,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他可是作為這次藍血人行動的監察者而來,若是有變,可以強絕實力雷霆之勢鎮壓之
至少目前的雲家,哪怕加上了何九等人也無法擋住他
但此刻,卻是體會到了無邊的恐懼,平平淡淡的一掌之下自己卻在不斷的衰弱著,被回溯到了最初
無力,恐懼;連憤怒都像是被剝離了一般
直到撲通一聲,一捧水流落地,其間一塊藍血石湛湛生輝,格外的顯眼
一位外景巔峰,竟是生生被打回了歲月之初,己身的原點!
這等手段,當真猶如神魔
“連外景巔峰都派出來送死,還真是舍得。”王騰五指虛按,那藍血石無風自動,落入了他的掌心
半步法身乃是各大勢力與門派的掌舵者,等閑自然不會現身,外景巔峰已經算得上是這之下最強的戰力
如若不然,憑這外景巔峰的藍血人,拿下雲家眾人一點不難。
“神兵之爭嗎,有意思。”他隨意把玩這晶石,眸光愈發幽深
另一邊,靈堂之內
“阿彌陀佛,老衲行走東海多年,從未聽聞藍血人之事,潛離島各位亦是如此,為何獨獨東海劍莊知曉?”孟奇抓住機會,問出疑惑。
房間內的氣氛陡然凝固,何九不語,黃太衝眼睛微秘,何休愈見冷峻。
過了一會兒,何九才自嘲笑道“卻是劍莊一樁醜事。”
他又思索了下道“真正的藍血人居於深海隱秘之處,自稱天降神靈,大海眷族,他們極端喜水,認為汪洋大海才是天地的核心,對陸上之事不感興趣,向來不出海面,故而即使常年居於東海,也不大可能聽聞過他們。”
說到這裡,他看了黃太衝一眼“我們東海劍莊開派時其實有七大支脈,其中就有一脈,修煉無相劍蠱,算是在劍道路上別開了生面, 可惜太過急功近利,在機緣巧合遇到藍血人後,對他們的身體奧秘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認為這樣的軀體是天地自然的傑作,非常鍥和他們的功法,能幫助克服諸多難關,於是,他們通過某種奇怪的儀式和神交等方法,歷經三代,終於成為了藍血人,但又保留著某些人類特征,修煉進展極快。”
通過儀式與神交改變自己的種族?齊正言與羅勝衣聞言微微皺眉,無法理解這種扭曲的追逐心理。
“有了實力就有欲望,他們試圖控制其他支脈,徹底掌控劍莊,製造了不少陰謀,但最終邪不勝正,事情敗露,被剩余的支脈聯手擊敗,趕出了劍莊,後來屢次借助藍血人之力興風作浪。”
何九述說的時候,何休神情沒什麽變化,黃太衝則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宛若旁觀之人。
小和尚則是神色微動,如此看來,雲家之事與藍血人有關?
那方才清余道長外出,是否又察覺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