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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晝之外》第44章
  對於高凡的父親,其實顧筱知之甚少,向來很少聽高凡主動提起,她只知道高凡的父母離異,高凡與父親的關系也說不上糟糕,也不能說很好。

  如果說有什麽讓顧筱覺得有些奇怪,那便是高凡的態度,以前顧筱向高凡詢問起徐立的情況,雖然有些不情願的樣子,但還是會簡單的回答一下,但是也隻僅限於此了,涉及到徐立的話題便會讓高凡本能地有些想逃避。

  對於徐立的了解,顧筱只有在婚禮當天見過的那一面,顧筱感覺對方是個看起來和顏悅色的中年人,談吐和待人接物也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總之對於顧筱來說留下的都是正面的印象。

  這副面孔有些跟顧筱想象得不太一樣,畢竟徐立是個讓兒子非常不願意、甚至有些懼怕提及的人物,顧筱以為徐立會是看起來就非常不好接觸的那種人,至少不會是像眼前看起來這麽隨和的一個形象。

  雖有些困惑,但顧筱後來仔細想想便也覺得沒什麽費解的,本來人心隔肚皮,平時看到的面孔或許不是真正的面孔,有可能只是在外面的一種偽裝或者保護色罷了,只有本人或者身邊最親近的人,才會知道本來的面目和形象,當然如果隱藏得更深,可能連身邊的人也難以窺到全貌,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顧筱在徐立身上得到了真切的體會。

  但說到最近讓顧筱困擾的事,其實不只是對高凡和楊霞產生的誤會,蘇澄之前莫名收到的照片,才是真正讓她感到頭疼的難題。

  雖說沒有任何確切的原因和證據,她總隱隱的覺得這照片和一個人脫不了乾系,但是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她打算繼續默默觀察,按兵不動。

  對於當年發生的那起跳樓事件,如果不是那天夜裡羅煢把她叫出去圍觀,或許她都不會對此有任何關注,也不會留意,甚至哪怕是聽周圍人講起也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讓這件事給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羅煢,沒有別人。

  顧筱在看到蘇澄收到的照片時,對於那場事故的印象讓她瞬間從遙遠的記憶中想到了羅煢,只不過,羅煢已經和她失聯很多年了。

  時間過去了太久,她也不記得是哪一天,羅煢在電話上告訴她,自己要去國外留學了,從那以後便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原來的號碼從打不通變成欠費,最後又變成了空號,而身邊其他關系還不錯的同學,更加不知道羅煢的去向,甚至連羅煢去留學的消息也從未聽說過。

  和羅煢共同擁有的那些回憶,像是一場戛然而止的電影,沒有提前告知觀眾,便急匆匆散了場,徒留顧筱一個人還愣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著屏幕上留下的最後影像,片尾曲便是羅煢掛斷電話後留下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嘟嘟聲。

  長大後顧筱也漸漸地說服自己明白,有時候人們走著走著就會散了,沒有任何原因,就像小時候和別人一起去廟會玩,本是結伴而行,或許中間被擁擠的人潮衝散了,或許大家都被路邊五光十色的新鮮事物吸引了,走著走著便找不到了對方。

  但這次不一樣,小時候在廟會上走散了,最終還是會找到對方,兩個人仿佛是約定好的那樣,一個人在原地等著,一個人會穿越洶湧的人潮找回來,在離開的時候還是還最開始一樣,結伴而行。

  只不過顧筱還等在原地,這次羅煢再也沒有穿越人潮走過來。

  在漫長的等待的時光裡,顧筱有時候安慰自己,或許對方是找不到路了,

或許是遇到苦難了,或許是腳下被別的東西絆住了……  顧筱為羅煢找了無數個理由,可最終她知道這終歸是自己的想象,她只是不願意相信,是對方沒有選擇回來的路,而不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絆腳石。

  在內心深處,顧筱還是選擇相信,羅煢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決定消失在人海裡,畢竟每個人都會有說不出的苦衷,如果對方不想主動傾訴,顧筱便不會追究。

  從顧筱身邊的消失,其實是羅煢本人不得已而為之的決定。

  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年少無知、冷漠與自私,讓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在那時她以為這麽做便是一個兩全的選擇,直到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背後的故事也逐漸在她眼前掀開陰暗的篇章,她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什麽樣的罪過,然而木已成舟,有些錯誤一旦釀成便無法挽回。

  羅煢的個性決定了她面對這樣的情況不可能不為所動,不只是因為悔過之後那顆想要贖罪的心,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有了更大的目標,與其說是目標,不如說是一個在旁人看來完全不切實際的想法。

  羅煢也知道這條路道阻且長,她知道既然選擇如此,未來她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就算前面是死胡同,她也想奮力一搏。

  之所以選擇瞞著顧筱孤軍奮戰,一方面她不想讓顧筱受到牽連,另一方面同時也是更重要的,她想揭開那些被深埋被禁錮的真相,尤其是在了解到已經有人因為想要挖掘真相而受挫,被迫淺嘗輒止。

  她自己內心也不是沒有產生過退卻的想法,比起來擔心自己在這迷霧之中會遭遇什麽未知的傷害,她更不願意看到的是顧筱因此而落難,這也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與其讓顧筱受到各種無端的折磨,不如讓她怪罪自己的不辭而別,後者在羅煢眼裡看來才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或許在羅煢的內心世界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在未來某一天,她還是會以某種方式回到顧筱的身邊,或許不是顧筱想象和希望看到的樣子,但有了這份期待,羅煢的心裡便也多了幾分無形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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