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愛紅在大坑地一直待到天色見黑了才回的王嫂子家。

她幫著陶小甄把那些已經曬得有些打蔫兒的益母草收進大笸籮裡，這個需要反覆晾曬才能長時間存放。

鞠愛紅決定趁著益母草的花還沒開全、乾品效果還算巔峰的時候再接再厲多割點，都放到陶小甄這邊來曬。

從十六歲那年她痛經導致暈厥之後，鞠愛紅就發誓，誰要是能治好她的痛經，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因為那對於她來說簡直是恩同再造啊。

鞠愛紅決定不管陶小甄的方法有沒有治好她的病，都要跟這妞子做朋友，這人並不是外表那樣軟弱可欺，脾性硬氣行事大方。

能處。

這個雨休結識到新朋友的不僅僅是鞠愛紅。

還有情緒低迷了一整天的葉蘭芝。

“姑娘好像花一樣，小夥兒心胸多寬廣，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

葉蘭芝哭著回來的時候常見，這樣唱著回來的還是頭一次。

鞠愛紅已經躺下了，看著葉蘭芝點了煤油燈，把兩條辮子用頭繩扎在一起，倒水刷牙，洗臉洗腳，她的歌聲就沒停過。

這人似乎對製造噪音對舍友進行魔音摧腦十分樂此不疲。

各種形式上的。

只是今天亢奮成這樣，難道說今天晚上那個村霸對她表白了?

葉蘭芝早就發現鞠愛紅目光灼灼看著自己，哼，看什麽看?有人明天就要倒大霉了呀，她能不開心嗎?

當小隊長宣布今天開始由陶小甄代替被砸了腳的二狗子脫坯的時候，所有人都用一種同情而愛莫能助的目光望向何小滿。

何小滿剛修繕過房子和院牆，自然明白脫坯是啥活計。

東北四大累:和大泥，脫大坯，吹大喇叭、鋤大地。

這都是老爺們乾的活。

老高大隊長今天腦袋讓門擠了?這麽嬌滴滴的小姑娘你讓人家去脫坯?

嗯，也對，聽說之前雙搶的三天陶知青天天拿滿工，這絕對不是一個小姑娘可以做到的事情。

可村裡的老爺們又沒死光，你讓這麽個水靈靈的女娃娃去脫坯，能不能脫坯不知道，脫皮是肯定的。

“這是組織的決定，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你，大隊上早就了解過陶小甄同志的能力，那家夥是有目共睹地，男知青都乾不過你，有多大能力就擔多大責任，組織不會讓任何一顆珍珠……那個不發光，所以好好表現，只要你能跟別人出一樣的活，別人記十分，你記十二分！”

梁建國想了想，怯怯的舉起手問道:“小隊長，我能跟陶知青換活不?我想多掙點工分。”

小隊長三角眼一翻:“換啥換呐?樂意乾的話你也直接去唄，脫坯那邊我撤下來一個就得了，不用爭不用搶，誰去都歡迎！”

那……那還是算了，梁建國本來是想把陶小甄替換出來，結果陶小甄沒出來他也折騰進去了就不劃算了。

弱小無助的梁建國對著陶小甄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何小滿微笑著對他搖搖頭，表示沒關系。

這些坯是給大隊蓋豬圈用的，必須要在十月份上凍前把豬圈蓋好。

眾所周知，從脫坯到成坯，整個製作程序中沒有一件事是不費力氣的，不僅僅費力氣，這活還埋汰。

要選取粘性比較高的土和成泥，加入鍘好的三寸左右的馬子草，增加土坯的耐久，脫坯時要將和好的泥填充進長方形的坯模子裡，把四腳夯實表面抹平，然後慢慢把坯模子脫下來換下一塊。

不管你如何小心，一天下來肯定滿身都是泥漿，都看不出本色啥樣來。

等到五天左右土坯半乾時再翻轉過來，如此晾曬最後成坯。

東北很多懂行的人家甚至用脫大坯來考驗沒過門的女婿體力好不好，可見其勞動強度。

劉芸一臉同情:“陶小甄好可憐啊，我寧可去幹一天五工分的活計也不願意乾這一天十二工分的。”

旁邊徐嬌嬌拐了她一胳膊肘:“你傻啊，你看脫坯裡有女的嗎?她明顯是得罪人了，這你還看不明白?”

“一個女同志，再厲害怎麽可能完成跟男同志一樣的數量，這可是脫坯啊，有點過了這。”

老知青中有人小聲低語，立刻被相好的同伴喝止。

“你想陪陶知青一起去脫坯嗎?”

雖然也有點氣憤，但是所有人終究還是選擇了自保。

“小隊長，我想問一下是哪個混蛋組織決定的讓一個女知青去脫坯?”陶知青自己沒說話，倒是人群中的鞠愛紅不幹了。

小隊長三角眼瞄過來， 嘿嘿冷笑著給這個女娃子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你再敢說一次，我就把你櫸報上去，你言語羞辱了組織。”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熏陶，誰還沒點正置覺悟了?

何小滿抬手製止了鞠愛紅，微笑著望向小隊長:“我很感謝小隊長給我的這次掙高分的機會，只要我能跟著整體的速度，男社員們每天十工分，我自己十二分，你做得了主嗎?”

小隊長以為這個白白嫩嫩的女娃娃會哭著哀求他換一個工作，那樣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哪知這人竟然還敢挑釁他的威嚴。

“呵呵，你可真是太平洋上翻跟鬥——不知道深淺啊！叫你去你就去，你可別光盯著那十二分，要是跟不上隊裡倒扣你的工分到時候別叫喚，你們這種知青我見多了。”

何小滿懶得跟他打口水官司，對著鞠愛紅懶洋洋說了句“放心吧”直接跟著脫坯的幾個人離開了。

脫坯是幾個人分工合作的活計，既然小隊長明確指出她不能讓人給落下，那明顯是要她負責製作坯子這道工序。

三個人負責和泥、運泥，兩個人負責運水，四個人負責脫坯。

幾個人在專用場地乾的井然有序，小隊長時不時就會來土坯場轉悠一圈。

可惜的是越轉他的臉色就越難看。

“你們怎麽回事?時不時看見女娃娃就邁不開腳了?”

“葛拴住你他媽別叨逼行不?要不你來！”

有人擼了一把泥水摻雜的汗水，一甩手幾個大泥點子就糊到小隊長葛拴住的臉上:“你他媽好好看看，哪裡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