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楚天也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肯定是要他掏照片出來了,盡管心裡一萬個不樂意,到了這一步也只能拿出來了。
心裡唯一期望的是,濤子等會兒不要逼著他說照片的來歷,心裡暗暗下定決心,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只能死都不認,哪怕跟濤子斷絕關系都不能說這些事情。
慢吞吞的拿出那一疊照片,好在既然早決定跟他來,肯定也是有所準備,把最後面那兩張關於玄甲獸和長生書的照片特地另放了起來,這樣也不至於駁了濤子面子,算是來求教的一份投名狀吧。
一張張鋪開擺在鍾教授和文教授前面,兩人如獲至寶,眼睛瞪得像燈籠。
文教授忽然激動大喊:“天啦,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我居然還能看到。”
侯楚天和濤子都目不轉睛的看著文教授,以為他要繼續說下去。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繼續說話,反而是鍾教授開口了:“太精美了,太美妙了,真的,我也從來沒想到還能看到更多的這種文字。”
對侯楚天而言,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照片背後的故事和歷史。
過了半晌,文教授才一一看完了照片,放下不知什麽時候掏出來的放大鏡,感歎道:“太完美了,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種文字居然還有這麽多,而且還就擺在我的眼前。”
鍾教授甚至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激動道:“老文,我記得上次你拿一遝這樣文字的拓片去我那好像還是十年前了吧,記得當時你非常篤定地跟我說起過幾次,你說這是象征著一種高度發達的文明,一種曾經存在但現在已經消亡了的文明。沒想到吧,現在再次看到了,如果真的還有這樣大本的資料存在,那將揭開怎樣的歷史。”
文教授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初在西北野外考古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石碑,把那些殘缺不全的字用拓本拓下來,本來想大乾一番,但是我走遍天南地北就是沒有找到相同的文字,後來在國外一個探險家的記載裡面看到過這種奇怪的文字,沒曾想,雖然他記錄的文字發現的地方在西南,但是我對比了文字內容,居然和我看到的是一樣的,我因此懷疑那一段話是古時候使用這種文字的民族的一個極其重要的東西,但是是什麽導致了他們在歷史的長河中慢慢失去了蹤跡,這個值得深究。對了,小濤,趕緊跟我說說,你這些照片是哪裡來的?”
果然如侯所料,終歸是要問道照片的來源上來了。
如果真像文教授所說,那麽追蹤古苗文還真能追溯苗疆的歷史,但是這似乎沒有什麽意義,按照爺爺所說,家族世代居住在苗疆大山裡面,躲避戰火也自給自足,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有可能幾百年,有可能上千年,不懂歷史學家們都是一個什麽樣的嗜好。
這古苗文,也是在五阿爹的教導下才會的,原來世上認識這種文字的人這麽少,甚至已經成為了文物。
直至這一刻侯楚天才有點相信,原來家族背後真的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見濤子撓了撓頭,道:“這個,我也是偶然得到的,是一個朋友傳給我的照片,我洗出來,覺得有意思,就拿來給我師傅瞧了瞧。”
“小濤,你一定要找到這本書,雖然我現在還不能認全這上面的文字,但是我相信,只要夠多的材料,我肯定能突破。”文教授斬釘截鐵的說。
侯楚天自然心裡明白,這是濤子給他打掩護,濤子在讒言觀色上的功夫已經登峰造極,
早就探過了侯楚天的底線,這樣大家都不難堪。 濤子自以為滴水不漏,很得意的向侯楚天使了個顏色,殊不知這一切都落在坐在首端一直喝茶的高教授眼裡,高教授也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看著。
“文教授,鍾教授,這書到底是什麽來歷呀?不止是這文字,更在這造型,這種文字,這種書寫方式,我根本沒在哪種古文字畫中見過。”濤子見兩位教授沒有繼續問下去,借機問道。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文教授道。
鍾教授接著說道:“這得從當年我們去西部考古開始說起,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了,國家組織西域少數民族古文化考古隊,我和老文都是其中的年輕隊員,整個西部行動我們去了差不多所有的西部省份,新疆、甘肅、青海、寧夏還有西藏,這些地方都去了,確實也是收獲頗豐,對當地現存少數民族的歷史基本上進行了歷史性的梳理,包括現在已經已經滅亡的很多民族的變遷,比如東胡後來演變為烏桓和鮮卑族、而烏桓和鮮卑在戰爭和民族同化過程中變成柔然和蒙古和契丹,蒙古族一直存活到現在,契丹演變為女真族;回鶻則在歷史長河中演變成了現在的維吾爾族。這些變遷比較大的民族我們采用逆序溯源法進行研究,也前前後後我們在西域研究了幾十個民族的歷史,一隊人足足進行了八年攻堅,真正的少年郎熬成中年油膩男。”
文教授也是眼神空洞,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那個年代:“是啊,在西北八年,回來不到一年又去了西南,西南少數民族更多,情況也越複雜,尤其雲貴川這三個地方,差點熬不過去。最關鍵的是,西南很多少數民族是真的人少,分布得很散,大山裡面交通又不好,有時進山半個多月的腳程才到地方。
西南地區在正史上從來都是被忽略的地方,從古時候的蠻夷地區到近現代的未開化地區,一直以來就沒有站上過歷史大舞台,從來都是被征討被打壓。
但我們在西南考古就發現,西南很多少數民族都是從西北或者中原遷徙而來的,南方各民族的遠源百越及以後分化出的駱越、甌駱,苗、瑤的先民五溪蠻,土家族的先民巴人等,都是在先秦時就活動在各地的古老部族。各民族起源的直接族源,出現時間普遍較晚些,但多數也都在唐代以前。
其實,西南少數民族史才是真正的血淚史,一方面被中原朝廷打壓,另一方面內部還鬥爭,和西北不同的是,西南民族一般不會主動鬧事,西北基本上是燒殺搶掠,對中原虎視眈眈。從西南回來,就真的變成老頭了。”
這倆大教授一聊開簡直能聊上個幾天幾夜不熄火,滿滿的都是回憶。
教授接著說道:“在西北一次野外行動中,我發現了那個刻有這種文字的石碑,當時我興奮不已,以為發現了重要歷史佐證,可以為某個民族的歷史進行延伸,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核對了幾乎西北所有存在過的少數民族的歷史記載和遺跡,都沒有找到對的上號的民族,這塊拓片仿佛是天外飛來的一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孤零零的站在歷史長河中。”
古代西域的歷史何其的複雜,每一片土地上幾乎都曾經存在過至少四五種民族的重疊,這些少數民族的文化錯綜重疊在一起,又經過迭代淘汰,演變成現在的樣子。想要單獨從地域上來分辨一塊石碑是什麽民族的實在是太難了。
鍾教授拿著照片,聚精會神地端詳著每一個字,每一個筆畫,用放大鏡來來回回的看。
文教授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其實當年我們也對那塊石碑進行了歸屬年代的判別,石碑出土的區域屬於古羌族、烏孫和月氏交界的地方,但還不能做到區分一塊石碑具體屬於哪一年。”
“你啊,就跟著了魔一樣,廢寢忘食,你老婆告狀都告到我那去了,說你每天只知道在書房看書,小孩都不管,那年正是你兒子參加高考的時候。”鍾教授說道。
“是啊,查找了那麽多資料,幾乎國家圖書館關於少數民族的資料都查了一個遍也沒有相關記載,反而我們後來去了西南,又見到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石碑,當時我還以為是我出現了幻覺, 我們對比來對比去,字都是一模一樣的,而那個地方距離第一塊石碑有幾千公裡。”文教授接著道,
“但是就算是再次發現石碑,我們也無從考證什麽,這裡出現了同樣的情況,按理說第二塊石碑所在的地方是古夜郎國,夜郎國已經不複存在了,夜郎國傳說是彝族建立的政權,曾經在西南地區盤踞近三百年,有自己的文字和語言,但對比了夜郎文字和石碑上的文字,也不一樣,只在字的造型上面有點相似而已,我們拿去與彝族的人看,他們也都沒過見過。
所以我一直認為這是一種曾經存在過,且輝煌過的民族文化,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消失了,也許就跟樓蘭古國一樣,曾經雄霸一方,沒想到現在唯一能證明他們存在過的只是那些土坯房了。從文字這個角度來說,這個石碑象征的文化可能要更加發達一些。”
“老文,你用放大鏡仔細看看這些照片,這都是超高清的照片,你認真看看那些紙張的材質。”正在文教授一邊回憶一邊分析的時候,鍾教授突然很驚奇的說道。
濤子也從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放大鏡開始看。
縱然拍這些照片的相機像素再高也不可能拍出紙張的纖維,放大到最大也看不到什麽。
從外面看,紙張和普通紙張並沒有什麽差別,只是看上去字跡是浮在紙張表面,仿佛是貼上去的,而不是像普通的書籍一樣墨水把紙張染黑形成文書。
“這居然有點像現在的燙金工藝,太不可思議了,要是真的有這本書在這就好了。”文教授嘴裡擠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