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先生,按照我們的合約,你已經完成了任務。”曲先生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沒興趣。”老莊一口回絕,將杯子裡的咖啡一口喝完,抹抹嘴,站起來就走。
“莊先生,你還沒聽我說條件。”
“不用聽條件。”老莊回頭看了曲先生一眼。“我信不過你們,不想和你們合作。”
“那你信任杜小魚嗎?”
“杜小魚?”老莊走回曲先生面前。“她還沒死嗎?”
“她為什麽要死?”曲先生嘴角輕挑,胸有成竹的端起了咖啡杯,呷了一口。
“那就麻煩你弄死她。”老莊咬牙切齒的說道,轉身就走。
曲先生一下子愣住了,一大口滾燙的咖啡灌了下去,燙得他神情扭曲,風度盡喪。等他反應過來,老莊已經推門而出,上了一輛出租車,消失在車流之中。
曲先生眉頭緊蹙,一邊用紙巾擦著嘴角,一邊自言自語道:“這究竟是怎麽了?”
老莊坐在出租車上,看著大路兩側的高樓大廈、萬家燈火,恍如隔世。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又不再是那個世界。
如果劉首富真是一個更高維度的來客,如果這個世界真是某個人編出來的故事,如果……
老莊不敢想,他怕自己會瘋。
他沒有直接回家,先去電腦城,買了一台新電腦。
原來的筆記本電腦已經爛了。
趁著試用電腦的時間,老莊給手機充了電,查看帳戶余額。五百萬已經到帳了,看來劉首富真的不差錢。
老莊很想查一查杜小魚的銀行卡,看看這女人是不是又騙他。可是他既沒有銀行卡,也沒有杜小魚的手機,收不到驗證碼,只能作罷。
唉,就當是真的吧。如果下次還能見到她,再跟她算帳不遲。
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轉了一些錢過去,然後告訴他們自己要出去轉一轉的計劃。父母在電話的另一端連聲表示讚同,他們一直覺得他太宅了,應該多活動。
老莊是準備出去走走,卻不只是散散心,他要去驗證兩件事。
一是青桃有沒有取走他埋的寶貝,二是麋竺有沒有按照他的建議去做,在朐山埋玉。
雖然知道這十有八九是一場空,但他還是想去看看。雖然現在還沒看出一丁點蝴蝶效應的征兆,多重宇宙的可能卻像一個魔咒,誘使他去一探究竟。
他做了充分準備,不僅買了新電腦,還買了備用手機和充電寶。
為了方便看資料,他還買了一個水墨屏的電子書,配了128G的數據卡。
回了一趟家,取了存放資料的移動硬盤,老莊轉身又出了門,直奔長途公交站。
上了車,找了一個角落,老莊戴上耳朵,打開B站,開始看與黑洞、時空穿越有關的視頻。看了幾個,他就關了手機。在車上看視頻太累眼睛,而且也沒什麽實際意義。
時空穿越對科學界來說都是未解之謎,指望那些UP主能有什麽獨到見解,還不如自己編呢。
老莊放了一段輕音樂,閉目假寐。
恍惚中,身邊多了一個人,然後輕音樂就沒了,藍牙耳機裡只剩下一個溫柔的女聲不斷地重複。“正在連接,請稍候。”
老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睜眼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杜小魚?!”
她戴著帽子,壓得很低,擋住了大半張臉,但是老莊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噓——”杜小魚豎起手指,擋在嘴邊,示意老莊別吭聲。
老莊一邊打量著杜小魚,一邊在背包裡摸手機。“你沒死啊?”
“你這麽盼著我死?”杜小魚眨眨眼睛。“別找了,我剛剛扔了,現在應該沉到江底了。”
“哦。”老莊恍然,怪不得沒音樂了,隨即又反應過來。“憑什麽啊?”
“你被人跟蹤了。”
“誰?”
“當然是劉首富的手下,曲先生。”
老莊嚇了一跳,心跳加速,不安地四處張望。“他們……他們跟蹤我幹啥?我說了,再也不和他們合作了。”
“這件事恐怕不由你做主了。”杜小魚靠在座位上,用帽子擋住整張臉。“我睡一會兒,到下個服務區的時候,你叫醒我。”
“唉。”老莊應了一聲,過了三秒鍾。他又反應過來。“我去,你把我手機扔了,我拿什麽付錢?我身上沒現金……”
杜小魚將一個包塞進老莊懷裡。“答應你的二十萬,還有盟主。”
老莊猜疑地打開包,看到了一扎紅票子,頓時心情舒暢了很多。“這還差不多。那什麽,我們兩清了,到了服務區,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杜小魚用一根手指挑起帽子,靜靜地看著老莊,就像看一個白癡。
老莊被她的眼神刺痛了,撇撇嘴,說道:“行了,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每次遇到你,肯定有倒霉事。”
“這還差不多。”
“說吧,這次又要幹啥?”
“不知道,先甩掉尾巴,保住小命。”杜小魚沉默了片刻,又說道:“當然,可能還有警察。”
“警……警察?”老莊倒吸一口冷氣。“你又幹了什麽違法的事?”
杜小魚輕描淡寫的說道:“也沒什麽啦,我一不小心,殺了劉首富。”
老莊上一口氣還沒緩過氣,聽了杜小魚這句話,差點窒息。他盯著杜小魚,半天才說道:“你是不是殺人殺順了手?”
“才不是呢。”杜小魚豎起手,翻來覆去地看著,眼神很自戀。“我也沒想殺他,就是一時生氣,掀了桌子,沒想到桌子砸在劉首富的頭上,當場就拍死了。”
老莊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他生怕杜小魚一巴掌拍死自己。他看看手裡的包,怯怯地推了回去。“那個……我是開玩笑的,哪能真要你的錢。”
“我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杜小魚嚴肅的說道:“我說了,只要我能活著回來,一定補償你。這不,我連家都沒回,第一時間就來兌現諾言,感不感動?”
老莊看著杜小魚搖晃的手,訕訕地笑了兩聲。“不敢動,不敢動。”
“啥?”杜小魚的眼睛瞪了起來。
老莊連忙改口。“感動,感動。”一邊說一邊作勢抹眼淚。“簡直是感激涕零。”
杜小魚伸出纖纖玉指,狠狠的掐了老莊一下。“花言巧語,油嘴滑舌。”她重新躺好,輕歎一聲。“老賊,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給你了,以後你得管我吃,管我住,負責到底。”
老莊看看手裡的包,再看看杜小魚,想罵人。
帽子下,杜小魚的嘴角微微揚起。
——
在服務區下了車,老莊用現金租了一輛SUV,又買了足夠兩個人吃十天的乾糧,重新上路,開往連雲港。
杜小魚說,老莊去杭州的意圖太明顯了,就算曲先生無法跟蹤他,也會派人在杭州等他。不如去連雲港,一樣能驗明真偽。
杜小魚將車開得飛快,老莊很緊張,乾脆坐到後排去了。
在路上,杜小魚講了她的經歷。
她殺了郭允之後,很快就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從時空穿梭機裡出來,被軟禁在一個房間裡。後來,她見到了劉首富,在一個寬大的辦公室裡。
劉首富和她殺死的劉備長得一模一樣,只是衰老得多,胖一些。
劉首富很生氣,說她違反了事先的約定,沒有刺殺孫策,反倒殺了劉備。
兩人一言不合,發生了衝突,她一怒之下,掀了桌子,結果辦公桌直接拍翻了劉首富,腦漿崩裂,當場死亡。
再接下來,就是曲先生帶人追殺她。
“你力氣這麽大?”老莊很吃驚。劉首富的辦公桌想來不是大理石就是紅木,杜小魚能直接掀翻,而且拍死了劉首富,這顯然不是一般的力量。
“嘿嘿嘿。”杜小魚得意地笑了聲來,一手握著方盤,一手伸到老莊面前,兩指之間夾著一枚一元的硬幣,就在老莊的面前,慢慢捏彎。
“這……”老莊拿著被捏彎的硬幣,下巴險些掉在地上。
“老賊,陪你睡了幾個月,還是有收獲的。”杜小魚放聲大笑。
“杜警官,你把話說清楚一點,雖說我們睡在一個艙裡,我可沒佔著任何便宜。”老莊嚴重的聲明道:“你這是歷史照進現實了?”
“沒錯,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力氣大得驚人,反應速度也快了很多,而且……”杜小魚撓了撓頭。“這麽說吧,我現在雖然沒有嚴飛燕那樣的境界,卻也差不了太多。”
老莊委屈地說道:“這不公平。”
“你沒覺得有什麽變化?”
“沒有。”
“也許是沒注意。按理說,你的變化應該比我更大才對,畢竟你才是那個世界的造物主。”杜小魚想了想,又說道:“也可能你的變化不是在身體上,而是在心理上,你沒注意到。我記得那時候你一分鍾只要呼吸一到兩次,現在還能做到嗎?”
老莊沒說話。他的確沒想過這個問題。
“試試吧。”杜小魚說道:“我開慢一點。”
老莊點了點頭,在後座躺下,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經過幾次嘗試後,他的呼吸漸漸平穩,意識也恍惚起來,仿佛進入了一個霧氣升騰的世界。眼前人影綽綽,卻看不清楚,似乎有人說話,卻聽不真切。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杜小魚嘀咕了一句。
“我去,這是什麽鬼地方,這麽大霧?”
老莊愣了一下,驚醒過來,翻身坐起,只見車外霧氣繚亂,能見度越來越差,杜小魚打開了霧燈,放慢了速度。
“怎麽會這樣?”老莊大惑不解。“這是到哪兒了?”
杜小魚同樣一頭霧水。“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起霧了。咦,前面是不是有個人?”
老莊揉了揉眼睛,扶著座椅,伸長脖子,向前看去。
果然有個人。
在霧氣之中,一個人影隱約可見,越來越見。
杜小魚踩住了刹車,車在那人面前停下。這是一個中年男子,大約一米七左右,穿著一身奇怪的衣服,五官普通,說不上英俊,也說不上醜。上唇留著胡子,下巴卻光溜溜的。
“我去!”杜小魚突然嘀咕了一聲。
“怎麽了?”老莊不解的問道,回頭一看,見杜小魚眼神驚恐,就像是見了鬼似的。“你認識他?”
杜小魚喃喃說道:“他就是劉首富,你也可以叫他劉備。”
老莊頭皮一麻,轉頭向劉首富看去。他一眼看出,這人的手臂比一般人要長一些,至少長半掌,指尖幾乎直達膝蓋上端。
面對老莊、杜小魚驚恐的目光,劉首富張開雙臂,展顏而笑。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莊先生,杜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