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顧瑾的出身不高,以前也受過一些苦,但真的為官一方後這才知道,真正的疾苦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甚至是她無法想象的。
她剛赴任後便在登州暗訪了一圈,所見到的事讓她觸動很大,登州的地幾乎一半都歸蘇家所有,剩下的地又被其余的鄉紳瓜分大半,百姓想要活命只能佃鄉紳的地來種,可是每年要交的租子卻奇高,交完了租子後剩余的糧食根本不夠一年的嚼用。
吃不飽飯的人太多了,很多窮苦的人家都是糧食摻著野菜來吃的,冬天沒有野菜就只能摻著磨碎了的米糠吃,顧瑾見過那種那種摻了米糠的粥,黑乎乎的一碗糊糊,顧瑾看著無法下咽,但是喝粥的孩子卻吃的噴香,甚至連碗底都要舔乾淨。
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顧瑾才下了狠心整治蘇半城的,如今蘇半城雖然倒了,但倒了的也僅僅只是一個蘇半城,天底下不知有多少蘇半城,她管不了,也管不過來。
楚墨的面色也很不好,顧瑾說的這些讓他心裡也很難受,原本好的心情也因此打了折扣。
“...貪官汙吏固然可恨,倭寇海匪也的確該殺,但說到底兼並土地才是禍國根本!”
顧瑾最後沉聲說道。
顧瑾的話音不高,但其分量卻如驚雷,此話旁人是萬萬不敢說的,更不敢當著皇帝的面說,這話若是傳出去,天下的士紳能把顧瑾給撕碎了。
王朝更迭的背後大多都是由於土地兼並而產生的社會矛盾激化,改朝換代大家只會罵昏君當道,史書中通常隻說了民生疾苦,流民四起,但是從來都沒有真正講過為什麽會流民四起,為什麽會有人造反,而其背後土地兼並就是被隱而不發的核心矛盾。
土地兼並指的是社會資源的高度集中,極個別人掌握了大量的社會資源。
在以農業生產為主的時代,土地資源顯然是最重要的,大地主為了擁有更多的土地,采用各種卑劣手段,尤其是災年,地主巧取豪奪讓擁有土地的農民變賣自己的土地和房產淪為佃農。
官僚富戶坐擁著財富,但卻因為有官職功名不用繳稅,而窮人隻擁有少量的土地,可是他們卻是需要繳稅的。隨著富人兼並的土地越來越多,朝廷收到的賦稅就會越來越少,朝廷財政吃緊,就會把賦稅更多的分攤在窮人身上,窮者越窮,富者越富,窮人不堪重負,最後只能起來造反。
土地兼並是每個王朝都難以治愈的頑疾,
那麽真的就沒有人知道兼並土地的危害嗎?
不,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沒人敢說,也沒人願意說。
楚墨看著顧瑾,過了好半晌這才問道。。
“你待如何?”
“臣精通醫術,人之疾病可醫,國之疾病亦可醫,皇上有心醫國,臣願同往以!”顧瑾說道聲音堅定,目光清澈。
楚墨深吸了一口氣,他雖然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向上翹,他看上的人果然是不同的。
他知道顧瑾有才華也有膽氣,但顧瑾卻依然能出乎他意料,讓他更加的喜歡。
他的心忍不住跳動了起來,不僅僅是以往的那種男女間的喜愛,而是伯牙遇子期那樣的激動,這樣的人居然是一個女子,楚墨覺得,此生能喜歡這樣一個女人,即便倆人不能同床共枕,耳鬢廝磨,卻也是足以了。
顧瑾所想正是他所想,楚墨清理后宮,又把控東廠和建立西廠,所圖並不僅僅是對抗太皇太后,而是為了以宦官之力對抗士紳。
楚墨的這個皇帝並不好做,先皇昏庸,在位時吏治就極其混亂,先皇還奢靡成性,楚墨繼位的時候國庫就很空虛,這幾年來吏部的財政就一直吃緊,而這還是豐年的情況下,若是遇到天災,朝廷想籌措救災的錢糧都很困難。
銀子都去哪裡了呢?不在國庫,也不在百姓手中,而是在這群官僚豪紳手中了,想要讓他們把銀子吐出來,就只能利用閹黨之力了。
但重用閹黨並不是長遠之計,楚墨也想醫國,這條路任重而道遠,此時有人願意與他同行,這個人還是他喜歡的女人,他自然是感動的。
顧瑾今日之所以說這番話,其實也是因為楚墨先感動了她,楚墨喜歡她,卻不會逼迫她,還是願意因為她的選擇繼續讓她做官,這種尊重讓顧瑾心中熨帖,二人惺惺相惜,是男女之情,也是君臣之情。
兼並土地這個頑疾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愈的,更何況現在也不是時候,倆人心中達成了默契,就沒再繼續談論此事了。
此時二人的隔閡盡去,相對著飲起酒來,聊著聊著,就又說起了肅親王世子,顧瑾也對楚墨說了她的打算,簡單來說,顧瑾的意思是她想和肅親王世子虛與委蛇,先做個雙面間諜。
楚墨想了想,最後也沒反對,他覺那個肅親王世子實在邪性,心裡是不願顧瑾和他有所往來的,但對方已經盯上了顧瑾,假意與之合作,也勉強算迷惑對方的一個好方法。
二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直聊到黃昏時分,顧瑾出宮的時候已經有些喝醉了,余有洋親自送顧瑾回了家,態度比顧瑾入宮的時候還要殷勤周到。
顧瑾回家後倒頭便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顧瑾醒來後沒多久劉寶便來通報,說宮裡送來了兩個女子,是皇上親賜給顧瑾做妾的。
“皇上送了兩個女人給我做妾?”
顧瑾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昨天皇帝剛跟她表白,今天就送了兩個女人給她當小妾,這個操作讓人有點看不懂!
顧瑾只能趕緊收拾一下就去接旨,傳旨的人依然是余有洋,他身後站著兩個女子,兩個女子一個俏麗明媚,一個端莊秀雅,雖不是傾國傾城,但也是算是極品的美人了。
余有洋傳完旨後又和顧瑾閑聊了幾句便離開了,顧瑾讓劉寶給余有洋送上了銀子,余有洋這次也沒推遲,笑著謝了顧瑾的賞,然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