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常天明的些愣神,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與兄弟們的關系,他時時刻刻想著憑自己的努力帶領這些苦命的兄弟過上好生活,哪曾想好生活沒看見影子,還老被周圍的咎子打壓,幾個兄弟還因此喪了命。
而葉靈蕖這個局外人幾句話,就把本質給掏出來了,比他這個活了半輩子的人透徹得多。這姑娘不僅善良,而且聰明,武功又高。
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朱立羽與葉靈蕖相對,坐在常天明右手邊,把那句“從戰場上一起下來的”聽得清清楚楚。他心裡一動,終於想明白為什麽總覺得常天明有些不一樣了——常天明身上有軍隊的影子,連整個山寨周邊的布防、崗哨的配備等,都是按照行軍扎營的要求來的。
懂得一些行軍布陣,有過行伍經歷,槍法眼熟,品性端正,還姓常,這位大當家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但朱立羽並不打算叫破,起碼現在不想叫破,只是對常天明的為人倒是更放心了一些,更加有意要促成葉靈蕖的想法,這也算是對這位開國元勳的後代一種補償吧。
他在這裡想著,外面天空中突然閃起一團白光,緊跟著一聲巨響傳來,那是一支煙花躥起在空中,爆燃了。
“這幫小子,還像小孩兒一樣,還沒等年三十就憋不住放上炮仗了。”常天明扭頭看了一眼,醉眼蒙矓地看著葉靈蕖的朱立羽笑道,語氣裡全是家長對家人的寵溺之意。
葉靈蕖也已經帶了酒意,小孩兒心性佔了上風,格格笑道,“前輩,你這山上還禁燃啊,怎麽讓人跑山下去放炮仗?”
前一世城裡禁止燃放煙花爆竹,葉靈蕖已經好多年沒放過炮仗了。剛才那一顆雖然沒有前世先進技術生產的煙花那樣響,也沒那樣絢爛,但也足以勾起她對年味的回憶。
“什麽山下?”常天明奇道,“不是哪個老小子在外面放二踢腳嗎?”
“是不是二踢腳我不知道,因為沒聽到第一聲,但肯定是在山下,離這裡怎麽也得有十裡八裡路吧。”葉靈蕖沒喝那麽多,聽覺又較別人靈敏一些,肯定道。
常天明“撲棱”一下站起身,酒也醒了一大半,“敵襲,抄家夥。”
這幾十人裡,多數上過戰場,基本意識還在,一陣忙亂之後,已經拿了兵刃集合在廳前空地上。有幾個人喝得太多,已經拿不住兵器,被其他人拖進一間屋子藏了起來。
“大當家的,山下聚集了大批人馬,至少有一兩百人,有騎馬的,也有步行的,正向山上殺來。”塞北四狼中最小的一狼衝到山上,大聲報道:“他們先摸上來幾個高手,有幾個放哨的兄弟被摸掉了,幸得俺大哥在幾個關鍵位置安排了雙哨,才提前發現。大哥剛才放了煙花,沒收到這邊回應,趕緊派我上來報告。”
塞北四狼並非親兄弟,在人前皆以大狼、二狼、三狼、四狼相稱。幾人都擅長輕功,雖是後加入的,但為人低調沉穩,行事果斷,所以常天明將山下第一道哨探交給了他們。
哥兒幾個做事嚴謹,晚上滴酒未沾,才得以先發現警兆。從這點來看,在他們的使用上,常天明絕對做到了人盡其才。
“王八羔子,居然敢欺上門來,兄弟們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格格、朱兄、關姑娘,你們稍坐,待我殺退敵人咱們再繼續喝個痛快。”常天明前段時間剛被追殺,還折了幾個兄弟,心中正憋著一股勁兒,今天請救恩人吃飯又被人殺上門來,
頓感臉上無光,氣衝頂門,一擺手中槍就要帶頭衝下山去。 葉靈蕖一直在空地邊上向山下張望。臘月底的天氣,天上星光閃耀,一彎下弦月有氣無力地掛在空中,幾乎感覺不到一點月華灑向地面,反倒讓山坡下的樹林更加黑森森的,就像一張巨口,正在待機擇人而噬。
半山腰處,數十點火把光亮蜿蜒而來,那裡是上山的大路,敵人的主攻方向也在這裡。林中零碎散落著一點點的火光,還有若有若無的喊殺聲、兵器碰撞聲,間或還有一聲慘叫傳來。
“前輩,你相信我嗎?”葉靈蕖快速觀察了山下的情況,轉頭嚴肅地問常天明。
她這句話問得常天明一愣, 心說都這緊要關頭了,你怎麽還問這種話?忙答道:“你是老常的救命恩人,我當然相信你。”
葉靈蕖得到肯定回答,臉色依然嚴肅,又看了周圍其他人一眼,才語速極快地道:“如果相信我,不要一股腦往下衝,還要盡快把山下的前輩全叫回來,免得無謂犧牲。”
常天明相信葉靈蕖肯定不會害她,但對她這個提議卻有些躊躇,畢竟她還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啊,就算她武功高些,人也聰明,但不至於對這行軍布陣和胡子打架還精通吧?
“大當家的……”他身後的兄弟們都沒見過葉靈蕖出手,更加沒底,見她阻止大家下山作戰,就有些不滿,只是考慮到她曾經救過常天明,還送過不少凍狼肉助大家過冬,才欲言又止。
常天明心裡猶豫,不由得拿眼睛去看朱立羽。
“常兄,你相信靈蕖。”朱立羽知道葉靈蕖不會無的放矢,而且他以一個高手的感覺,覺得事情也沒那麽簡單,便也勸道。
四狼猶豫了一下,才道:“可是剛才俺們見敵人很多,咱這地方又三面陡坡,只有這一條路可以下山,一旦被人家堵上門,那該如何是好?”
四狼哥幾個為人坦蕩,他並沒有因為葉靈蕖救過常天明的命而盲從。
葉靈蕖知道現在時間寶貴,可不給他們稍解釋一下,很難讓他們聽自己的,到時候更加麻煩。“我也注意到前輩說的了,可是你看上山的火把有多少?咱們山下的人暗哨一共有多少,前輩從發現他們到現在過了多久?他們攻進來的距離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