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夫這些年積攢下了不少口碑,左近的鄉親們知道他閨女今天訂親,都積極配合,有那病症不重不急的,乾脆上午都沒來。
葉靈蕖和容青水進入館門的時候,有師弟和夥計見了,都有些不自然,有憤然的,有同情的,有驚訝的,當然也有遠遠避開的。
容青水都假裝沒看見,淡定地往裡面走。葉靈蕖看著表哥的樣子,暗暗點頭。作為王城裡名望最高的獸醫之一,這種心胸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這就是容凌風與這些人的差距所在。
堂屋裡此刻“高朋”滿座。主位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花白的頭髮,留著三咎長須。
客位上首坐著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臉色青白,椅子旁邊搭著一副拐杖。下首依次坐著兩男兩女。那位“關師兄”赫然就在其中。
堂中放著幾個箱籠,都用大紅紙花裝飾著,頗值幾個錢的樣子。
坐第一位的是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
沒錯,就是花枝招展。一把年紀,穿著一套水粉色的衣裙,頭上戴了兩朵珠花,臉上擦著厚厚的粉,兩片厚嘴唇抹得鮮紅。
此時,那張血盆大口裡正舌綻蓮花:“俺先恭喜田大夫了,今天說了關家這門好親事。關公子是你老的大弟子,都說名師出高徒,關公子在整個部落也是有名號的青年才俊了,將來娶了靈珊格格,就是親上加親了。”
女人邊說邊搖擺著粗壯的腰肢,搖頭晃腦,手上的帕子擺來擺去,試圖以此來增加語言的感染力。
原來是個媒婆。
“是啊。師父,徒兒原來不敢提親,怕苦了師妹。這兩天家裡正好收入了一筆銀子,徒兒都拿來做了聘禮。謝你老人家成全。”
說著話,“關師兄”激動得離開座位,“咚”地一聲跪在地上,向田大夫拜了下去。
“唉,為師已答應了你,何必行此大禮,快起來。”田大夫忙伸手虛扶。
“徒兒還不能起來,還有一件事想請師父成全。”“關師兄”跪得筆直,一臉誠懇地對師父說道。
“你說吧。今天往後,你也算我半個兒子了,但凡能應允的,我都會答應。”
“那徒兒鬥膽了。”“關師兄”又拜了一下,告了一個罪,才繼續說道:“二師弟向來覬覦師妹美貌,你老不在家時,常有騷擾之處,讓靈珊不勝其煩。徒兒懇請師父將二師弟逐出門牆,以免其以後有機會壞靈珊清譽。”
田大夫被他說的內容震驚到了,沒注意到這麽一會兒這小子已經把對女兒的稱呼都改了。不過他還算沒有完全糊塗,輕聲呵斥道:
“胡說。你二師弟為人為師很清楚,斷不會行此下流之事。況且,他不是已經與你妹妹訂下親事了嗎?”
“徒兒因為顧念同門之誼,照顧他的顏面,才沒有宣揚此事。但今天師父問起,徒兒不敢不說。因徒兒發現青水總是騷擾靈珊,感其德行有失,回家稟明父母,前幾日已經把親退了,免得我妹妹掉進火坑。”
田大夫沒想到會出這碼事,愣怔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歎息一聲,“唉,我知你顧慮什麽,但此事為師已經定下,青水定會同意的。”
“我不會同意的。”隨著話音兒,容青水帶著葉靈蕖邁步來到堂屋。幾個師弟和一眾夥計都跟在後面,還有不少左右鄰居、來給牲畜看病的人,也若即若離地跟了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覺得愧疚,還是怕自己這個耿直的徒弟鬧事,
田大夫一下子站了起來,“青水,你回來了……” 那個“關師兄”則驚叫一聲:“你怎這麽快就出來了?”
葉靈蕖一見他看著自己,心裡便明白了幾分,當下也不動聲色。
容青水急忙上前兩步,向師父行禮問安,“師父,弟子給您請安。”
“田師父,我是二哥的表妹,葉靈蕖,您老還記得我吧。小時候我見過您的。前兩天來的時候您沒在家,這次又貿然登門,打擾之處還請見諒。”葉靈蕖不等容青水介紹,便從表哥身後閃出來,向田大夫執弟子禮拜了拜。
“是靈蕖啊,長這麽大了。”田大夫被她這麽一打岔,竟忘了責問容青水剛才出言不遜的事。
但有人記得。
“你不同意?你是哪裡冒出來的玩意?”坐在客位上首那個年輕人冷冷地開了口,言語中充滿戾氣:“田老頭就是這麽帶徒弟的?在長輩面前如此沒規沒矩。 ”
“田師父見諒。我二哥的脾氣您是知道的,他沒有惡意,只是今天起得早,火氣有點大。”葉靈蕖向田大夫行了一禮,又向客位上兩個中年男女打了聲招呼,那是“關師兄”的父母,因了此前他家閨女和容青水訂過親,因此都認識。
唯獨“關師兄”喜歡王城的生活,總也不回家,反倒不熟悉。
完了禮節,葉靈蕖才轉向上首那青年,“這位想必是關師兄的爺爺或者大伯了。”
“死丫頭,你說什麽?”“關師兄”先暴怒了起來,騰地一下站起來,抬手來推葉靈蕖。
容青水隨手一揮,格開他的手臂,擋在表妹身前。
“師父你看,我就說他沒有表面那麽老實,今天當你面都敢和我動手,你想想你不在家時他啥樣吧。”“關師兄”被擋一下,後退了幾步,才想起自己不是這個二師弟的對手,立即倒打一靶。
“關師兄。你也不用在那轉移話題。”葉靈蕖微微一笑,根本不上他的當,“今天你家來下聘禮,這位老兄坐在首位。剛才又聲言我二哥不懂規矩,責怪田師父教徒不嚴,想來輩份必在他老人家之上,小女子故有此一問,不過分吧?”
實際上,從一進大門,容青水的幾個師弟就把屋裡的情形、人員情況都簡要說了一遍,葉靈蕖已經心裡有數,否則也不會貿然得罪人。
“你……”“關師兄”一時氣結,眼珠一轉,馬上又有了主意:“你可知這位兄台是誰?竟敢當面頂撞,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