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副家丁打扮,用下巴指著葉靈蕖,下達了一個通知。
葉靈蕖有些莫名其妙,“你家老爺是誰?是要把我的罐頭包了(liǎo)嗎?”
“怎這多廢話?讓你去你就去。”那家丁低下朝天的鼻孔,不耐煩起來。
“你這人真有意思,我既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家老爺,你讓我去我就去啊?你當你自己是貝勒爺,還是當你家老爺是貝勒爺?”這些天來,幾乎連續被人找麻煩,現在更是來個家丁就頤指氣使地讓她去見什麽狗屁老爺,葉靈蕖也失去了耐心。
“臭丫頭,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家丁一見這小丫頭太不上路,臉上凶相畢露,“識相的乖乖跟俺走,要不別怪我不客氣。”
“怎麽?堂堂王城之內,你還敢綁人不成?”
“哼,這王城之內,俺家老爺要乾點啥,還真沒幾個人敢擋著,便是綁你,又如何?”那家丁冷哼一聲,不由分說就伸手向葉靈蕖當胸抓來。
看這人出手如此沒規矩,葉靈蕖臉色一冷,側身退步讓了過去,並未還手。
“哎呀,你個不識好歹的玩意,還敢反抗。”那小子感覺自己受了侮辱,掄起巴掌,“呼”地一聲就向葉靈蕖的臉上扇來。
打女人都先奔臉使勁,古今都一樣,一樣招人惱恨。
自這小子出現,鄰近店鋪的人就全躲進了屋裡,只有遠處的個別人家的個別人“猶抱琵琶半遮面”,露出一隻眼睛向這裡觀望。
如果不是這個家丁惡名昭著,就是這家人臭名遠揚,在葉靈蕖看來,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雖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但瘋狗除外。
當然,打瘋狗要有技巧,不能傷了自己。葉靈蕖再退一步,左臂橫在額上。
在別人看來,就是一個小姑娘被打時受到驚嚇的本能反應,事實上她的肘尖正戳在家丁青年的寸關尺上。那小子悶哼一聲,右手一陣酸麻,立時垂了下去。
這家丁和佟三不一樣,是個練過功夫的人,中了一擊之後,立即知道不是對手,倒也乾脆,目光猙獰地退了回去。“臭娘們兒,想不到還是個練家子。敢得罪俺家老爺,你好日子算是到頭了,等一會兒就有你好看。”
摞下一句狠話,家丁青年托著右手快步離去。
旁邊店鋪的店夥曾經吃過葉靈蕖送的罐頭,見那家丁走遠了,才躡手躡腳地鑽出來,告訴她那是郎家的人,是王城中街一霸,橫行一方,一般人惹不起。
提醒她快走。
看著遠處躲躲閃閃的人影,葉靈蕖知道今天的生意肯定開不了張了,把剛拿下來的背簍重新掛在馬背上,謝了店夥,離開了王城。
今天東西沒賣了,也不用再去采新果子,葉靈蕖直接騎著白蘆回了村。
遠遠地,就聽到村子裡一陣吵吵嚷嚷聲。她不是一個喜歡看熱鬧的人,聽到了也沒在意,撥馬準備往自家小路上拐。
一個人影從路邊閃出來,攔在馬前,正是多日不見的佟小英。
“靈蕖,你快去看看吧,你姥姥被你三舅家趕出來了,正在那哭鬧,鄉親們看著怪可憐的,給勸到你三表姐家去了。”
葉靈蕖的三表姐,是她姨家的三閨女,為人能乾,也實在,家離容成全家也近,正是這個原因,大家才想到把老容佟氏給送到那裡去。
“一會兒我看看情況。”葉靈蕖還不知道四舅媽聽沒聽說這個消息,怎麽可能半路上自己去處理這件事?說到底,
她是寄養在人家的孩子,有些事該注意還是要注意的。 佟蘭和佟芝也從旁邊柴垛後面轉了出來。佟芝邊繞過地上的苞米稈子,一邊嘟囔著:“小英子,我怎說的?你還說這丫崽子準定能去。你看,連話都沒說兩句,去個毛啊。”
佟小英看著葉靈蕖騎著高頭大馬的背影,替她辯解道:“你們也不能怪她,她自己也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孩子,又能怎麽樣呢?也是靈蕖心思細膩,能想到這些,要是我肯定當時就衝過去了。”
“拉倒吧,你還替她說話。我看她就是沒人性。”佟芝嘴一撇,毫不在意地下了定論。
“你別這麽說她。靈蕖說的是事實,開始佟姥姥是帶著財產去容三舅家的,現在她這麽淨身出戶,就讓容四舅家接過去,也不是個曲子。”
“你不說我都忘了, 上次她三舅要把她姥送她四舅家去,就是她說的,不給財產不收,才把她姥攆出來的。”佟芝一臉的義憤,渾身似乎都散發出了聖潔的光輝,“這不就是認錢不認人嗎?虧得一天天人模狗樣的,裝出那個懂事兒的樣子來。”
佟小英還堅持著她的意見:“這也不能怪靈蕖。她家條件也不好,便是做那罐頭賺錢,也是最近十天八天的事兒,要是再加多個老太太,她家吃的用的肯定比平常更緊巴了。”
“佟小英,你啥意思啊?我知道你倆關系靠,那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啊。她們家原先就比別人家強,現在又能做罐頭掙錢,怎就養不起一個老太太了?”佟芝聽佟小英一個勁替她罵的人說話,極其不痛快,厲聲質問道:“你的意思,她們家就為了自個兒吃好點?不要老太太就行了?”
“唉。你別急眼啊,我這不也尋思盡量別出矛盾嘛。”佟小英趕緊賠著好話,安撫佟芝:“咱倆也別吵吵了,都是別人家的事兒,咱也使不上勁兒。對了,咱們私下的體己話,你可別對別人說,會影響靈蕖的名聲的。”
說完,佟小英害怕佟芝繼續糾纏,逃也似地走了。
佟芝被她撩撥得一肚子火氣,想要懟人的時候卻發現失去了對象,憋得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經歷過上次佟三兒輕薄事件之後,佟蘭沉默了許多。那天在村口,當著一眾官差的面,葉靈蕖恨佟三兒恨成那樣,卻一句沒提當天的事,也讓她心裡有些觸動,對葉靈蕖的討厭也沒那麽重了,所以始終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