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長峰提了一杯酒動了筷子以後,大家開始邊吃邊聊。
薛明月唯恐女婿第一次來家,不好意思夾菜,笑著招呼著:“小周,長點筷,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千萬別外道。”
周北城對薛明月的印象極好,了解這是一位善良敦厚堅強的母親,忙溫和的笑道:“放心吧,阿姨,我不會客氣的。”
他說完還眉眼含笑的看了一眼夏夢。
夏夢笑眯眯的衝他眨眨眼,然後接口道:“媽,周大哥不是那種外道的性格,況且,他早就吃過你做的飯菜和餃子啦。”
她不止往單位給周北城帶過薛明月特意包的餃子,中午帶的飯菜,周北城偶爾也吃的。
薛明月立刻笑了:“那我就以實為實也不總讓了,想吃啥夾啥。”她對周北城是越看越滿意,眼眸裡都帶著慈愛的笑意。
周北城吃了一口紅燒肉以後,真心誠意的誇讚了薛明月的廚藝好,比國營飯店大師傅做的還好吃。
這可把薛明月給哄得高興壞了,更加熱情的想要給他夾菜。
夏夢在旁笑盈盈的看著,悄悄的遞給了母親一副公筷。
薛明月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想著女婿是京城人,家世還那麽不普通,講究一些也正常。
再說,她看父親他們平常好像也挺注意這方面的,所以欣然的接受了,並沒有任何不適。
楚長峰他們跟薛明月的關注點不同,除了夏霄以外,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跟周北城喝酒。
他們都很想知道周北城的酒量和酒品如何。
幾個大男人和周北城推杯換盞的好不熱鬧。
周北城饒是酒量不錯,也在夏夢家人們的連番攻勢下,喝的有些微微上臉。
夏夢心疼自己男朋友,看他喝得多,吃得少,不時的用公筷給他夾菜。
周北城自己倒並沒有覺得怎麽樣,但女朋友的貼心呵護,令他很是受用,心裡泛著甜蜜。
後來,薛明月這個當丈母娘的也發了話,不讓他們再那麽喝下去。
以楚清林為首的幾個男人才停止了灌酒。
當然,他們也算是試探出來了周北城的酒量和酒品,都著實不錯。
吃了一頓賓主皆歡的飯,桌子收拾下去以後,大家又喝了會茶水聊了會天,周北城才提出告辭。
夏夢跟著母親他們一起把人送出了大門外。
兩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很多肉麻的話,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用飽含內容的眼神來表達。
可他們這眉目傳情的樣子,落在夏家眾人和附近待在大門外的鄰居們眼中,自然有一番評判。
周北城喝了不少的酒,卻並沒有醉,只是有些微醺而已。
他迎著風騎了一段路以後,酒意也消散了很多。
等周北城到了醫院,除了還有一些酒味,整個人已經恢復清明了。
他走到了陸蒼民的病房的時候,發覺室內很靜謐,老爺子他們都睡著了,忙更加放輕了腳步。
楊金鳳本來也在另外一張病床上眯,這時聽到了有動靜,立刻睜開眼睛。
當看到周北城臉龐和眼睛有些微紅,神情卻透著心情不錯的時候,她也露出了和藹的笑意,小聲的問道:“北城,怎麽樣?”
“挺好的,夏夢家做了一大桌子飯菜招待我,而且都很熱情……”周北城大概的跟自己姥姥講了講情況,至於中間戴紅葉來了家裡的小插曲被他自動略過。
楊金鳳聽的頻頻笑著點頭。
顯然對此很是欣慰和滿意。
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之前來醫院弄得那麽一場鬧劇,她臉上的笑容漸收,眼裡閃過澀然和深深的無奈。
周北城敏銳的察覺到了楊金鳳的神情有異,正要開口問詢,這時,陸蒼民卻醒了。
“北城回來了。”
老爺子之前閉著眼睛,周北城是看到了他即使睡著的時候,眉頭也緊鎖著,還以為身體不適的關系。
結果現在一聽他開口說話,才發現了老爺子的嗓子沙啞。
他早上離開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
“姥爺,您嗓子怎麽了?”
周北城神情嚴肅,猜測到了一些原因以後,眼底跳動著兩簇憤怒的火苗:“是不是我媽又到你們面前鬧了?”
楊金鳳擔心外孫和女兒的關系越發糟糕,連忙矢口否認:“沒有。”
陸蒼民知道老伴這個當媽的人的一片心,他心裡暗歎一聲,表面上也配合的說道:“的確沒鬧。”
周北城卻不怎麽相信老人的說辭。
陸文盈上午是如何歇斯底裡攔擋他的,現在還歷歷在目。
過後,她如果到了醫院的話,不可能不說點什麽。
他生氣的霍然站起身:“我去找她問清楚!”
楊金鳳急忙攔住他:“哎,北城,你別去!”
周北城停下腳步,直直的看著楊金鳳:“那您能跟我說句實話嗎?”
楊金鳳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陸蒼民看出來外孫這脾氣上來,如果不跟他說清楚的話,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他悠悠的歎息了一聲,開口說道:“你媽的確沒鬧,就是到了我們面前哭訴埋怨了一通。後來被我給罵走了……”
周北城這下不用老爺子詳細說明,也能大概的猜到內容是什麽,臉色更加的難看。
“姥爺,姥姥,無論她說了什麽難聽話,你們都不要自責難受,因為我跟夏夢談戀愛這事,是我自己的決定,怨不到你們頭上!”
陸蒼民的眼睛濕潤了。
鬧成這樣,當老人的怎麽可能不難受呢?
尤其陸文盈還是他僅剩在世的女兒了。
他對她真的是一次比一次的失望。
同時又感受極為的複雜。
楊金鳳也抹上了眼淚。
他們的出發點其實都是為了孩子好。
只不過,她和老伴是想讓外孫從內到外的幸福,女兒想的卻是外在條件和物質層面的幸福。
周北城在病房裡寬慰安撫了兩位老人半天,最後他還是借著出去買東西的由頭離開了醫院。
不過,他卻沒有回家。
而是去了大河邊待了一會兒。
望著蜿蜒流淌的河水,周北城的心緒漸漸平靜了許多。
自從母親到了以後,生活便開始雞飛狗跳。
老爺子本來幾個月來,身體養的很好,又被她給氣的犯了病。
所以當務之急,他一定要盡快的把陸文盈弄回京城才行……
戴紅葉在外面晃蕩了許久,直到走的腳底板生疼,才無奈的回了娘家。
戴父和戴母早就在家等得著急了。
一看到她回來,立刻盤問起來。
“怎樣啊?打聽出來沒有?”
“那人到底是不是夏鵬的親爹?”
戴紅葉在炕沿邊放下布包,舔了舔乾涸的唇:“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我後來在老夏家沒問出來啥,又去了他們的姑姑家,結果那夏洪英和老太太也不清楚……”
戴母在細細的聽完了經過以後,語氣篤定的說:“我看啊,就算這人不是夏鵬的親爹,肯定也是他們家啥親戚!”
戴父抽了兩口煙袋鍋子,也深以為然的點頭:“那就是了。要不然怎能有那麽巧的事!”
之前老伴跟他說,他還有些不信,現在再聽五女兒的描述,他越發的覺得那男人跟夏家絕對有關系。
戴母鬧心懊悔的直拍著大腿:“早知道還有這好事,死活也不能離啊!”
戴父歎氣:“你現在說這個還有啥用!”
戴紅葉也後悔鬧心極了,同時更加的埋怨起了娘家人的所作所為:“要是當初你們不因為老六非要跟冷編輯的事,對夏鵬那麽過分,我們倆的小日子過得還是挺好的,根本不可能到要離婚的那一步!”
從前,戴紅葉每每說這些的時候,戴母都是她說一句話有十句話等著她。
現在沉浸在後悔的捶胸頓足的情緒裡,語氣都弱了幾分:“那也不能全怪我們啊!誰讓你先跑回來說起那冷編輯,勾搭的我們動了心啊!”
戴紅葉一想起當初,又忍不住怨怪上了夏夢。
她總認為那時小姑子跟自己交心一點,多說幾句實底,她也不至於傻傻的一時衝動動了想要給六妹和冷編輯撮合的心思。
她婚姻失敗的一切的源頭都在那裡。
戴紅葉忿忿的說道:“今天夏夢那個大學生對象還到了老夏家作客,也不知道對方知不知道有冷編輯這人!”
戴母更不是心思了,臉色猙獰的罵道:“肯定不知道唄!你那小姑子跟夏寡婦一樣,都不是穩當且!我看這大學生也是上學學傻了,啥樣的姑娘找不著啊,偏偏找個這樣的,光圖她長得好看,卻不了解情況,以後當王八的日子在後面呢!”
戴紅葉在戴母的詛咒中,心情竟然開闊了很多。
她冷笑道:“能不能當還不一定呢,人家不光大學生,還是首都來的,就算他自己樂意,他家裡父母還能樂意?反正我對這門婚事不看好!”
戴母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幸災樂禍的說:“可不怎地!我要是那大學生的媽,也絕對不能乾的!”
戴父見她們一唱一和的說的熱鬧,本來心情就鬱悶,更鬧心了,不耐的喊道:“你們看不看好,乾不乾的有啥用?要是那人真是夏家的親戚,沒準能成呢。”
戴紅葉和戴母頓時心情蕩到谷底……
陸文盈忿忿不平又忐忑的等著跟兒子碰面吵一架。
然而,她在家裡左等右等,也沒有把他等回來。
倒是等到了楊金鳳開門回來。
陸文盈心情十分複雜,小聲的叫了一聲媽。
楊金鳳對陸文盈也心生埋怨和不滿失望。
她先是把老伴氣的發病進了醫院,結果,還是不消停,所以態度不太熱乎的應了一聲,然後換鞋去洗手。
陸文盈自知理虧,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好幾次張口欲言。
楊金鳳隻當沒看見,進了廚房,開始淘米煮粥。
陸文盈終於忍耐不住了。
“媽,你怎麽不理我啊?”
楊金鳳眼神銳利的看向她:“你白天去醫院,差點把剛剛好點的你爸又給氣犯病了,還想讓我怎麽理你?”
陸文盈過後其實也後悔了。
可是她並不認為,自己有大錯。
充其量也就是不該這時候說這些。
“我錯了,媽,你和你爸大人有大量再原諒我一回吧!我也是被你外孫給氣的狠了,失去理智了!他長這麽大,連當年被我們硬壓著不讓他去幹文韜那一行,而是去上大學的時候,都沒有這麽過火,結果現在就為了一個姑娘,一點都不尊重我!簡直不把我這個當媽的放在眼裡!”
聽女兒提到了當年,提到了小兒子,楊金鳳的眼裡閃過黯然,再抬眸的時候,語氣都生硬了幾分。
“你到什麽時候都是這樣,做了錯事,也都有萬千理由!想讓孩子尊重你,你也要先尊重他啊,這是相互的,不能一味的要求人家,自己卻做不到!”
陸文盈頓時委屈的辯駁:“那我爸都住院了,周北城卻一意孤行的偏偏要去那夏夢家,我攔著他不讓去,難道有錯嗎?他們家就那麽急不可耐,不能再等等?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她和她兩個哥哥都來看過了!”
說道這裡,陸文盈對夏夢更討厭了。
楊金鳳見她竟然又怪罪上了夏夢和她的家人,眉頭緊鎖的說道:“這個事,我有發言權。人家夏夢家並沒有急,是我們覺得既然都跟人約定好了,家裡肯定都做了準備,只是去吃個飯到家裡坐坐,耽誤不了多長時間,所以才讓北城去的!
而且夏夢的親戚從京城來了這邊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請假過來的,待不了幾天有可能就走!”
陸文盈本來還對老楚的兒子女兒有些好奇的,但自從看過了那封夏夢水性楊花腳踏兩隻船的信,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是空穴來風,所以不管夏夢跟楚家關系多麽緊密,她也不想讓這樣的女人嫁給自己的兒子。
“全是借口!還不是想趁機緊緊的抓牢了你外孫!我說了那麽多遍,你們怎麽就不信我呢!夏夢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著那麽單純的人,她心機深著呢!”
楊金鳳冷著臉呵斥道:“夠了!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是個頭?非要把你爸和我都氣病了才罷休嗎?”
陸文盈紅著眼睛控訴:“媽,反正我是發現了,現在那個夏夢跟你們才是一家人,你們都向著她說話,而我是個被隔離在外的人!是個阻撓他們在一起的惡人!可是你是我媽啊,怎麽就不能多替我想想!”
說完,她就哭著跑了出去。
楊金鳳霎時下意識的想要追上,邁出兩步後,又沮喪難受的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