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出事了，出事了！

　顓陽急火火來找顓雲。

　“我今天跟趙離出門，結果碰到那——”

　顓雲正在翻看日記，被顓陽這一打斷，醞釀的情緒立刻崩散。

　瞪了顓陽一眼，顓雲淡定道:“哼，你巡邏金吾城跟那丫頭一起的事?他早知道了。”

　“金吾城?不是飛鳳門嗎?”

　二人大眼瞪大小，顓陽突然眼神驚恐:“等等，巡邏金吾城，他就看到了?咦，不對，哥，你怎麽知道?你倆一起在金吾城轉?”

　最後，眼神由驚恐變成探究。

　你今天剛剛離家，不想著與父侯和解，還有心思和他一起出門逛街?

　看到顓陽探究的眼神，顓雲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到底怎麽了?詳細說說。”

　顓陽趕緊把自己幾人在飛鳳門前的尷尬局面說了。

　“那丫頭簡直是混蛋，明知自己跟他關系不好，還非要把我扯進去！結果趙離的事也暴露，尤其是趙離假用金吾衛的名義。”

　“那倒沒什麽，她表哥能把她怎麽了不成?”聽了大概，顓雲心中有譜，“這事回頭我去問問他。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怎麽樣。對了，你下午是去蓮花宮了?”

　顓陽點頭，臉色有些沉重:“護衛公主時，我偷偷也去祭拜了下。“

　顓雲沉默了一會兒。

　雲陽侯府裡，有些事情只有他們哥倆清楚。

　拍了拍顓陽的肩膀表示安慰，顓雲沒有說什麽。

　“哥，我沒事。都過去了……對了，今天在蓮花宮，我看到清媗仙子。她準備在蓮花宮講道。要不，讓她幫你看看?”

　顓陽擔憂道:“你和父侯動手，仙基受損嚴重，還是請造化仙人診治一下?”

　“李清媗?”顓雲皺眉，“她主動見你?”

　“對啊。她雖然是李家人，但跟天后的性格完全不同，挺和氣的。下午在蓮花宮見面，還請我、趙離和七公主一起喝茶。”

　聽了顓陽的詳細描述，顓雲拳頭突然硬了。

　你小子拉著七公主和趙家千金去見李清媗?你真不怕她們打起來?

　而看顓陽毫無所覺的樣子，顓雲只能搖頭歎息。這小子，不開竅啊。顓雷這個年紀，早就懂事了。

　“行了行了，趕緊回家。至於說情，我回頭幫你探探口風。”

　攆走顓陽，再度拿出自己的日記。

　想了想，把彭禹借給自己的神印擱在桌上。

　“貧民窟……”

　望著日記上記錄的那幾頁，顓雲陷入沉思。

　泛黃的紙張留著一行行青澀的字跡。

　這是顓雲還沒成年時，寫下的貧民區治理方案。

　當初他偶然進入地下的貧民區，看到裡面的情況後，便動了改造貧民區的念頭。

　但花費數月時間準備的方案被直接打回，連送到神皇禦前的資格都沒。

　不是沒有官職，而是因為他是雲陽侯世子。

　哪怕這個方案本身無錯，他的出身便是原罪。

　昆吾氏的官員在察覺他的身份後，恭恭敬敬將他請走，笑眯眯拒絕他的一切建議。

　正是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對許多人而言，陣營立場的權利爭鬥要大過國民的生死。

　撫摸彭禹借出的神印，顓雲眼神帶著些許複雜:“這家夥是願意把國民放在立場之前嗎?只可惜……如果是真正的……就好了……”

　……

　彭禹一行回宮，前往乾元殿的路上，他吩咐元騏:

　“把趙離的資料整理好，拿過來。”

　“是。”

　元騏獨自離開，方驥和蕭暮妘陪彭禹前往乾元殿。

　昆烈依舊昏迷不醒，各種方法試了好幾遍，完全無效。

　坐在床邊，彭禹皺起眉頭。

　“厭勝之術從仙術中找不到克制手段，其他道統的法子試了嗎?”

　輪值太醫瑟瑟發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對答。

　“古鬱宮主這幾日為江聖人診治，巫術、魔功都嘗試過，完全無效。我們懷疑，鬼帝的詛咒涉及魂魄，應該是陛下的神魂迷失了。”

　彭禹:“神魂迷失?但是檢測精神狀態，卻是一切正常。”

　太醫:“所以，應該只是丟了幾道魂兒。”

　“還魂術、引魂燈也都用了?”

　“用過，沒效果，無法溝通陛下的意識。”

　坐在旁邊待了一會兒，起身去隔壁見老天后。

　老天后精神狀態有些萎靡，坐在椅上小憩。

　宮女見昭王進來，本想行禮拜見，被他示意製止。

　悄悄走上前，彭禹站在一側等候。

　老天后很快便醒來，見彭禹來了，連忙招呼人用膳。

　“孫兒剛回宮，只是回來看看您。你整日用玄精之術為父皇調理身體，要注意多休息。”

　“本宮沒事，”老天后拉著彭禹入座:“今天神廚們靈感來了，直接作出五道天膳。你快嘗嘗。”

　繼續坐下來陪祖母用膳。

　老天后瞧見隨行的蕭暮妘，招手也讓她坐下。

　“蕭家的也坐吧，你照顧昆昊幾十年，不是外人”

　蕭暮妘謝過後，拿捏一副大家閨秀的姿態，側身坐了小半邊椅子。

　玄鳥蕭氏亦是十大後族之一。看著她，老天后想起一事。

　“關於你父皇，有幾位大臣上書，想要試著用衝喜的方式壓製詛咒。”

　“衝喜?”

　彭禹臉色一變:“這等無聊手段，誰提的?直接杖斃算了。”

　衝喜，眼下最合適的人選不就是昭王嗎?

　“本宮也不相信，但眼下沒其他法子，不妨一試。只是人選上……”

　老天后看向彭禹，彭禹心中砰砰亂跳。

　別找我，別找我。

　但到頭來，還是牽扯到他。

　“你跟陰陽家的公主到底成不成?”老天后，“若當下求娶，她會同意嗎?”

　“仙兒性格高傲，本就無心世俗。眼下又要用她衝喜，定然不允。”

　老天后低頭思忖:如果不以雲仙兒為正妻，其他人選就有些遜色了。

　她也是個挑剔人，元蘭、隴珊和幾位後族姑娘過了一遍，都沒中意的昭王妃人選。

　最後，瞧了瞧蕭暮妘，老天后眼神閃過一絲遺憾。

　這幾日蕭暮妘入宮當女官，她也暗中接觸探問過，奈何她根本無心昭王，且年紀有些大，不適合當正妃。

　“還是趙離吧。正妃不好說，先以側妃之禮入門。”

　“趙離?”

　彭禹表情古怪，如果自己剛才沒看錯，趙離恐怕是……

　蕭暮妘察覺他的為難，笑吟吟解圍:“娘娘，除卻昭王殿下外，還有一人的婚事也可用來衝喜。”

　“你是指七丫頭?”

　“七公主孝心可嘉，我和殿下回宮時，還看到她從道觀祈福歸來。若是公主殿下，定會應允衝喜選婿之事。”

　七公主回宮後，先去沐浴更衣。等過來請安時，正巧聽到蕭暮妘的話。

　她鳳眸一瞪，顧不得老天后在跟前，直接衝進來:“蕭暮妘，你說什麽！”

　紅光閃動，一掌拍向蕭暮妘心口。

　彭禹眼神一閃，渾天罡氣化作牆壁擋住七公主，冷冷道:“皇姐，你不成親，弟弟先選妃，於理不合。既然你一心孝順父皇，那麽還是你先來吧。我瞧著顓陽不錯，要不你嫁給他?”

　“你——”

　七公主本想反駁，但聽到顓陽後愣了一下。

　“胡鬧！”

　反倒是老天后聽到這話，臉色勃然大變。借著二人大打出手的事，把姐弟倆訓斥幾句。

　但蕭暮妘的話，到底入了耳，老天后尋思起來。

　“顓陽這孩子不合適，他跟你一般年紀，還沒成年呢。就算要找，也要找個正經的成年人。”

　七公主聽到這話，臉上露出急色。

　但彭禹惱火七公主剛才對蕭暮妘動手，同時也有心把自己摘出去，於是便道:“那簡單，下月便是武舉。孫兒和諸位大臣在前朝考試。祖母可垂簾觀望，或能尋得一二嬌客。”

　瞧著祖孫二人的態度，七公主一咬牙:“祖母，孫兒的婚事已經無法詢問父皇，是否可以問一問母妃?”

　“皇姐，祖母親自為你挑選夫婿，你還有什麽不滿嗎?還是說，陳妃娘娘會對祖母不滿?”

　七公主瞪了他一眼，氣得想要抽鞭子打人。但伸手一抓，才發現鞭子不在身上。

　“的確應該問問她的意思，”老天后頷首道，“反正也不急。嫁公主是件大事，衝喜的儀式也要仔細準備，慢慢來。”

　衝喜，在大昆可不是單純的迷信。而是類似三皇子大婚，收攏眾生願力的行為。

　這份願力蘊含眾生對新人的祝福，或可衝散詛咒厭勝之術。

　“祖母。咱們家除了我和昆昊，還有一個合適的人選。您忘了嗎?三哥眼下的王妃名不副實，何不讓三哥重新聘娶一位王妃?”

　既然不能甩鍋老六，那就讓三皇子來頂吧。反正他那婚事，也已名存實亡。

　“昆昱?”

　老天后思索一番，暗暗點頭:“也不是不行。就是羅家要好好溝通。”說著，她看向彭禹。

　“三哥那樁婚事本就是兩家盟約。若要三哥再娶，可先和離，然後再讓他們送一位王女入三哥府上。您看，隴珊如何?”

　“隴珊?不好，不好。她……另有安排。”

　不，沒安排，還是給三哥吧。

　彭禹擔心老天后再度扯上自己，立刻派人去把昆昱請來。

　當聽聞老天后打算衝喜時，昆昱臉色一變。

　他跟自家兩個側妃過得和和美美，可沒打算再娶進門一個羅家的王女，鬧得家宅不寧啊。

　於是，昆昱果斷道:“七妹妹適齡婚配，聽聞父皇早已屬意人選，不如直接嫁了吧。還有六弟，你那王妃也該早定。”

　“父皇親口許諾，當初那個人選不合適，已經作廢。”

　“我的王妃行大禮，各種流程走一遍，怕不是三五年就過去了。”

　彭禹二人同時開口否決，並且再度把鍋甩給昆昱。

　看著三人在自己跟前不斷推諉，老天后怒火中燒，狠狠一敲龍頭拐:“夠了！”

　三人閉口，紛紛跪下請罪。

　冷冷掃視一遍，老天后用威嚴的口吻道:“衝喜的事先準備著。當下用不上，但明年如果你們父皇還醒不過來。那你們三個都要來。兩個娶，一個嫁，同時進行！”

　很快，三人都被攆出來。

　反倒是蕭暮妘，老天后拉著她說話，倒是沒有跟出來。

　彭禹三人走出乾元殿大門，彼此冷笑幾聲。

　七公主往西邊揚長而去。

　彭禹和昆昱同行返回皇子宮。

　兩個小太監提著燈籠照明，二人並肩走著。

　“其實關於衝喜，只要有喜事就夠，未必需要婚嫁。老六，你說呢?”

　“也是，”彭禹福至心靈，順著他的話道，“要是皇族添丁，也是大喜事。”

　“聽聞大嫂有孕。”

　“只要這個孩子順利生下來。”

　二人對視，回皇子宮後直接去拜訪昆晏夫婦。

　昆晏和昆昱本都在外開府。奈何神皇出事，這幾日只能回皇子宮居住，方便隨時侍疾。

　當然，這是彭禹的意思。暗裡也有監控二人，防備暗中叛亂之意。

　在宮外逍遙慣了，昆晏和衛玲玲重新回到皇子宮這逼仄之地，難免不習慣。加上衛玲玲懷孕，氣性大。

　兩人整天吵。

　彭禹二人過來拜訪，恰好碰到衛玲玲在屋裡面砸東西。

　“你……你這潑婦！看孤明日就把你休了！”

　眼看自己的那些心血結晶被衛玲玲砸了，氣得昆晏拔劍就砍，將衛玲玲實驗室的那群傑作一一毀掉。

　“我的天人圖，我的天外靈胎！昆晏，你敢毀我下個月的展覽成果，你的玄神丹也別想要了！”

　衛玲玲衝到丹房，直接踢翻昆晏的丹爐。

　各種丹氣噴湧而出，昆晏三個月的心血付之東流。

　彭禹二人一進門，就看到滿天飛揚的爐火和二人滿臉的煞氣，嚇得趕緊上前勸架。

　而這邊動靜也把皇子宮的其他人驚醒，紛紛過來勸說。

　這個道:“父皇還在昏迷，大哥、大嫂，你們這時候可別生事。”

　那個說:“如今祖母心情不佳，你們要是撞上，少不了一頓責罰。”

　還有人勸:“嫂子懷孕，眼下不宜動胎氣。大哥，你就多忍讓點。”

　一夜下來，眾人都沒睡覺，花了好大力氣才把這對夫婦勸住。

　彭禹回到住所，已經到了醜時。

　元騏將趙離的資料準備妥當， 送到彭禹跟前。

　換上睡衣，也不睡覺，坐在床上看資料。

　對於趙離，雖然彭禹沒有真正見過，但經常聽到趙離的事跡。而且，趙離在很多事情上對彭禹有過幫助。

　要說最早，那還是彭禹和顓陽離宮出走。顓雷便是得到趙離的消息，才去伏殺妖皇使者。

　後來在太微界，趙離也幫著彭禹一行不少忙。

　仔細把趙離的資料看了幾遍，最後把資料一扔，彭禹衝元騏道:“明天找個機會，將趙離叫進宮。”

　“表小姐入宮?殿下，這不好吧?到底她是女眷，宮裡規矩嚴格。縱然是表兄妹，也不好相見。”

　昭王要是執意召見趙離，在外人眼中，這就是選定王妃衝喜的意向。

　低頭考慮一會兒，彭禹淡淡道:“那就再出宮一趟，這次偷偷出去。至於地點，就讓姑姑幫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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