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滄海身子一晃,雙掌劈出,跟著身隨掌勢,竄出窗外,左手在窗格上一按,已借勢上了屋頂,左足站在屋簷,眼觀四方。
但見此間夜色沉沉,雨絲如幕,更無一個人影。
其時廳上只有天門道人自重身分,仍坐在原座不動。
定逸師太、何三七、聞先生、劉正風、勞德諾等都已躍上了屋頂,眼見一個身材矮小的道人提劍疾行,黑暗中劍光耀眼,幻作了一道白光,在劉府數十間屋舍外繞行一圈,對余滄海輕身功夫之高,無不暗暗佩服。
且說余滄海繞著劉府奔行了一圈,也未見可疑的身影,隻得回到了花廳。
他看著自家兩個弟子屁股上的腳印,羞憤至極,旋即將其中一人翻了過來,發現是弟子申人俊,而另一位他早已認出來是吉人通。
又見他伸手在申人俊脅下的穴道上拍了兩下,問道:“著了誰的道兒?”
可惜,他用上了上乘內力,也無法完全解開申人俊的穴道,申人俊張嘴欲言卻不能言。
余滄海又使了一陣力,終於讓申人俊能開口了。
可對方卻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來:“師......師父,弟......弟子沒見到對手是誰。”
余滄海又問道:“他在哪裡下的手?”
申人俊回道:“弟子和吉師弟兩個同到外邊解手,弟子隻覺後心一麻,便著了這龜兒子的道兒。”
余滄海臉一沉,道:“人家是武林高手,不可胡言謾罵。”
申人俊道:“是。”
余滄海又懷疑那下手的人在大廳,旋即領著申人俊去了大廳。
其余眾人也先後跟了出去,自然包括林平之。
余滄海來到廳中,一眼就看到了那與嶽靈珊以及華山眾弟子有說有笑的人。
他沒見過令狐衝,只是有些懷疑地問道:“令狐衝?”
令狐衝聞聲轉頭:“誰?”
余滄海隻一冷笑,已然一劍刺向了令狐衝。
眼見著令狐衝來不及閃避之時,天門道長已經出劍擋下了余滄海這一劍。
只聽天門道長質問道:“余觀主,你好歹也是武林前輩,怎地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欺侮我五嶽劍派的後生晚輩?”
余滄海沉聲道:“令狐衝殺了貧道門下弟子,不該給個說法嗎?剛才那事,我看也是他乾的,這是要挑釁我青城派的威嚴。”
令狐衝一臉委屈道:“余觀主你是前輩高人,怎好如此冤枉晚輩。你那弟子羅人傑趁著晚輩受傷驟然出手偷襲,可不是俠義之舉,晚輩情急之下自衛反抗,這才不慎殺了他。此事,回雁樓上有的是武林同道能為我作證。”
天門道人笑道:“余觀主,此事我師弟天松與徒兒百城都親見了,確實是你門下弟子羅人傑出手偷襲在先,可惜沒有機會再讓你余觀主好生管教他了。再說,以令狐賢侄的武功,又怎能在你余觀主面前玩這一場神出鬼沒的把戲?”
余滄海冷哼一聲,眼光又逐一向大廳眾人臉上掃去,要找出一個與眾不同之人。
他知曉那人內力必然深厚不凡,絕無可能是各大門派的二代弟子,更何況令狐衝身上還有傷。
而此前,嶽靈珊則是一直緊緊抓住令狐衝的手,一臉緊張而堅定,大有要同生共死之意。
林平之蒙住了雙目,卻沒堵上耳朵,看不到嶽靈珊的表情,卻能聽到她的所有動作聲,還有心跳聲。
他的心頓時寒了一半,原本清平悠揚的曲聲,
突然轉做了哀傷低沉。 只聽得一個小女孩的清脆聲音響起:“朱哥哥,你怎麽又吹這麽哀傷的曲子?”
眾人應聲望去,只見那小女孩約莫十三四歲年紀,穿一身翠綠衣衫,皮膚雪白,一張臉蛋清秀可愛。
儀琳和令狐衝都想起這女孩,是在回雁樓見過的曲非煙。
此刻林平之的思緒又亂作一團,回應她的想法只是一閃即過。
不止如此,就連他體內的內力也是如思緒一般混亂,忽強忽弱。
曲非煙嘟起小嘴,不滿道:“朱哥哥真是個壞蛋,都不理人家。”
這時,突然間呼的一聲響,兩個人從後飛了出來,砰的一聲,落在地下,直挺挺的俯伏不動。這兩人身穿青袍,臀部處各有一個腳印。
只見曲非煙小手指著一人臀部的腳印,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知道了,這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領,‘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
余滄海大怒,一轉頭,不等看清是誰說話, 循聲辨向,晃身飛躍過去,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臂。
曲非煙嚇得立時大叫一聲“媽呀!”,哭了出來。
余滄海狂怒之下,原本認定她與自家弟子被害脫不了乾系,所以下手時使上了重力。
可此時,他再一看對方不過是個稚嫩小女孩,心想自己堂堂青城派掌門,無能保護弟子卻抓著她不放,豈不是讓天下英雄恥笑?於是松了手。
可曲非煙卻是越哭越大聲,口中還叫著:“你抓斷了我骨頭,媽呀,我手臂斷啦!嗚嗚,好痛,好痛!嗚嗚。”
自然,眾人的目光就匯聚在了余滄海身上,幾乎都是責難和鄙視。
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之下,余滄海不禁心虛臉紅,連忙低聲勸慰:“別哭,別哭,手臂沒斷,不會斷的。”
豈料曲非煙繼續哭道:“已經斷了,你欺侮人,大人打小孩,好不要臉,哎喲好痛啊,嗚嗚嗚,嗚嗚嗚嗚!”
雖然畏懼余滄海武功高強,但還是有不少人開始小聲斥責他。
又聽令狐衝譏諷道:“沒想到,青城派不僅欺侮傷殘病弱一流,就連欺侮小女孩也是個個好手!”
有他衝了頭陣,此間各路武林好漢紛紛應和,一時群情激奮,大有要群起圍毆余滄海之意。
余滄海狼狽之極,知道犯了眾怒,也不敢反唇相譏,只是低聲對曲非煙道:“小妹妹,別哭,對不起,我瞧瞧你的手臂,看傷了沒有?”
說著便見他欲去捋曲非煙衣袖,卻被她大叫著躲開了:“不,不,別碰我。媽媽,媽媽,這矮道士打斷了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