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往桌上放了一錠銀子,一躍而下,落到因為主人被殺,留在街上徘徊的一匹馬上,又指著方才那食客中的一人,問道:“你來說,滄浪堡在哪?”
那人哆哆嗦嗦的答道:“就在出了東城門,五十裡地遠的地方。”
沈元景點點頭,一帶韁繩絕塵而去。旁人見他竟似要獨身一人找木家的麻煩,驚得不敢說話。
那酒樓上的窗戶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我知道了,這是沈元景公子!”話音未落,這人不管不顧從樓上跳下,也落在那些個大漢留下的一匹馬上,邊往前衝,邊招呼同伴道:“還等什麽?地榜宗師大戰就在眼前,晚了就趕不上了!”
眾人一聽,立馬醒悟過來,搶馬的、回家通知親朋好友的亂做一團,頓時周邊酒樓商鋪為之一空。
沈元景一路催馬急行,很快便望見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堡壘,修建得跟一座小城池一樣,門洞口還有許多人牽馬驅車進出。
有守衛遠遠的就見到他過來,竟不減速,紛紛舉起長槍對外。一名頭目大聲道:“來人下馬!”聲音十分洪亮,顯然也有不弱的內功在身。
沈元景哪裡理會他們,一拳打出,將這些人往兩面擊飛,縱馬衝入城中,沿著大道一路向前。
這大道上人流頗多,一馬前行,驚得雞飛狗跳。他當即離了馬鞍,一步登上旁邊一座高樓樓頂,遙見一片十分奢華的建築,徑直踩著樓頂飛去。
沈元景到了目的地,將氣勢往外一泄,數裡之外的一座高台之上,一個頭戴金冠身穿素白衣裳的大漢,正斜靠在椅子上端著酒杯聽著歌舞,猛然一下站起身來,直直的看了過去,也鼓起勁力,遙遙對抗。
台下之人被吹得東倒西歪,知機之人連忙招呼眾人離去,不過多時,人都清空了,沈元景才款款而來。
這大漢盯著他的面孔,問道:“閣下是誰?所為何來?”
“沈元景!”沈元景答道,又反問一聲:“你便是木大先生?這幅裝扮,可不是個先生模樣。”
“原來是新晉地榜的沈公子。”木大先生放下心來,又嗤笑一聲道:“先生乃是貴人所能有的稱謂,你這蠻周遺民,如何懂得我大商的禮儀。”
沈元景甫來此地,見得南北之民類同,回憶起當日在真武派聽得虛靈的商周之說,便專門去查證了一番。
此地的記錄傳承久遠,才知道所謂北夷,原本是商代諸侯封地,周代商後,這裡並不臣服,從周初到現在一直和中原不對付,反倒是自詡正宗。
這一筆糊塗帳沈元景懶得算,大聲道:“今日前來,隻為復仇。你若知機,把你那廢物兒子交出來,便可免於災禍。”
木大眉頭一皺,說道:“哪個兒子?他們之中從未有人去過南面,怎會與你有仇?”
沈元景憶起兩邊習俗不一,木大指不定有幾個兒子,當即說道:“便是那個木容寶,幾年前出口無狀,得罪了一名女子,你不是知道麽?”
木大臉色一沉,緩緩說道:“你是說,那個打傷寶兒的姓薑的賤人?好好好,我不去清水幫找她麻煩也就罷了,你還敢送上門來。我不管你們是什麽關系,這筆帳就從你身上討吧。
他伸手一招,一把鋸齒大刀飛到了手上,大喝一聲:“咱們到山裡面去打!”轉身踏步,往堡內的一座山上行去。
高手之間自有規矩,不可無故傷及旁人。特別是宗師一戰,若是旗鼓相當,輕則拆家,重則毀街,怎可不避讓。
沈元景也跟著他到了山頂,見對方等在前頭,也不說話,嗆啷一聲拔出寶劍,如同落葉一般飄飛過去。
“你們這些個南蠻,就喜歡弄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木大不屑的說了一聲,大刀往前一揮,帶著一股莽荒的氣勢,撲面而來。
沈元景並不答話,側身讓過,反手唰唰兩劍刺過去,忽上忽下,全無目標,叫人十分難防。
木大卻全然不理會,只是橫著一刀,豎著一刀,斜著一刀,刀刀帶著沛然巨力,掀起陣陣狂風,擠壓得人站立不穩。
起手不過是試驗,沈元景十分容易就摸清了對方的套路,北人不尚精細和招數雕琢,將全副心思都放在力的追尋上頭,慣於取天地山川湖泊這種具現化的天象地勢為根基。
木大居住的滄浪堡十分具有迷惑性,讓人以為他用的是水行之力,可本人的武技一經使出,便知是星辰一脈。至於是哪個天象,還得繼續打過才知道。
沈元景順手收了落葉劍法,長嘯一聲,換了自己招數裡面,最有氣勢的五嶽神劍。五嶽非止是華山泰山,而是五行與五種意境的結合。
他現下也不用其他招數,隻取泰山之雄渾,頓時長劍變得遼闊了一般,純以深厚的真氣,和對手猛拚。
兩人都不求控制,一味硬打,頓時場上真氣彌散,勁力四溢,那些石頭如何抵擋得住這天地之威的打擊,紛紛裂開變成小塊,滾落山下,又被激蕩而起,往八方濺落。
兩人隻鬥了小半個時辰,整個山頭上一課樹木也沒留下,凹凸起伏的峰頂,也被抹得平整,如同專人鋪就了石板。
沈元景心頭疑惑,到現在為止,自己並沒有使出全部的實力來,即便對方也是如此,可無論如何,也到不了地榜十六級數,甚至都不定能勝過棲霞谷付聰。
看得出來木大留了余力,似乎別有打算,可地榜之人誰沒有一手絕活?
他心道這是在對方的地盤,拖得久了,不甚有利,見木大一直是一個套路,便猛然一記重手,迫開對方,反手就變換了招數,運起碎景劍裡頭的落葉劍法來。
他得戚原平指點,說這套劍法不是中土路數,便猜測陸雲霄有可能來自西邊或者北邊。
劍法剛剛一變,木大全身勁力猛然往內塌陷,由推變吸,將周圍的所有東西都吸了過來,沈元景猝不及防,也不自覺的靠了過去。
木大手中大刀變得熾白,猛然撞擊過來,如同彗星一般,同時哈哈大笑:“你中計了!”這一招赫然是超越地榜級數的武技。
眼見著沈元景如同被侵蝕的山峰,要被彗星撞毀,他立時間反應過來,劍法一變為蕭索,竟比彗星犁過的地面還要荒蕪,劍尖帶著萬物凋零的氣勢,將木大籠罩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