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意思?”

　柯南歪了歪頭，然後對灰原哀投去詭異的目光。

　看著柯南依然沒怎麽理解的表情，灰原哀歎了口氣，語氣中的輕盈已經完全消失:“回答之前，我姑且先問一下……”

　“工藤，接下來我要說的情報，你肯相信麽?”

　“……”

　凝視著灰原哀寫滿認真的雙眼，柯南沉吟片刻，沒有給出一個絕對的答覆，對灰原哀持有的半信半疑態度已經寫在臉上。

　“這要看你說什麽……”

　“還有，叫我江戶川就可以，私底下也是。”

　灰原哀聞言，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她並不在意對方刻意透露出的距離感:“好，江戶川君，那我就單刀直入的說了。”

　她壓低聲音:“白川悠他……其實是那個黑衣組織的成員。”

　時隔一天。

　難以置信的事實終於被說出。

　不過柯南聽到後，卻是愕然無語。

　白川悠是那個組織的家夥?

　過去他確實不止一次這樣懷疑過沒錯……

　但在雙方互相挑明身份之後，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就變成了零，柯南也再沒有往這方面懷疑過。

　因為，這裡面存在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白川悠可以說是最早知道自己身份的一批人之一，如果他是那個組織裡成員的話，把自己變小的情報上報給組織，自己豈不是早就寄了?

　所以，此時聽到灰原哀這樣說，柯南只是愣了愣，表情一點都沒變。

　他面色如常的反問:“你有什麽證據?”

　見此，愣住的人變成了灰原哀。

　她還不知道，白川悠和柯南兩人是互相知道對方老底的身份。

　此時見柯南聽到後居然一點都不驚訝，灰原哀頓時有些想不通了。

　眼前這孩子……

　真的是個偵探麽?

　怎麽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啊。

　既然都知道白川悠是老狐狸一樣的存在，為什麽還不認為對方有可能是組織成員呢?

　想到這，灰原哀眉頭輕皺:“你不相信?”

　“……”柯南聞言沒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盯著灰原哀。

　你繼續說，我在聽。

　——表情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讀懂這種表情的含義，灰原哀頓時有些急躁的繼續說:“那你應該知道，組織裡互相以酒名作為代號吧?”

　“酒名?”

　柯南又是一愣。

　他倒是知道組織裡的家夥有行動代號，但並不知道是酒名……

　因為他唯一知道的一個代號，是黑虎阿福。

　不僅敲暈他給他灌藥，還拿刀子刺傷過他，犯罪過程很是囂張大膽。

　挑釁警方，當面犯案都是家常便飯……

　雖說最近已經銷聲匿跡，消失在柯南的生活中很久，但柯南並沒有忘記這號人。

　只不過……

　但凡是個人都能聽出來，黑虎阿福這代號，貌似怎麽聽都和酒名掛不上鉤吧?反而還有點像動物的名字……

　看著灰原哀認真的模樣，老實說，柯南現在有些懷疑，他們兩個人提到的組織，到底是不是同一個組織。

　如果真沒在一個頻道上，那豈不是說明——要對付的組織，其實有兩個?

　柯南的思緒飄出很遠。

　灰原哀:“……”

　察覺到柯南眼中先是困惑，然後開始走神的眼神，她真的要抓狂了。

　這可是至關重要的大事啊！

　你一副完全沒聽進去的反應是什麽鬼啊?

　難不成，這小子連組織的代號是酒名都不知道嗎?

　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燈下黑的無知狀態?

　思及此處，她趕緊提高了些音量，凝重的補充道:“你難道不知道?”

　“組織中的家夥行蹤來往極其隱秘，平日裡，互相都是以酒的名字相稱，琴酒，伏特加……”

　試探性的說了兩個柯南有可能知道的代號，但對方卻毫無反應。

　“是麽……我只知道一個代號是黑虎阿福的家夥。”

　柯南翻了個白眼，反過來坦白道，也沒藏著掖著。

　“黑虎阿福?”

　灰原哀沉默了兩秒，“這根本不是酒名，而且組織中也沒聽說過有這個人。”

　接著她又言歸正傳，對柯南說:

　“白川悠在組織的代號是克什瓦瑟，雖然他表面的身份是情報販子，但事實上這家夥是在用搜查情報的能力幫助組織。”

　柯南:“……”

　他感覺灰原哀在跟他說一些極其不靠譜的東西。

　可偏偏，對方臉上帶著的表情還很認真，根本不是開玩笑或是騙人能有的樣子……這點他基本可以肯定。

　於是，柯南稍微順著這個信息，往下想了想。

　克什瓦瑟……

　產自德國的櫻桃白蘭地。

　從德語直譯過來，似乎是櫻桃酒。

　——用發酵的櫻桃，蒸餾成一種清澈的酒，有淡淡的櫻桃芳香味道，但不甜。

　若隻從性格來看，倒還真挺貼切的。

　看似有著溫和與爽朗味道的白川悠，實則一口品嘗下去，全是腹黑和狡猾，和櫻桃酒“聞起來很香，嘗起來卻不甜”的感覺如出一轍。

　灰原哀這家夥，說的倒還有一套。

　不過，等等……

　克什瓦瑟這名字，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

　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曾經聽到過?

　柯南的大腦飛快轉動，搜尋著記憶。

　很快，他就回想起，白川悠在與他父母聯手惡作劇時，曾經用這個代號自稱過。

　柯南有些愣住了。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一個細思極恐的巧合。

　“我不叫白川。”

　“克什瓦瑟……這才是我在組織中的代號。”

　——白川悠曾經說過的話，演過的戲，奇怪的細節……

　一幕幕，清晰刻印在柯南的腦海中。

　“嘶——！”

　有某些本不應該重合的細節重合了。

　一滴冷汗從柯南額角滑落。

　他突然覺得，灰原哀所透露的情報，可能並不是空穴來風。

　頓時，回憶裡，白川悠的那種黑方笑容，像是巨大的陰影一般，籠罩在他的心頭。

　“怎麽了江戶川，你想起什麽了?”

　看到柯南臉色突然改變，灰原哀緊張的問道。

　柯南搖搖頭回過神，沒再和灰原哀說什麽，直接沉聲問道:“你怎麽知道白川先生是組織成員的?”

　“我親眼所見。”

　面對這個問題，灰原哀想都沒想的堅定答道。

　隨即，她又露出苦澀的微笑。

　“還有，我那個被組織所殺的姐姐，其實就是由克什瓦瑟來親手操刀處決的。”

　“……姐姐被他用炸彈炸死，連全屍都沒有留下。”

　說著，她腦海中回憶起白川悠那帶有巨大惡意的微笑。

　一瞬間，灰原哀打了個寒顫，幾乎是條件反射的。

　柯南聽到這句話，也是有些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你是說，是白川先生殺了你的姐姐?”

　白川先生居然會殺人?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但聯想起最近的一些細節，以及不能稱之為巧合的巧合……

　還有過去月影島殺人案，街頭狙擊案，廢棄工業區爆炸案，群馬的黑幫火拚……

　這裡面看似和白川悠沒關系，但又好像有對方的影子。

　柯南心中對此產生了動搖。

　說到底，他自己都不清楚，白川悠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正在思考之際，灰原哀的聲音再次響起——

　“只有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風輕和雲淡早就消失不見，灰原哀此時的語氣有如磐石般堅定。

　“就在克什瓦瑟殺了我的姐姐後，我才決定反叛組織，停止藥物的開發工作。”

　“之後的事情就是你知道的。”

　“我服下APTX4869，身體偶然變小，才得以逃出組織。”

　“……而現在，我的身體和相貌發生極大變化，估計克什瓦瑟也認不出來吧。”

　柯南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真的可以確定，白川悠就是你說的那個克什瓦瑟?”

　柯南開始追問起克什瓦瑟的各種情報。

　而灰原哀沒有隱藏，緩緩開口，把自己知道的部分，基本全部告訴了柯南。

　她表示她與克什瓦瑟打過幾次交道。

　第一次見面是幾個月前，在研究所時。

　對方曾經和琴酒一起，來找她取藥，取那種APTX4869的毒藥用來備用。

　柯南並不知道琴酒。

　不過據灰原哀的描述，琴酒是組織中一名冷血無情的殺手，有著銳利如狼眼神的銀發男人，是克什瓦瑟在組織中的頂頭上司。

　柯南暗暗記下這個琴酒。

　灰原哀這時繼續往下說。

　她與克什瓦瑟的第二次見面，是一次去工藤新一家，核實本應該死亡的工藤新一是否還未死透。

　柯南聽得微微一愣。

　“等等，你是說白川先生去過我家檢查，還是和你一起?”

　灰原哀淡淡道:“當然，因為他親自和琴酒一起執行熱帶樂園的交易任務，所以有必要做善後工作。”

　“……?”

　柯南這才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我被組織那群家夥襲擊的時候，白川先生也在場?”

　灰原哀點點頭:“理論上來講是這樣，克什瓦瑟是動手的人也說不定。”

　柯南:“……”

　聽到這，他感覺血管裡的熱流上湧。

　按照灰原哀的意思來看，事情的真相就可能是這樣——

　在熱帶樂園擊暈自己，給自己灌下毒藥的人，是白川悠。

　之後幫助自己保守秘密，沒有上報給組織的人，也是白川悠。

　現在攤牌身份後，充當自己盟友，維持現狀的人，還是白川悠……

　這到底是人格分裂還是什麽?

　還有，照這麽捋下來，那黑虎阿福去哪了?

　難不成現場有三個人?一個琴酒，一個白川悠，一個黑虎阿福?

　柯南感覺到不太能想明白這個版本的真相。

　他趕忙追問灰原哀知道的更多情報……

　然而後者卻表示，這就是她知道的全部了。

　第三次見面，就是她叛逃組織那次發生的情況。

　得知姐姐被殺，內心絕望之下抗拒組織，當面和克什瓦瑟對峙後，被關進毒氣室，之後服下毒藥……

　總之。

　在一口氣全部說完後。

　灰原哀對白川悠的評價是——

　“大家都被他騙了。”

　“那家夥根本不是一個正人君子，而是一個超乎常理，過分狡詐和惡趣味的超強惡黨。”

　“……”

　聽完灰原哀的坦白，柯南低著頭，沉默了良久。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可怕了。

　自己一直以來，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裡?

　把敵人放在自己的人際圈子裡，一起交談，一起嘻嘻哈哈……

　看了臉色依舊凝重的灰原哀一眼，他深吸一口氣，仿佛有些頭痛似的揉捏太陽穴。

　“你說的這些，我需要點時間消化。”

　“而且，還有一點邏輯上說不通的情況……”

　“那就是，白川先生一直以來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知道我就是那個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縮小變得。”

　“！！！”

　情報交換，這回輪到灰原哀大吃一驚了。

　在柯南的注視裡，她的瞳孔劇烈收縮，臉色都被嚇白了。

　保持著這樣又驚又怕的神色，灰原哀扶住柯南的肩膀，嘴唇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你說克什瓦瑟早就知道了?”

　她有些緊張的環視周圍一圈，確定客廳的門窗都關好後，才沉聲道:

　“江戶川君，我們最好立刻離開這個城市，離克什瓦瑟越遠越好，不然早晚是死路一條。”

　“……既然事情已經曝光，組織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對你動手。”

　柯南撥開灰原哀的手，表情冷靜下來:

　“別會錯意了，灰原。”

　“白川先生是不是那個組織的人，殺沒殺害你的姐姐……你說的可不算，我要用自己的方式確定過才知道。”

　“……而且，就算他真的是那個組織的人，那他一直沒有將我抓回去，這裡面也一定存在什麽緣由，我同樣要全部查清，再檢舉他才行。”

　灰原哀聽明白柯南的想法後，差點被氣出腦溢血。

　她感覺自己來找柯南來合作，根本就是個錯誤。

　這小子就像一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鐵頭娃……

　哪怕前面是南牆，他都要上去直接撞一頭，確定牆很硬，用頭是真的撞不破以後，才肯放棄，去尋找別的路。

　“別開玩笑了！江戶川！”

　灰原哀有些焦躁提高音量。

　有生之年，她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和別人說話。

　“克什瓦瑟現在，可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隨時可以送你去西天。”

　“還有，不光是你，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會被你牽連！你到底知不知道?”

　柯南淡淡瞥過去一眼。

　他當然知道，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明白這個道理了。

　只是——

　“那你說，我該怎麽做?”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白川悠真是那個組織的成員，還知道我的所有秘密……那我就算找警察報警和離開這座城市逃跑，都沒有用吧?”

　“我並不是想包庇對方……”

　“但，保持現狀，想辦法獲得一些證據，是現如今最好不過的解決方式了。”

　他半抬起頭，鏡片似乎有光芒一閃。

　“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意願，我不會拖你下水。”

　“你若是想要逃避，就帶著阿笠博士躲的遠一點。”

　“就算情況再糟，我也會查清楚白川先生的身份，還有你說的那個組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