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琴酒認真又嚴肅的表情中，白川悠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攤開手，有些遺憾似的說道:

　“啊啊，你還真是薄情啊，琴醬。”

　“……不過我倒是覺得，把賊從根本意義上解決後，就能為組織減少許多混亂。”

　“你知道的，我作為一個組織成員，所做得一切，至始至終都是為了組織的未來，或者……”

　“你難道覺得在那片混亂中，會有更好的東西出來麽?”

　白川悠笑了笑，一派輕松的反問道。

　他注意到，琴酒在面對他的問題時，明顯的停頓了。

　雖然很輕微……

　但那是遲疑的表現。

　這說明，一切並不是沒有商量的余地。

　“……”

　琴酒看著白川悠，默默的吸煙，吐出，似乎是在沉思和醞釀。

　然後他皺了皺眉，沉聲答道:

　“或許會吧，又或許會更糟。”

　“……但我說過，我們的職責是服從，其他的東西與我們沒有關系。”

　聞言，白川悠呵呵笑了笑。

　不知是自嘲，還是在嘲笑琴酒的古板，或者說，也像是從琴酒的話中感悟到了什麽。

　緊接著，他表情沒變的繼續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所擔心的影響會褪去的。”

　白川悠的指間出現一把折刀。

　在手指的舞動之下，刀刃隨著手指的節奏來回翻轉，仿佛擁有生命一般。

　整個畫面十分解壓。

　琴酒瞥了眼他的這個動作，沒說話，接著扭頭看向另一邊。

　白川悠熟練的把玩小刀。

　一邊玩，還一邊不忘繼續對琴酒開口:“……有野心的人會打碎他的傳說，追尋更大的力量，他們會忙著內鬥，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

　“所以，那個有野心的人就是你麽?”琴酒嗤了一聲。

　聽到這個直截了當的問題，白川悠臉上浮現出一抹深邃的笑:

　“如果你能容許，我就可以去做，去當那個有野心的人。”

　“……”

　琴酒再次沉默了，沒了下文。

　他知道克什瓦瑟的野心不小……

　但他沒想到，這小子不僅是想乾掉組織內不順眼的家夥，還想發起一場謀權篡位的權力鬥爭。

　實在是讓琴酒難以接受。

　在他看來，這不是放縱不羈，而是以卵擊石。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克什瓦瑟瘋了。

　好半天后，他才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臉色有些不好看的敲打道:

　“克什瓦瑟，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白川悠沒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正面回答等同於背叛，但把話說的朦朧模糊就沒問題。

　於是，他眯縫起眼睛，嬉皮笑臉道:

　“哎呀哎呀，琴醬這麽了解我……我在說什麽，你應該能理解的吧?”

　哢擦！

　令人火大的一句話，換來的是手槍上膛的聲音。

　那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琴酒腰間的黑色手槍被他鬼魅般拔出來，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白川悠的眉心。

　“我應該說過，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不要打那個主意。”

　右手捏著酒杯的琴酒左手持槍，目光冰冷，寒光閃爍的眸子中隱約有殺意流露出。

　然而，白川悠見了這一幕，卻依舊不為所動的歪歪頭:

　“那個主意……?你是指什麽呢?”

　琴酒咧開嘴，沒有理會刻意裝傻，玩文字遊戲的白川悠。

　而是冷笑著警告道:“克什瓦瑟，你現在受了傷，可沒有辦法像平時那樣躲開我的子彈。”

　在琴酒不帶溫度的注視裡，白川悠卻是一副了然於懷的模樣，臉上甚至帶著充滿挑釁意味的微笑:

　“你可以試一試……”

　砰！

　轟鳴的槍響一瞬間淹沒爽朗的聲音，在門外把風的伏特加被嚇得渾身猛然一顫，不敢置信的推門闖了進來。

　然後，就看到讓他脊背發寒的一幕。

　昏暗燈光的酒吧內，琴酒手中的手槍還冒著陣陣白煙，槍口指著克什瓦瑟，與他的眉心才不過兩三米遠。

　順著手槍的射擊軌跡緩緩移動視線，伏特加只看到，克什瓦瑟稍稍歪頭，嘴上掛著從容的微笑。

　在他腦袋後面，一枚橙黃的彈頭死死嵌在酒吧的牆壁裡。

　伏特加一陣汗顏。

　果然，這兩個畫風恐怖的家夥單獨同居一室，肯定不會發生什麽好事。

　咽了咽口水，他有些猶豫的開口:“大哥，這是……”

　話還沒說完——

　琴酒調整情緒似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把手槍“啪”的撂在吧台上。

　“伏特加，你先出去，在外面待命。”

　“啊，是……”

　伏特加一愣，立刻反應過來，趕緊不敢多吱聲的退出去。

　說實話，剛才酒吧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屬實把他嚇了一跳，他還真以為大哥動了殺心，想要親手了結克什瓦瑟呢。

　但就結果而言，大哥卻沒傷到克什瓦瑟。

　莫非……這就是大哥和克什瓦瑟之間，特殊的互動方式?

　好久不見，咱們先來一槍?

　——這樣的念頭也只在伏特加腦中一閃而過。

　腦補一下而已，他甚至都不敢當著裡面那兩位魔王的面說出來。

　不是每個人都敢在酒吧內，這樣精準控制偏差直接開槍的。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歪頭躲過子彈後，還對開槍者露出輕描淡寫的笑容的。

　……

　酒吧內。

　回頭看了眼溫度尚未冷卻的彈頭，白川悠感到有些好笑。

　他剛剛其實已經做好，要咬牙繃住腰腹，跳到桌子上躲避子彈的準備了……

　但最終琴酒的子彈，只是瞄準了他的臉頰邊，並沒有瞄準頭部正中央，倒是讓他挺意外的。

　所以，白川悠才稍微的偏了偏頭，就躲開了這發子彈。

　“什麽嘛，看來我躲的還蠻不錯的嘛。”

　他嘿嘿笑了笑，並沒有點破琴酒刻意的留手。

　對此，琴酒也沒再吃激將法生氣了，只是輕輕咂舌，隨後收回散熱完畢的手槍。

　總之。

　白川悠今天提出的東西，他無論如何都沒法接受。

　作為組織出了名的冷血殺手，他終究不是個感性的人。

　就算白川悠的話觸動了他，他也不會一口答應，與一起對方胡鬧。

　這不是膽小，而是本分與忠於職守。

　三分理性，最終還是戰勝七分感性。

　這樣想著，琴酒將香煙掐滅，丟在煙灰缸裡。

　他複雜的看向白川悠:“克什瓦瑟，今天的話，我會當作沒聽到。”

　“……我對你沒什麽好說的，也不可能給予你任何層面的協助，以上。”

　聽到這話，白川悠挑挑眉。

　很明顯，琴酒的意思很明確，已經在各種意義上的下達逐客令了。

　於是，他隻好拍拍外套的衣擺，識趣的站起身。

　“人啊，不知何時會死，要更坦率一點面對喜好的事物，以及心中的追求才行。”

　說完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白川悠轉過身，背對琴酒，走出幾步停住，繼續說:

　“啊啊，這還真是個不錯的組織呢，充滿著人味，讓人不得不想要一輩子的效勞。”

　轉頭最後再看一眼琴酒巋然不動的身影，白川悠輕輕聳了聳肩，歎了口氣。

　這裡頭既是期待，又是孤寂。

　“但也正因如此……組織剩下的日子大概不多了呢。”

　語氣滿含惋惜的說完，白川悠雙手插入口袋，準備離開。

　兩人心中的最終追求，到底還是沒有交織到一起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分支。

　從這裡走出去，意味著以後與琴酒的關系，將只能是普通的同事關系，或者更僵。

　但就在這時，白川悠疑惑的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響聲。

　琴酒從吧台前站了起來，淡淡道:

　“慢著，克什瓦瑟，我改變主意了。”

　空氣滲透進他冰冷的聲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