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事,只有一更了,明天恢復兩更。)
松江府、如今的上海。
龐大而連綿的艦隊一字排開,艨艟三千、海鷲八百的壯觀場景卻並沒有多少人能夠欣賞得到。
雖然有著南周甚至整個中國屈指可數的良港,但因為可耕種土地與物產的匱乏,此時的松江府尚且只是一個尚待開發的小縣,
“風向變了。”眺望著一望無際的碧波海潮,楚白捋了捋自己被海風吹散的頭髮,略帶遺憾的說道。
前……半生,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場面呢。
“因為冬天快到了,洋風自然也就變了。”她身後站著的一名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男子眯眼眺望著遠處藍黑色的無際洋面,“這裡終究不是瓊州、象郡,也不是番禺、楚庭這樣的極南之地。只有潮汕之民才大概不會理解什麽是冬日。”
穿著綴錦玄色錦衣,披掛鱗甲,頭頂著玉質進賢冠,腰跨長刀,氣宇非凡的男子叫做趙定,定北將軍、興平縣侯、也是南周公室的三公子。
嘉平公主楚白的弟弟。
雖然姓氏不同,但卻真的是親姐弟。
南周王室的姓氏分為兩支,男子為趙,女子為楚,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流傳下來的規矩。
“我們的商隊不能在冬天的時候出港,北方的凍冰會讓他們寸步難行,所以這應該是我們今年的最後一次出航了。”楚白回過頭,“我們的第三艦隊出海多久了?”
“三個月零八天。”趙定毫不猶豫的說道,“三天之後!第三艦隊的提督就會來向您匯報軍情了。”
楚白笑了笑,卻隨即面色一肅,“我們派去呂宋、台灣、澎湖列島、舟山群島的人怎麽樣了?”
趙定看著眼前面容憂愁的女子,心中感慨頗多,秦皇漢武尚且不曾征服過的大海,如今竟然被一個女子所征服。楚白的黑色長發在海風中激蕩飛揚,流轉出絲絲的銀色光芒,極富洞察力的黑色眼眸在這漫長的三年外放生涯中從未曾放棄過遠眺遠方大海的努力與注視,任何曾在那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與注視下挺立過的人都會明白,這位站在他們眼前的公主是注定將要征服大海與史冊的女人。
與杭州城裡那群只顧聲色犬馬的蠢貨不同,楚白是真正足以改變世界的天才,她擁有著令人吃驚的遠見與智慧,正是她力排眾議選擇了松江而非杭州作為南周海軍的母港,關於這一點的諸多爭議,幾乎已經全部消散在了松江港海軍建設的成果與好處之中了。
“海洋是國家富強的必由之路,從幾乎無限的海外資源,收益豐沛的海上貿易,到幾代人也沒有辦法開墾完的海外之地,都決定了,無論花費多少精力、時間、乃至生命,我們都必須一一征服那片廣袤的深邃大海!”趙定現在還深刻的記得她對自己所說的這番話,幾乎是醍醐灌頂一般衝破了他腦海中經年累月的古老觀念。
陸地是通過海洋所連接,海洋所帶來的財富與科技、觀念以及文明之中的進步將迅速推動海權國家突破傳統陸權國家實力的桎梏與上限。
比起那些整天盤算著如何在上限幾乎鎖死的政治利益中謀取更大份額的傳統士大夫官僚們,趙定覺得,這才是中興一個國家所需要的王者氣度。
於是,天下有數的趙氏虎兒便義無反顧的跟隨著自己的二姐來到了這片不毛之地。
先皇在死前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今日皇權旁落、公室衰微的場景,所以他才會特意將長公主放在京兆府用以牽製權勢日盛的丞相呂定,
而同時派出自己的第二女、第五女、第五子、第六子、第八子、第十三子、第九女都督京口、益州、揚州、淮州、荊州、松江等地軍事、政務,先皇幾乎將公室權力的觸角伸往帝國的每一個險要之處、用兵之所。 這些皇子、公主本該是製成南周公室權力的支柱與棟梁……
趙定歎息一口,瞧著自己風華正茂卻始終未婚的姐姐,他應該稍稍替姐姐的私人幸福考慮考慮了,“他們已經與當地的土著民產生了聯系,具體的行動報告,我已經放在你的辦公桌上了。”
“很好!我們大周在海外的殖民點很快就會建立起來!”楚白頗為振奮的拍著手掌,“我們回去吧,這天怪冷的,也不知道那個廚子有沒有做出上海風味的紅燒肉啊!”
她的寓所在松江府的西北方,寶山之下,如今的陸家嘴軟件園之旁,這座仿文藝複興式的洛可可建築猶如站在上海心臟地帶翹首東望的先驅者,房子頂部是一片藍色瓦片建成的壯麗穹頂,視野開闊,高屋建瓴,既可以東眺無垠的滄海以及入滬貿易來往的上傳,又可在松江府新老居民的心中作為海上燈塔一般的存在。
如今經過近八年的經營,彼時岌岌無名的松江府已經初具上海都市的龐大規模,不僅是松江府的貿易初具規模,支撐起南周日益龐大海軍的造船工業也日見規模,圍繞著楚白海權理論所建設的上海港,正在有條不紊的一步步執行下去。
船塢每天都有新型的強大戰艦下水、列裝,不過數年之間,上海造船廠所建設的艦隊便輕松統治了從北方遼闊海灣到南方溫暖洋流群體之間的遼闊水域,從日本海、南洋、渤海、黃海、東海來往交易的商船匯聚在上海,交換著大米、皮毛、香料、奴隸以及諸多資源。
商港繁忙,軍艦羅布、漁船往來不絕的上海港成為了南中國北方的核心。
除了楚白行之有效的海權政策之外,最令趙定感到好奇的還是,松江府艦隊其實早在十二年前便已經初具規模了,這是楚白分封到上海的四年前,自己這位姐姐到底是怎麽在十二年前便知道自己會在四年以後的某一個日子被派往松江這個岌岌無名的不毛之地,並在十幾年前便做下相應的安排與計劃呢?
難道自己的姐姐跟那群天工閣的神棍一般能夠未卜先知?
不對……趙定想起了那幾個曾經來到自己王府門口推銷什麽改命輪、轉運護符、幸運掛件的江湖騙子,內心默默吐槽道,那群江湖騙子哪有自己姐姐這般的高瞻遠矚、志向高潔、走一步看三步……形容詞包含但不限於以上的姐姐厲害。
“姐?”趙定關上門,將戶外凜冽的海風關在門外,猶豫著,但還是開口說道,“十二年前,你怎麽知道你會來松江府?你會算命嗎?”
“嗯?”楚白搖了搖頭,有些感歎的表情“哪有什麽未卜先知的事情,不過是……”
十二年前的事情依稀在目。
甚至愈發的鮮明了。
那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天工閣的太周先生,所語所言皆不足為信的妖道摸著胡子,高深莫測的表情
“場意外……與天工閣……還有那群迂腐學社儒生達成的交易……”
楚白聳了聳肩,搖頭道,恐懼在輕蔑中一閃而過。
“原來如此。”
跟天工閣還有學社儒生有關?趙定見楚白沒有再說下去,也不敢繼續追問,但他清楚,即便沒有天工閣與學社儒生的干涉,楚白,他英明神武、無與倫比,天下無雙的姐姐也一定會走上征服海洋的道路。
“我相信你!”
趙定眼神中滿是堅定,但看著楚白那張幾乎獨步天下的俏臉與前胸高聳如泰山聳峙的姐姐,略一躊躇,
“你什麽時候給我找一個姐夫?”
“啥?”
楚白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沒想到自己穿越前作為一個晚婚的前半生幾乎沒見過海的陸軍參謀被人催婚不算完,如今做了公主與提督了,竟然也沒有逃過家人的催婚。
她的臉都開始抽搐了。
“你都22了!”趙定點了點頭,眼神堅定。
22歲很大嗎?楚白內心吐槽道。
這個天生英俊的弟弟雖然才20,卻已經是五個父親的孩子。
“聽說那個小把戲失敗了?”楚白撇嘴, 扯開話題道,“我們的小動作是不是已經失敗了?”
“啊!應該吧。”趙定連忙收回了自己飄散的思緒,回答道,“我們派往丞相府、六部、定北軍、羽林衛在內的六衛軍、荊州、揚州、益州、淮州以及平陽公主府的習作中。”
趙定頓了頓,語氣大為不解,神色更是困惑道,
“這些細作幾乎都失敗了,但埋伏在平陽長公主府的那個成功了。”
“大姐?她……死了……”楚白攤開了一份文件,正在仔細審閱,語氣極為平緩,卻有幾絲微不可見的悲傷。
“沒有……”
“哦。”
楚白的語氣平緩了很多,“那誰死了?”
“那個挺好看……卻根本不中用的,連大姐閨房都進不去的銀鑞槍頭姐夫嗎?”
楚白笑道。
“也不是。”
趙定搖了搖頭,頗有些遲疑,“姐夫也沒死。”
楚白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美目瞪著趙定,“那誰死了?”
“據細作匯報,姐夫吃了藥。”
“那他怎麽沒死?”
楚白瞪著眼睛。
“怎麽回事?”
“那個江湖郎中賣假藥給我們!”
“吊死他……”
楚白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定之後,抬起了自己的文件,繼續審閱,語氣頗為輕松,甚至還打了個哈欠,“用細點的繩子,斷了就給他再吊一回。”
趙定轉身離開了房間。
“至少三回。”
身後,楚白的聲音悠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