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窗戶亮起燈光,遮掩的窗簾映著人的影子走過,一頭地中海的男人系上睡袍,回頭看了眼床上躺著的妻子。
“她不會有事吧?你知道人的脖子很脆弱。”
說著,哈裡斯戰戰兢兢的回過頭來,那邊走去外面的身形高大魁梧猶如一頭巨獸立在門後,讓男人清晰感受到對方身上那件皮衣襯托的身形所散發出的凶戾氣息。
王如虎微微低下頭,看去門內臉色有些發白的男人,坐去外面客廳的沙發,筆尖在紙上唰唰寫下話語。
“不會的,教授,我下手有分寸。”
聽到這麽稱呼他,哈裡斯手腳冰涼,明白對方肯定摸清了他的底細,難道窺視自己的研究,想到這裡,一陣麻麻的涼意從背脊爬上頭皮,咬著牙關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了口氣,慢慢走出臥室,輕輕帶上房門將妻子關在裡面。
看著面前頭髮蓬松遮掩半張臉的東方男人,嘴上一圈濃密的胡須讓他看去像頭髮瘋的野獸,哈裡斯走去酒櫃,取出一瓶白蘭地擰開瓶蓋,翻過盤裡兩個空杯。
“你要嗎?”
“不用,我們還是談正事吧。”王如虎舉起紙上的一句話,濃眉下的雙眼在燈光下格外明亮,像是兩把利刃刺人眼眸。
哈裡斯握著酒瓶的手微抖了一下,明白被看穿了,夾在掌小紙包還是不著痕跡塞去木盤下,自己倒了一杯抿了抿,朝王如虎擠出一絲笑,坐去對面,並攏著雙腿,端著酒杯不知所措的壓膝上。
“......需要我幫助你什麽?”
王如虎將紙翻過一面,唰唰又是幾個詞匯組成的一句話寫出:“我失憶了,聽說哈裡斯教授,在腦域方面有成果,我來尋找你,希望你能幫忙,讓我恢復的記憶。”
不知是不是王如虎的錯覺,對方看到這句話後,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也多了笑容,不似之前硬擠出來的。
“謝謝你的肯定,陌生的東方朋友,對於發生在你身上的不幸,我感到抱歉,人的大腦很神秘,但現在我也無法肯定的給你答覆,但這種失憶症狀,為什麽不試試催眠治療?人沉浸潛意識裡,有時能尋到過往不願意記起來的片段。”
“心理乾預治療,我試過,沒有任何作用,半清醒狀態下,下意識的將心理醫生打進了醫院,讓我一個朋友賠付了很大筆醫藥費。”
寫出這句話,王如虎嘴角其實都忍不住勾了勾,塔貢監獄時,哈羅德找來獄外最好的一位心理醫生給他診治,後來半催眠下暴走,將對方按在沙發上打,哈羅德過來拉架,然後和醫生抱著腦袋趴地上一起被揍,在醫院躺了大半月才能勉強下地。
思緒飄過腦海,王如虎想著的同時,對面的哈裡斯皺著眉頭,安靜聽他描述,做為一位科學家,遇上這種事,其實並不太在乎對方身份、地位。
“你也不知道你的失憶是否跟受傷有關,我有一台儀器,才組裝出來,只在動物身上做過實驗,你願意信任,就等我將它拿來。”
王如虎點點頭,此時也開始信任對方,畢竟哈裡斯的語氣和眼神已經與剛見他時,已有極大不同,目送對方下樓,自己就靠在沙發靠背,閉眼假寐,對於稍後的治療,多少有些期待。
“終於要知道自己的過往了”
“......就是不知道,我是如何失憶,又如何到的摩洛西亞。”
“以前又是怎樣一個人?”
對於自己未知,王如虎捏緊了拳頭,
壓在扶手上微微的顫抖,過的一陣,樓下傳來響起腳步聲,他偏過頭,哈裡斯抱著一台儀器蹣跚走了過來,放去沙發旁邊的三腳圓桌,插上電源,調式一番數據後,又踏踏的下頭,來回兩趟,才將需要東西一一在王如虎面前鋪開。 “你戴上這個,放在太陽穴。”
那邊,王如虎接過像聽診器的兩個白色圓盤安去腦袋兩側太陽穴,視野之中,哈裡斯理清幾條紅紅綠綠的線出來,接上接口,插去那邊方正的儀器,手裡多了其他接口,一起沾在王如虎頭上緊挨皮層。
“會有電流通過,感受到針扎的痛覺,但請不要懷疑,閉上眼睛,安靜的保持幾分鍾就可以。”
王如虎看著垂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線,點了點頭,對方對科學的態度,他是相信的,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索性閉上雙眼,靠去沙發,感受著電流刺激皮層,逐漸有了痛覺。
緊閉的眼皮下,眼珠開始翻動起來。
.......
鳴嗚~~
夜狐在夜色裡鳴叫,草坪栽種的樹梢,葉子沙沙作響,昏黃的街道遠處,有人的身影輪廓立在路燈下,正望著亮有燈光的洋樓二層,偏過臉,對去肩頭的通訊器。
“哈裡斯家裡點亮了燈光,看來他並沒有睡覺。”
呼......呼哧。
幾段雜音過後,有聲音從通訊器裡響起簡短的話語。
“行動。”
安靜的住宅區,附近獨棟的房屋上,輕微的腳步聲飛奔過房頂,迅速趴下翻出武器,調準好瞄準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對面亮著燈光的二樓,窗簾後晃動的人影。
路燈下的那人收回視線,關上通訊器,戴著露指手套的大掌一揮。
“動手!”
他身後陰影,七八雙腳步踏過地面,沉默的分散開去,接近洋樓的一瞬,壓下了腳步,翻過柵欄朝著建築逼近,也有攀爬去了院中樹梢架起了槍口。
風拂過葉子,嗚咽的拉布拉多從狗舍再次探出了腦袋,它斜對的二樓上,亮著燈光的客廳裡,坐在沙發上的高大身形止不住的渾身抖動。
蹲在儀器前的哈裡斯,看著儀器上閃爍的無數片段,落在他眸底,表情變得奇怪,漸漸呈出一片凝重,呼吸都變得困難,手發抖的抬起,按去儀器一個打印的按鈕,將波動的腦波繪製成條紋波段,做為之後的研究材料。
指尖按去按鈕的刹那,儀器上的畫面陡然化作一片雪花,升起黑煙,劈啪兩聲,跳起一連串電弧,運作的機器頓時熄滅。
“怎麽會這樣?”
哈裡斯拿手去拍打,下一秒,儀器嘭的爆開,將他向後跌倒,那邊沙發上的王如虎也在這聲裡驚醒過來,一把扯去頭上密集的線路,滿臉大汗,瞪著一雙眼睛看去坐地上的教授。
他像是從噩夢醒來愣了片刻,回過神來,連忙拿過旁邊紙和筆,寫下字句。
“教授,有發現嗎?”
哈裡斯吞了吞口水,遲疑的從地上起身,目光投去莫名毀掉的儀器,手指不停搓動,剛才的熒幕上閃爍出的那些畫面,超出了他認知,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沙沙沙......的樹葉撫響聲,王如虎從沙發上站起身,正要舉起剛才的話語繼續詢問,目光挪開教授朝窗簾後的落地窗出去,院裡有狗叫聲傳來。
武人的敏銳之中,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仿佛聽到了不同於樹葉撫響的聲音,丟開手裡的紙張,下意識的說出話來。
“教授,小心!”
話語出口的一瞬間,哈裡斯正驚訝的望來,王如虎伸手一把抓住他肩膀拉到懷裡,一個轉身背對窗外,有消音的槍聲‘噗’的一聲響起,打碎玻璃,射進厚實的後背。
下一秒,接踵而來的是更多呼嘯而來的子彈,瘋狂射了進來,二樓幾面落地窗瞬間龜裂,露出密密麻麻的彈孔,嘩啦幾聲化作碎片落去落下,裡面,背對庭院的王如虎雙目都在瞬間充血,飛射進來的子彈打在他後背、大腿、手臂.......鮮血飛濺,身子止不住的抖動。
懷裡摟著的哈裡斯驚恐到了極致,“啊——”的歇斯底裡大吼出來,片刻,瘋狂的槍聲停下,王如虎雙腿顫抖挪動,抱著教授躲去角落,身後破碎半截的玻璃窗,一道身影拽著繩子從樓頂上方蕩了下來,單手夾著繩索,另隻手握著一柄手槍,扣下扳機的刹那,背對的王如虎反手橫臂一掃。
碩大的拳頭硬生生砸飛對方武器,握槍的手掌也在瞬間稀爛,拳頭余力不息的落去胸口,那人一聲都未發出,直接倒飛出窗外,落去庭院草坪上。
“教授,你沒事吧?”
王如虎回過頭來,問出一句華語的同時,外面遠遠的街道對面住宅樓頂,有火舌閃爍,微不可察的消音輕響傳來。
‘噗!’
仿佛此刻時間變得遲緩,一顆子彈擦著他腦側飛過,幾縷發絲在視野間掀起飄蕩,然後......沒入面前的哈裡斯眉心,後者腦袋重重向後一仰,就在王如虎手裡,無力的向後仰倒,嘭的摔在狼藉的地面。
“教授!”
王如虎看著血泊中的身影,腦袋嗡的一下失神,擠出一句呢喃,客廳那邊樓梯,一道道身影持著武器衝上來,半句聲音也沒有,抬起手中武器對著窗前高大的身形就是一通瘋狂掃射。
台燈、桌椅、沙發瘋狂爆開,棉絮、紙張、木屑殘骸漫天飛舞,牆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彈孔,彌漫的煙塵之間,直愣愣站在那裡的身影全身淌著鮮血,搖搖晃晃兩下,壓垮沙發一起摔去地上。
一片狼藉裡,再無其他聲音傳出。
七八道身影裡,為首的瘦弱的光頭摘下護目鏡, 垂下槍口,邁著長靴踩響一地玻璃碎片,看了眼額頭中槍的哈裡斯,又瞥了眼滿身彈眼的東方人,推開房門,側身隨意的朝床榻上扣下扳機。
然後,朝那邊另外七人揮了下手:“將所有研究資料一起帶走。”
說完,打開肩上的通訊器。
“目標已經清除,資料很快到手帶回去,另外,多殺了一個東方人,不知道是倭國的、還是南韓.......放心,已經死了,全身中槍,根本沒有還能活著的可能。”
就在他說出‘死’之後,有叮當的金屬響在地上,還在說話的那人停了停話語,他最不喜旁人打擾他匯報,皺起眉頭,看去警戒的兩個手下,後者倆人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下一刻。
叮~~
有一聲金屬落地的輕微聲響起,是從翻倒的沙發後面響起,那人示了一個眼色,兩個手下抬起槍靠近過去,看著地上滿身是血的東方男人一動不動,松了一口氣,搖頭示意沒有情況發生。
兩人身後,流淌地板的一片鮮血間,染血的手指動了一下,然後‘唰’的曲緊起來,破爛的皮衣下,後背皮層,斑斕虎頭逐漸栩栩如生,一刻,王如虎猛地睜開眼睛,濃密的胡須舒張,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以及一顆子彈從他嘴角滑落。
又是一聲叮的聲響。
剛走出兩步的兩人神經繃緊的轉身,準備離開的光頭男人也轉過來風從外面吹進破爛的窗戶,撲在他們臉上。
風聲漸大,隱約響起虎嘯。
“你們這幫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