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本就是聲與色的藝術,如果兩者都能做到最好,則影片便也成功了一半。
蘇音絕不會承認她其實就是看自己的表演看得入了迷,而她之所以堅持到最後都沒睡過去,也是因為想看演員表。
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大銀幕上,那種成就感是任何事都無法比擬的,蘇音恨不能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此時,隨著影片放映結束,《白河》的首映禮也已接近尾聲,幕布徐徐上升,主持人閃亮登場,電影主創團隊也被再度請了上來。
接下來會有一個很簡短的現場影評活動,說白了,就是一次大庭廣眾之下的商業互次,能得著講話機會的,都是圈中大佬、行業巨擘,蘇音這個十八線自是撈不到機會再出風頭了。
她看了一眼台口。
丁雷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看上去似乎有些激動,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特別地亮。
在剛才的觀影過程中,蘇音也一直在暗中注意著他,發現他從頭到尾都看得很入神。
他好像真的看懂了這部電影,或者說,是深深地被這部電影打動。
這也不奇怪。
在喧囂熱鬧中還能安靜地看得進書的人,其文青屬性表露無疑,而文藝片無疑是最易與他們產生共鳴的。
說句不好聽的,這滿場觀眾裡,丁雷很可能是少數幾個認真看完全片的人之一。
舞台上星光熠熠,大導演、大明星、知名媒體工作者及專業影評人相繼登場,對電影大加褒獎,並紛紛送上了“票房大賣、口碑爆棚”的美好祝願。
盛況空前的《白河》首映禮,也在這賓主盡歡的氛圍中落下了帷幕。
笙歌散盡,衣香鬢影皆不見,帝都大戲院華麗的大廳,也漸漸變得冷清起來。
蘇音故意落在人群最後,轉首望向舞台。
工作人員已經入場,丁雷也和同事們跑前跑後地進行著收尾工作,看上去很是忙碌。
他似乎不愛說話,但與同事的互動還是有的,機場神秘人那種如入無人之境的怪異感,在他身上並未出現。
一切都很正常。
蘇音想。
至少目前來看,沒什麽問題。
至於更進一步的消息,只能等特殊組調查後再看了。
…………………………
午夜將近時,丁雷從地鐵口走出來,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帝都春天的夜晚,還是頗有些涼意的,所幸他家離得很近,出了地鐵口走幾步路就到。
小區門口的保安老遠便看到了他,揮著手打招呼:“喲,今兒又加班啊。”
保安是個自來熟,與小區住戶的關系都不錯,是個挺熱心的人。
“是啊,加班,您也跟這兒值班呐。”丁雷操著一口地道的帝都話,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神態動作皆很輕松,並沒有加班的人應有的疲憊。
走到門房邊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從兜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了過去:“辛苦了,這大晚上的,您也不容易。”
保安眼睛一亮:“喲謔紅金陵,今兒這是在哪兒發財啊?”說著話也沒客氣,伸手接過了香煙。
“戲院接了個活動,組委會發的。”丁雷不在意地說道,也從煙盒裡拿了根出來叼在嘴裡,湊到保安送過來的火機上點燃,半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殷紅的煙頭亮起,迅速向後燃燒了一小截,灰白的煙灰很快被夜風吹落。
“走,走,屋簷下頭說去。”保安招呼丁雷走到門房的簷下,兩個人站在背風的牆根兒處,一面抽煙一面聊著閑篇兒。
“您家裡是不是也不給抽煙啊,女朋友管得嚴吧?”
“是啊,她不給我抽煙,說煙味兒難聞。”
“一樣啊,兄弟,一樣一樣的。我家那口子為了管我,零花錢都給我扣了一半兒。”
“那這包煙您拿去,我還有,組委會發了好些呢。”
“哎喲,這、這怎麽好意思……嘿嘿嘿,那謝謝您嘞。”
幾句話的工夫,煙也抽完了,保安笑眯眯收起那包紅金陵,經驗老道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口香糖:
“來,拿這個嚼一嚼,能去煙味兒,比茶葉管用。”
丁雷謝了他一聲,拿起糖撕開了包裝紙,卻並沒有去吃,依舊與他閑閑地說了幾句話,這才走進了小區。
他租住的房子是在靠近小區圍牆的那幢樓的一樓,轉過綠化帶就是。
走到門口掏鑰匙的時候,鑰匙串“叮鈴咣啷”地響著,清脆的聲音在靜夜裡傳出去很遠。
房門無聲無息地找開了。
溫暖的燈光自屋中而出,撲了丁雷滿身,他的女朋友王月曦站在門邊,一隻手拉著門把手。
因為逆著光,丁雷並看不清她的表情,實則他也根本沒去看,只是習慣性地朝著那個方向微笑了一下:
“曦曦你還沒睡啊?在等我嗎?”
“嗯。 ”王月曦的聲音很輕,軟軟的鼻音仿佛帶著幾分怯弱,她拉開房門走上前,伸手去接丁雷的背包。
兩個人的身體一下子挨得極近,丁雷的表情滯了滯,王月曦卻因為低著頭,並沒有瞧見他臉上細微的變化。
也或者,縱使看不見,她實則也是能感覺到的吧,於是,她的腦袋垂得更低了,湊向前方的身體也向後挪了挪。
那仿佛只是不經意的一退,方位卻經過了極為精確的計算,好似她已經這樣做過了千百回,讓自己既能剛好能拿到男友的背包,卻又不至於和他耳鬢絲磨。
將那隻黑色的大雙肩包攏在懷裡,王月曦扎著馬尾的腦袋在丁雷的肩窩方向停了一秒,輕輕柔柔地道:
“你……你又抽煙啦?衣服上有味道呢。”
語氣很和婉,並沒有質問的意思。
“哦,是出租車裡的。我今天打車回來的。知道你一定會等我,怕你等太久心急。”丁雷轉著手裡的那塊口香糖,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的語氣自帶著習慣性的溫柔,聽來還有著一絲寵溺。
然而,他表情卻並不熱絡,甚至顯得很冷淡。一面說話,他一面扭頭看了一眼樓道,仿佛怕有人從這裡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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